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要死啦不活啦

不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要自然一点。

被野兽吃掉的话比较好吧?野兽一般饱腹之后就不能再进食了...所以自己活下来也是正常的。

新酒紧盯着惊恐的弓原纱季——弓原纱季的瞳孔猛地收缩,不由自主的后退,最后顿坐在地!

新酒年纪小,声音还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生脆,说出的话却是与年纪毫不相符:“这里有狼。”

弓原纱季看见小姑娘身边,逐渐显现出一匹健壮的狼的模样,随着新酒稚气的话语结束,狼的形态越发真实;它的眼眸碧绿,尖牙淌着口水,看起来似乎很饿,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弓原纱季。

新酒侧头垂目,看着那匹狼,以平淡冷静的口吻继续道:“狼很饿。”

“它需要进食,最好是一个年轻的少女。”

“吃完之后,它就会满足的离开。因为吃得很饱,难得心情变好之后,它决定放过其他的弱小存在......”

饿狼迈开步子,拱起腰,开始朝着弓原纱季走近。

人在害怕的时候是会惨叫的,为了缓解恐惧和压力——嗯,这是正常的,不必担心。

把弓原纱季的衣服拉过头顶遮挡着大雨,新酒无视了巨大雨声中的尖叫声,蹲下来,走神的想着:雨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呢?

淋雨就要感冒。

感冒了就要吃『药』,不想吃『药』,『药』好苦。可是偷偷把『药』倒掉的话,爸爸会不高兴的。

狼惨叫起来,混着人的惨叫。新酒眨了眨眼,回过头,看见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年用木刀狠狠击打在狼的腰部。

狼是出了名的麻杆腰,被击中之后倒在地上哀嚎了两声,夹着尾巴跑了。弓原纱季倒在少年身后,人没什么事,就是吓晕了。

锖兔气冲冲的走到小姑娘面前:“你在干什么?!”

雨水对灵的影响有限,明明新酒已经被雨水浇得湿透,锖兔身上的衣服却还是干的。她仰起头来看着锖兔的脸,感到疑『惑』:他在生气?

这个表情爸爸教过自己的,是愤怒的表情。可是他为什么要生气?

雨水落进眼睛里,浸得新酒眼睛痛。她『揉』了『揉』眼睛,低下头去,转了个身,背对着锖兔继续蹲着,思维发散的想着:什么时候小林老师才可以找过来?雨好大啊,有点冷了。

“我问你话——”

胳膊被少年拽住;新酒个子矮,被锖兔拽得踉跄了一下,不得不对上少年那双燃着怒火的银『色』眼眸。

“狼是你召唤出来的吧?”抓着小姑娘的胳膊,锖兔咬牙切齿的质问:“她刚刚还把自己的衣服披给你,摔下去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保护你,你为什么要杀她?!”

被拽得险些摔进对方怀里,新酒终于开口和锖兔说了第一句话:“可不可以松手?”

“你抓得我胳膊好痛。”

留下抓痕的话,爸爸看见了会难过的——不能让爸爸难过。

看着少年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新酒的思维和锖兔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

雨水把弓原纱季的外套淋得湿透,顺着小姑娘的额头和脸颊流淌下去,又从她圆润的,还没有棱角的下巴处滴落。

她脸『色』苍白,眼眸依旧清澈,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和这样的眼眸对视,锖兔的斥责顿时也堵在了喉咙里;那双眼眸和脸,都平静无辜得好像它们的主人真的只是个小孩子。

动了动嘴唇,锖兔缓缓松开新酒的胳膊:“你...为什么要杀她?”

小姑娘『揉』了『揉』被锖兔抓痛的地方,垂着脑袋,又恢复了不理他的状态。

嗒——嗒——嗒——

石阶上又响起了木屐的声音。

新酒回头,看见那位灶门小姐正撑着伞,朝她们走来。新酒只看了一眼,又失望的移开目光:还以为是小林老师。

“这是怎么回事?”

灶门小姐把伞撑到新酒头上,目光触及晕倒在地的弓原纱季,第一时间选择了询问锖兔。锖兔张了张嘴,忽然间有点失言——我该怎么说?

难道要说这个小豆丁靠嘴皮子差点杀死了弓原纱季?

“一言难尽,”『揉』了『揉』额角,锖兔弯下腰单手把小姑娘抱起来:“先把人带回去吧,总不能就这么淋着...你有多带的伞吗?”

