第五章 翠云镇卖药结好友 青龙岭冒险踏禁地

这人带着周胜在小巷里七拐八拐,从一家宅子的后门进入前堂。前堂是一个大药铺,一进前堂他就喊:“舅舅,我给你带生意来了!”

周胜正一头雾水时,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在柜台后面转过脸来:“虎子,你刚上哪去了?哟,这位小道长,您抓什么药?”

“他抓什么药呀,舅舅,我跟你说,他可以卖药给你!”

“哦,那也欢迎欢迎!本店大量收购各种药材,以质论价,包你满意!”虎子的舅舅笑容可掬,“你药材放哪呢?咱验验货?”

“哎呀舅舅,他现在哪有药材!我是说他可以卖药材给咱。”

“哦,小道长懂得药材,可是采药之人?还是在山里收了药材?”

周胜摇摇头。

“舅舅,你先听我把事情说完行不?”虎子在他舅舅用眼瞪他时,赶紧把刚才的经过讲了一遍,并接着说:“舅舅,我可是受了您的教诲,这再难做的生意都得想方设法做成了。”

“他没钱买我的东西,这生意就要做不成了,是不是?但我想,他可以赚钱来买呀!他要赚钱,让他跟别人做生意不如跟舅舅你做不是?你想呀,他住深山里,山里别的没有,药材还能没有吗?他可是住在青龙岭附近的呢!”

“他不认识药材有啥关系?我说舅舅,你那本宝贝图谱不能给他看看?他有见过的不就能采来卖给你?我得到钱,他得到书,你得到药材,这不是三全其美嘛!”

“虎子,我跟你讲了多少遍了,做生意讲的是‘诚信’二字!”掌柜的压低声音,“你刚刚说的,听起来似乎不错。但是你看看你自己卖的是啥?就是卖手抄本你也得认真抄啊!你要真把这个卖给这位小道长,那不是坑他嘛!”

虎子舅舅转过来对周胜说:“小道长,你住云鼎观?你叫什么名字?云鼎观周道长是你什么人?”

“他老人家是我师父!我叫周胜。”

“哦!我姓胡,是这里的掌柜,和你师父有过数面之缘。你我就不用太见外了!”

“周胜啊,你看起来不是很富裕。如果你愿意的话,倒是可以采些药材到我这换些银钱。看来你是想参加海选的,你就是不买考试资料,光报名费也是要一两银子的。”

“至于考试资料,虎子倒是真有一本原版的。我就替他做主了,让你抄写一份回去!一次抄不完的话,有空就来抄。”

“舅舅!”虎子不乐意了,“我都想着给你拉生意了,你怎么要搅黄我的生意啊?”

“你那资料还不是我买了送给你的?再说了,你翻翻你抄的资料,看看你自己写的字你自己认识几个?再想想你抄的时候有没有偷工减料?”

“……”虎子语塞。

“胡大叔,”周胜赶紧打圆场,“我还是看看有哪些药材是我能够找到的吧。等我赚到三百文,我就用它向虎子哥买些纸,我自己来抄写好了。”

虎子立刻点头,胡掌柜也就答应下来:“瞧人家周胜多懂事!”。

胡掌柜拿出一本厚厚的药材图谱,这图谱分为两部份,前半部是常见药材,价格低,后半部是珍贵药材,价格高。

每当周胜找出一种他见过的药材时,胡掌柜都会耐心地告诉他,这种药材什么时间采集,以及该药材的药用部位。甚至告诉周胜该药材的收购价格及药店的出售价格,态度和蔼,让周胜很是感动。

