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志……”
咦？林志一愣，“啊？怎么了？”
华美突然这么叫他，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背着夕阳，斜倚着船舷，凸尖的船头破开浪花，卷起一堆白沫，几只海鸥低低地掠过海面，海风吹过，华梅的黑色短发，迎风飘洒。
她歪着头，侧脸对着林志。
“从这里开始，就会少有中国人到达了。除了……”
“除了200年前，永乐大帝的战舰，来往此地。”
林志也点点头，从这边开始，就开始属于阿伯人的地头了，明朝商人，多数往来马六甲和广州福建等地。
但随着明王朝国立下降，对印度洋的影响，从朱棣往后，逐渐衰弱。
“以前，有很多明朝商人，到印度人做生意，可自从阿拉伯人来到，明朝商人的势力，就渐渐只局限于南洋一带了。”
穿过马六甲海峡之后，就来到孟加拉湾，这一带的人，听说过大明的，也就缅甸了。
这还只限于国家层面，普通百姓，对明朝人，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不如东南亚人那样深刻。
不过，出了马六甲海峡，应该是安达曼海，西边排列着像马尔代夫似的一列群岛，这里属于季风洋流，只会吹东北风或者西南风，与林志前进的西方，几乎是垂直风向。
他知道这是内陆高气压，造成气流向海洋低气压流动，现在是2月份，大陆上处于冬季，吹的是东北风。
林志船队的航向，刚好是西方，横穿孟加拉湾与印度洋接壤部分，到达锡兰，而孟加拉湾的最北部，是加尔各答。
英国人到来之前，属于莫卧儿人的地盘，此地多数是孟加拉族人，原本有个孟加拉王国，后1576年被莫卧儿吞并后，实行高压统治。
莫卧儿，蒙古人的后裔，所建立的帝国。实际上是帖木儿的后裔，帖木儿的建立者，就是察合台汗国的贵族。
没错，就是蒙古四大汗国之一，元朝地图上，西北角的一个小汗国。
没想到后裔却奋发图强，相继在中亚和南亚，建立的大帝国。
自从莫卧儿横扫恒河流域后，加尔各答稠密的人口，遭受兵祸之灾，当地人排斥外地人。所以，林志不打算过去。
最重要的原因，加尔各答，处在北方，现在又吹东北风，向上处于逆风。因此林志不可能过去。
况且那边群岛众多，珊瑚岛分布，他们这边并没有特别熟悉这边水文的人，因此去那边不划算。
东北风之下，只有西边的锡兰岛最好，顺着洋流，在北纬6度到7度的地方，速度很快，不到10天，就可以到达锡兰岛。
“提督，纬度正确！”尤里安拿出星盘，将挂锤拨正。
天色暗了下来，满天繁星的夜空中，北方一颗大星十分明亮。
北极星。
星盘的挂锤，稳定之后，然后把星盘的刻度盘的0度，水平于地面。
挂锤由于重心，会竖直于地面，那么星盘的0度标记，与挂锤垂直的话，那么就能保证它与地面平行。
月暗星繁，晚上的时候，林志下令，让詹姆撤下主帆所有的帆，只留下前帆的下帆。
夜晚可视距离极低，海水如此之急，奔涌向西方，帆不降下来，船速太快，如果前面出现礁石，晚上难以发现，就非常容易触礁毁船。
这就是领航员的重要性，熟练的领航员，甚至能在夜晚认出陆地的轮廓，而且还能根据船速和海水情况，判断所处的位置，避开危险的礁石区。
但他们没有航海图，不知道前方是否有礁石，夜晚就只能以极地的速度缓缓前进，瞭望台要经常换班，时时警惕，避免出现触礁事故。
海上航行，是这么的危险。
船速降下来之后，尤里安的星盘，也渐渐稳定下来，挂锤不在大幅度摇摆，保持轻微的晃动。
尤里安手一拨，把测量标记，对准了北极星。
他练习过很多遍，现在已经非常熟练。
0度标记，和测量标记之间的夹角，就是海平面和北极星之间的夹角。
也就是当地所在的纬度。