猝不及防被抱了起来,新酒的脑子当机了片刻。她的目光茫然的看了看灶门小姐,又看了看抱着自己的少年:他们认识吗?

灶门小姐好像是人吧?

灶门小姐把自己手里的伞递给锖兔,自己又撑开了另外一把伞,轻松的单手抱起弓原纱季扛在肩上——两人体型相当,甚至灶门小姐看起来还要比弓原纱季单薄瘦弱一些,也不知道灶门小姐哪来的怪力。

“锖兔先生现在已经可以碰到普通人了吗?”

毫不费力的扛着弓原纱季,灶门小姐惊讶的看着锖兔居然可以抱起新酒。在问完之后,她又忽然想起:这个小姑娘看得见锖兔先生吗?

“还是不行。”

锖兔摇了摇头,单手撑着伞,大半的伞面都倾斜在新酒身上:“这个小孩比较特殊,她可以看见我,也可以触碰。其他人发现她们失踪了吗?”

灶门小姐摇头:“还没有,我刚开始不确定你们会不会在后山,所以就没有和他们说。要我现在通知小林老师吗?”

沉思片刻,锖兔道:“先和小林老师说一声吧,不要让她们担心。”

灶门小姐点头:“好。”

带着两个落汤鸡下山,灶门小姐把新酒和昏『迷』的弓原纱季带回她住的房间——弓原纱季被灶门小姐带去了隔壁的房间照顾,临走前她找出自己的衬衫让新酒换上。

小姑娘个子矮矮的,衬衫可以当及膝裙穿。

房间的窗户是推拉式的,外面还下着大雨。新酒赤脚坐在榻榻米上,看着窗外的大雨发呆;锖兔拿了干『毛』巾,语气生硬道:“头低一点,我给你擦头发。”

乌黑的发梢还淌着水。

新酒单手捧着自己的脸,道:“不用擦了,反正我很快就要死了。”

“把『毛』巾弄湿了还要再去晒干,好麻烦的。”

锖兔愣了愣,随即曲起食指没好气的敲在她额头上。

新酒被敲得有点懵,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小声道:“痛。”

即使是表达‘痛’这个意思时,她仍旧是面无表情,平静无波的模样。锖兔略有些粗暴的将干『毛』巾按到小姑娘湿漉漉的脑袋上:“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他是收过供奉的灵,可以看到将死之人脸上的黑气——新酒虽然脸『色』苍白了一些,但那是淋雨导致的。

她气『色』实际上好得很,再活个五六十年也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放在平时,新酒肯定不会搭理这类灵的。但是现在不一样,她都快死了,稍微和这个灵说说话又有什么关系呢——新酒叹了口气,『乱』糟糟的黑『色』刘海往上翘起:“弓原姐姐说我不是人。”

“等她醒过来,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那我就要死了。”

爸爸说过,如果被别人发现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的话,可能就会死。

爸爸从来不会欺骗自己的。

新酒身子后仰,面无表情的栽倒在榻榻米上,后脑勺把榻榻米砸出‘咚’的一声。锖兔『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感觉自己的后脑勺有点痛。

看着小姑娘满脸‘无所谓了就这样吧反正都要死了放弃挣扎啦’的表情,锖兔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也在一抽一抽的痛。

他单手垫到新酒后脑勺下面,用干『毛』巾包裹住对方湿漉漉的头发:“你不觉得你这个想法很有问题吗?”

“你又不是人,”尽管头发被『揉』得『乱』糟糟,新酒仍旧很坚持:“你怎么会知道人是什么想法?”

锖兔乐了。他两手穿过小姑娘腋下把她抱起来扶着坐好,继续给她擦头发:“虽然我现在确实只是鬼魂...但好歹曾经是个人吧?”