当然,周胜确定能找到的,基本上都是前半部的低价药材。

“周胜啊,虽然这些药材价格不高,但是可用量来弥补。我不知道青龙岭有没有高价的药材,但据说那青龙岭乃是禁地,你还是不要去那里冒险了!“

“嗯,我师父也不让我去那里!”周胜对此表示认同。

几天之后,当周胜怀着忐忑的心情,将试着采集的几种药材交到胡掌柜手上时,胡掌柜当即对这些药材给于了肯定。

作为对周胜首次辨别采集药材零失误的奖励,胡掌柜在支付二十八文的药材钱之外,多付了他十文。

第一次赚到这么多钱,周胜心里乐开了花,所有的奔波劳累都一扫而空。

三十八枚铜板被纸卷成两筒,托在手里沉甸甸的,周胜似乎看到一叠摞得高高的大饼,并且觉得自己离宜修童又近了一步。

当天,周胜买了四块大饼、两个大烧饼,等师父回来一同分享,剩下的三十个铜钱被他小心地存了起来。

此后每隔六七天,周胜都会背一些药材到胡记药铺来换上几十文钱。

一来二去,周胜和虎子交上了朋友。熟悉之后,周胜知道了虎子姓秦,大名一虎,家境也不富,父母把他送到开药铺的舅舅这当伙计,学习做生意。

虎子立志要赚大钱,出人头地。要出人头地,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加入宗门修炼。

“听说,一旦选上了宜修童,地方衙门直接奖励白银一百两呢!”虎子咽了咽口水,“一百两啊,换成铜钱得多大一堆啊!另处,有钱的人家都会纷纷前来馈赠,那钱就更多了!”说完,虎子一脸陶醉,他半闭着眼,似乎神游他的钱山去了。

人人都知道,官府如此重视宜修童,是因为不管在哪里,哪怕是官场,那些势力大的家族都是因为家族内有人修仙,俗称“出了仙人”。特别是在云芝洲,因修炼有成之人凤毛麟角,凡有点术法的人都被直接称为“仙人”,受到普通百姓的崇敬和膜拜,他们的家族在官场和生意场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百姓家家都希望有亲人修仙,适龄人全都想参加选拔碰碰运气,哪怕近年来要收报名费,而且费用还不便宜,也依旧有太多人去赌运气。

虎子当然也不例外,他舅舅找机会到芝州城替他报了名买了资料。

初学生意经的虎子拿到资料,立马就想办法要赚回那二两银子还给舅舅。他急吼吼地把资料抄写了十来份,抄得歪七扭八,丢三落四。满打算以每份五百文的价格私下销售,哪知过了两个多月,一个买主也没有。当然,其中重要的原因就是最近宗门办事处声明要严打盗版。一般的老百姓哪敢得罪宗门,连这种念头都不敢起,加上小镇不大,人们都彼此认识,做点什么交易也很难有秘密可言。所以第一个有意向买的人,就是他周胜。

周胜还发现,作为朋友的虎子其实很讲义气,不但后来表示免费把资料借给周胜去抄写,而且还请他舅舅以接近干药材的价格收购周胜的鲜药材。再深入了解之后,周胜暗道惭愧,因为他卖给药铺的那些药材太普通了,人家药铺根本没缺过货,光收购他的药材都已经过量了。

愧疚之心使周胜作了个决定:找些稀有的珍贵药材,送给药铺作为答谢或是补偿。

珍贵药材当然是不好找,周胜寻遍周边群山都找不到一种,最后还是决定去“禁地”青龙岭碰碰运气,毕竟他到过青龙岭脚下,知道那里有许多奇花异草,而且青龙岭山势较高,有可能会生长名贵的野山参。野山参是他在图谱上看到的最贵的药材之一,而且年头越多的越值钱。

周胜带着小龙一头就扎进了青龙岭。

青龙岭的花草树木与周边山上的几乎都不一样,绝大多数都是周胜以前从未见过的。尽管如此,那本图谱上记录的药材,无论是普通的还是珍稀的,这里似乎都没有,即使有些看起来有点相像,却总是似是而非。

周胜在青龙岭转悠了好几天,于药材方面是一无所获。但周胜也没有感到多么遗憾,因为他大开了眼界,见识了很多奇异的动植物,包括传言中的角兔、赤鸦、鸡头虫、象牙鼠。唯一的遗憾,就是从没有带梦儿来过这里探奇。

反正都已经入了禁地了,也不差那最后一站,周胜冒险朝“终极禁地”——山顶上的“塔岩”进发。

塔岩也叫宝塔峰,是青龙岭位置最高的山峰,外形看起来有点象一座圆塔,山峰顶上绿树成荫,峰体则是一整块裸露的巨大岩石。岩石有不少横向纹理,似是宝塔一层层。峰底是一块狭长的平台,似是宝塔的底座。