夹角被尤里安压得极低，通过刻度，尤里安精确地定位了当地的纬度。
北纬7度到8度。
通过马六甲葡萄牙人的记录，林志得知，锡兰的纬度，大概在5到10度，这样航行过去，一定能碰到锡兰的东海岸。
“北纬7度。”尤里安气定神闲地向林志报告，这种星盘，如果操作熟练，纬度测量误差，不超过1度。
毕竟从古希腊时代开始，就已经发明了星盘。1600多年的运用，纬度测量，已经非常熟练。
林志点点头，望向了身后茫茫的大海，测量纬度容易，尤里安跟葡萄牙人学得很熟练了。
最难的是测量经度。
当代测量精度，是通过时差计算。
这个时代，虽然有钟表，却只能在陆地进行测量。
因为这个时代的钟表，基本都是摆钟。摆钟依靠惯性和重力，使摆动的频率，保持得比较平均。
当然，误差常常超过15分钟。
可是，在大海上的时候，由于海浪冲击船只，造成船只剧烈幅度地摆动，造成摆钟的重心偏移，那么它的摆动频率，幅度变化就会比较大。
钟表就会不准时。所以，海上无法通过时差来计算经度。
陆地就不同了，可以根据太阳最高点，计算时间。
比如，太阳最高的时候，你的时间才显示8点，那么当地经度，一定是时间所在地的经度+4x15。
所以，测量经度的关键，就是一只能在海上走的表，这只表，一定不能是摆钟，只能是机械表。
然而，很遗憾，真正的机械钟的发明，要等到1735年，还要等上100年。
这个时代，海上航行，是无法测量纬度的。
常常的做法，是先航行到与目的地相同的纬度，然后再向东或者向西，平行地航行过去，那么一定会到目的地。
平行航行，根本不是难事。
因为，指南针解决了这一切的问题。
假如林志要到关岛，航行到海上时，不知道经度。那么只能先航行到北纬13度，然后向东就基本能到关岛。
但是关岛的纬度，是东经144度。如果林志航行到了东经160度，然后在航行到北纬13度向东航行……
基本下一站，就是美洲见了。
很可能林志还会好奇，为什么关岛会有这么大片的土地，等到上岸找个人一问，对方一口西班牙话。
林志估计就可能知道，自己行驶了相反的方向，被赤道暖流吹到了墨西哥。
这种事情，在这个航海时代，简直司空见惯，无法测量经度，造成了非常多的航海难题。
这就是为什么，远洋航行的可怕之处，甚至可能偏离大洋流带，飘到不知哪里，然后三个月看不到陆地。
剩下来，不是饿死，就是渴死。
因为世界上多数的海岛，上面的水，都是咸的。
只有海岛足够大，广袤土壤的降雨，才能形成地下水，不被潮湿海水的渗入。
虽然海上经常下雨，可不是常常有雨，若是碰到寒流，别说10天不下雨，3天不下雨，就要渴得人要喝海水了。
当然，喝自己的肾器官排泄物，更不在少数。
毕竟，这东西好歹是淡的。若是海水，里面不知混了什么东西，各种各样的矿物质，是又哭又咸。
再者，水要常常更换，一个星期前的水，没人会想喝。
可航海就是这么没办法，为了活下去，只能喝这种有臭味的水。
所以，航海常常会带醋，一是杀菌，二是除臭。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喝醋，同时也就是为什么，远洋航行，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当年达伽马的船队，算是又幸运又成功，可200多船员，因为海上各种问题，回国就剩30多人了。
多数不是战死，而是海上各种问题致死。
坏血病！
想到这里，林志庆幸自己准备了很多水果干和朗姆酒，为什么海盗喜欢喝朗姆酒，不仅芳香醉人，而且富含维C，能防止坏血病。
朗姆酒，是甘蔗酿造酒，甜甜的，像带有酒劲的果汁，仿佛是饮料里兑了酒。
所以它是很好喝，根本是21世界的勾兑酒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