新酒不理他了,看着窗外哗啦啦的大雨开始发呆:爸爸怎么还不来呢?死之前想和爸爸呆在一起,不想和这个讨厌的灵呆在一起。

后脑勺好痛哦。早知道就不躺下去了。

锖兔想了想,继续问:“当时祢豆子还没有通知小林老师,你为什么不继续尝试杀死弓原纱季呢?”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锖兔其实很紧张——他怕自己猜错了,怕新酒其实已经杀过人了,怕自己救了一个和上弦二一样的存在。

他的正义感不允许他去救一个这样的人。但是在山上,看见浑身被雨淋湿,脸『色』苍白的小姑娘时,锖兔又无法将她和上二那样的存在联系到一起,亦无法说服自己对这样的弱小之人举刀。

虽然这个小姑娘好像除了外表之外,和‘柔弱’二字没有任何关系。

新酒抱着自己的胳膊,恹恹道:“你问题好多。”

“你们灵都这么烦的吗?我之前遇到的灵都不爱说话。”

虽然不爱说话的那些灵,十个里面有八个只想吃了她。

锖兔给她擦干净了头发,捏着小姑娘肉呼呼的脸蛋:“都说了,我不是普通的灵——是受过供奉的特殊的灵!懂——了——吗——”

因为脸颊被蹂.躏,新酒说话也变得含糊起来:“唔...得连......”

小姑娘白净的脸很快就被『揉』得通红;锖兔松开她的脸,板起脸问:“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至于没法回答吧?”

见识过这个姑娘叭叭几句就真召唤出了饿狼,锖兔相信就算有祢豆子和自己在——如果新酒铁了心的想杀弓原纱季,他们也不一定能拦住。

新酒继续抱着自己的膝盖,不过转了个身,拿背对着锖兔:“爸爸说过,如果到了很危险的时候,一定要尽最后的努力。我有努力啊,然后就失败了。”

“弓原姐姐本来是要被狼吃掉的——不过既然你改变了结局...反正我也没有指定狼一定要吃掉谁,也没有规定时间。”

所以可能明天,可能后天,可能好几年之后,那只狼总要吃掉一个少女的;这就是新酒的能力。

凡她所言,必为真实。

说实话,这句话的逻辑都快歪到太平洋去了。好在锖兔有多年和义勇相处的经验,自动带入翻译了一下新酒的话——

她以为被弓原纱季知道了身份就一定是你死我活的结局;在新酒眼里,弓原纱季已经变成了一个即将取走自己生命的‘杀人犯’。

她认为自己召唤狼吃掉弓原纱季,是出于自保。这就和正常人在街上遇到一个杀人狂魔时会下意识的抄起武器保护自己一样。如果能让新酒认识到弓原纱季活着并不会伤害到她......

思索片刻,锖兔问了另外一个非常在意的问题:“你之前也是这样做的吗?之前被别人发现身份的时候,也是选择杀掉那些人?”

“我之前也没有被发现过啊,”新酒叹了口气,道:“如果有经验的话,今天我肯定可以活下来了。”

她郁闷的把脑袋埋进自己臂弯里,看起来很失落——事实上确实如此。

新酒委屈的在心里想着:爸爸怎么还不来呀?

再不来要是见不到最后一面该怎么办?好想爸爸啊...这个灵问题好多,就不能换一个安静点的灵吗?

我都要死了也不肯满足我的愿望...好讨厌。

“其实...”

把干『毛』巾拿开,拨弄了一下小姑娘『乱』糟糟的黑发,锖兔试图为她解释:“就算弓原纱季还活着,并且把这件事告诉了其他人,你也不会死的。”

新酒没理他。

锖兔也不生气,拿出抽屉里的吹风机,『插』上『插』头给新酒吹头发:“没有人会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事情,更何况你还是个小孩子。虽然这样不承认事实很不男子汉,但是男子汉也不能太迂腐...适当的改变很有必要。”

小姑娘没有坏心,不会主动伤害别人,只是看起来脑子有点问题——说起来这种事情还是要怪家长吧?为什么要给小朋友灌输这种奇奇怪怪的观念呢?

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小姑娘明显和上二不是同类人。她不会以杀人为乐...虽然看起来她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乐趣。但至少她的努力方向是成为普通人,而不是让普通人赴往极乐。

吹风机里吹出来的热风暖呼呼的,少年的手指修长,动作温柔;新酒听着他絮絮叨叨,心想:他话好多。

他又不是人,怎么能确定自己不会死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唉,爸爸怎么还不来啊?

小姑娘看着门外的大雨,心情越发的惆怅起来。

远远地听见了汽车的鸣笛声,新酒立刻跳了起来;脑袋撞到锖兔手里的吹风机,吓得锖兔赶紧把吹风机拿开:“怎么了?烫到你了?撞到哪了?”

新酒单手捂着自己的脑袋,扑到窗户边,满心欢喜的看过去——雨幕中,撑着伞的几道人影都模糊得很,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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