周胜在青龙岭转了几天都没遇到过麻烦,对塔岩也就不那么害怕了。他甚至认为,所谓禁地,说不定只是大人用来吓唬小孩的。

他一边用根木棍驱赶草里潜在的虫蛇,一边欣赏着这里独特的动植物,向着塔岩走去。

塔岩远看不觉得有多大,离得稍近了,周胜才发现,塔岩其实是一座真正的山峰,叫岩只是因为它是一整块的石柱峰。立陡的石崖壁上长着些苔藓,间或有一株类似崖柏的虬劲异树从崖缝中探出矮小的身躯。

这崖壁上茁壮成长的,唯有几条长长的藤蔓,它们其实是一株,它的枝条紧紧扒着石壁,从塔岩的底座下一直攀爬到塔岩的半山腰。

“啵”地一声,周胜感觉好像踩碎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脚下踩着一些灰白色的碎片,而草里似乎还有一些这种灰白的东西。周胜用木棍拨开草丛一看,那些灰白的东西,是一具不知什么动物的骸骨。

周胜接着往前走,不远处又发现一具骸骨,再往前走,前面还有。

周胜开始感觉这里有点不同寻常,他这一路走来,开始的时候,木棍还时不时能惊起一些小动物,但现在,无论他用木棍如何拍打草丛,都不会出现任何动物,连个小虫都没有,有的只是越来越多的各种骸骨。

当一个人类的头骨出现在他跟前时,周胜停下了脚步,他开始感觉到似乎禁地之说也并非空穴来风。

他侧耳听了听,四周一片寂静,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偶尔有微风吹过,方才传来草叶摩挲的沙沙声。就连原本在肩头的小龙,也早已钻到周胜怀里,再也不肯出来了。

眼见着离塔岩只有五六十丈了,周胜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往前去。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些声响,在周胜左侧十几丈远的地方,一只白色的猿猴四脚并用向着塔岩飞奔而去,在它的后面,一只怪狼追得很紧。怪狼长着灰褐色的毛皮,长长的犬齿突出唇外,背上有着老虎般的黑色条纹。

在离塔岩五六十丈时,怪狼停了下来,它偏过头来看了一眼周胜,似乎想改变目标但又有些惧怕周胜手中的棍子。见怪狼不追,白猴也停下来,挠挠头,理理毛,挤挤眼,努努嘴,冲着怪狼做鬼脸,不时叫着“铁面,铁面”。怪狼去追,白猴又跑。

追追停停又跑了十几丈,怪狼再也不追了,它抬头看了看塔岩,往后退了几步,忽然转身往回狂奔。这时,如同从半空中倒下来一般,一条藤蔓从崖壁上松开,以一条极长的弧线弯垂下来,直接砸向怪狼。这条藤蔓百丈多长,手臂粗细,上面枝叶并不多,每隔一段都长着长长的卷须,卷须比拇指还粗,像动物触手般扭动。

怪狼跑得飞快,可是再快,短时间也逃不出藤蔓的长度范围。跑出不到三十丈远,藤蔓就已经砸到。眼见逃脱不了,怪狼矮身钻进杂草丛中。但是草丛并不能为怪狼提供庇护,一条卷须就缠住了怪狼的一条后腿,把怪狼从草丛中拖出。怪狼回头要咬,但是它的脖子和嘴巴立刻被另一条卷须缠住。紧接着前腿、腰腹、尾巴分别被缠住,怪狼被凌空拎了起来。怪狼的身体不住地抽搐挣扎,被封住的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而那只白猴,则前仰后合,捧腹大笑,时而捶打胸部,发出哦哦的吼叫。

周胜看得目瞪口呆,彻底傻眼了。他立刻意识到,这就是传说中的食人藤,而他自己,已经进入了食人藤的捕猎范围。

以怪狼为前车之鉴,周胜不敢快跑,他悄悄后退,脚步尽量放轻。然而这依然无济于事,退不了几步,另一条藤蔓从天而降,长长的卷须如同灵蛇一般,已经缠上了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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