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巴掌

“喵~”

又是一声猫叫。

蔡河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蹲坐在地上,双手直撑在身前两腿间的冷面无情的杀手。

然而还没等蔡河有下一步的动作,他就已经“嗖”一声破开房门迅速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蔡河终于发现自己能动了,这才下床扶着墙挪到门边,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西方,上应白虎,五行属金,主杀伐。传说极西有无尽之海名禺渊,终年无浪,千载不变。然万物皆在此沉没,太阳也不例外。

夕阳下沉了一半,余晖翻过院墙的一个缺口,上面新踏出了一对鞋印。数息之后,两尺厚院墙轰然倒塌,灰尘像浪花般席卷开来,荡起了几片落叶。

扑面而来的,蔡河感觉到了几丝凌厉的风。

姜北辰闻声赶来,急忙询问蔡河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受伤,眼神里充满了懊悔。

一众护院姗姗来迟,为首的正是此前在书房挨训的下人,也是姜府三位武师级别的护院头领之一——征筝。

武者磨炼筋骨,打通筋脉,即入武徒境。武者身上有一到十数条数量不等的武脉,一脉一重天,开第十脉后晋升武师,这时候剩余的武脉会被一齐打通,同时武脉内便产生了第一缕真气。

征筝看着坍圮的院墙,还有上面残留的如乱麻般纠缠结节的真气,瞪大了眼睛。

一阵微风吹过,突然那些真气形成一道道利刃,霎时间裹挟着风刮向征筝。

“不好!”征筝立马拔出佩刀抵挡,奈何利刃势大,顿时将他的衣裤割裂出一道道口子。

姜北辰回头看了看提着裤子的征筝,说道:“你先退下吧。”

征筝面露尴尬之色,作了个揖道:“属下告退。”然后再次提起裤子,低着头倒退两步后转身离开。

想到之前才挨了一顿家主的批,现在又颜面尽失,征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姜北辰转回头,继续看着蔡河。

“那个人又来了。”蔡河实在挡不住“父亲”的眼神攻势,终于开口道。

姜北辰闻言,眼中闪过一道精芒。“来,和我详细说说。如果可以的话,从头到尾。”他轻拍了拍蔡河的肩膀道。

二人一起迈入了卧房,蔡河也凭着前身的残存记忆仔细地回忆了当时的惊心动魄。

姜北辰起初波澜不惊,听到后来面上已掩不住怒火,但在虚弱的儿子面前,还是克制住了。

蔡河事无巨细,都告诉了“父亲”,毕竟事关自己的小命,但唯独没和他说猫叫的事,他总觉得这件事透露着诡异,或许还不是时候让“父亲”知道。

“父亲,您知道这个人是谁吗?”说完事情的始末后,蔡河询问道。

姜北辰沉思了一会儿后,淡定道:“或许是为父的仇家吧。”

蔡河:“……”

敢情祸事的源头在您这儿?

“你不用多想,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姜北辰摸了摸蔡河的头,“你养好身体不要乱走动,就是对为父最大的帮助。”

蔡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许按照前身的强硬性子,这时候就是会主动提出要为父亲解决仇家。

“好的父亲。”

姜北辰没有再回应。这时蔡河抬起头才有机会仔细地观察这位熟悉而陌生的中年人。

先前他误以为这位便宜老爹是个中年人甚至尚处壮年,完全是被他的气势所蛊惑,经过这番端详,他才发现,眼前的这张脸上也爬上了些许皱纹,鬓角也偷偷染上了花白,髭须经过每天的打理仍旧乱糟糟地像灰白的枯树遍布。

唯一没变的是父亲那伟岸的身躯,据蔡河估计,至少有一米九,略微抬起胳膊就能摸到他的头。

“有什么事随时唤人找我。”姜北辰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好。”蔡河从一阵恍惚中回过神来,暗叹前身对父亲的执念。

……

在家安心地修养了一个月,经过王大夫的诊断,蔡河被允许外出走动,不过要乘坐特制的轮椅,还需要人陪同。

这天征筝推着轮椅上的蔡河到前院散步,至于为什么是征筝,征筝也说不清楚。

蔡河从老远处就听见了隐约的争吵声,到了前院,一阵阵尖锐的嗓音就清晰地从宅门外传入蔡河的耳中。

“这个贱货勾引我家侗儿,还打伤了他,这件事怎么算?

“别以为你进了姜家就可以为非作歹,鼻孔朝了天了,他姜家在我韩家眼里算哪根葱!”

声音刺耳,言语粗鄙,令人不喜。蔡河皱眉,让征筝推他出门。

刚出门蔡河就看到三道背影,其中两个正是姜星星的父母——姜北辰和路呦呦。另一道身影纤长,应该是个年轻女子,身着暗色老旧襦裙,但干净而整洁。三人对面,一个衣裙华美,满身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正指着那名年轻女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似刚进完食的苍蝇到处乱飞,见人就黏。

路呦呦闻声回过头来,惊喜而不失端庄地道:“星星,你来了,怎么不好好待在家里呢?”转而语气中又带了几分幽怨。

“母亲,我已经恢复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孩子啊,”母亲回头看了看那名年轻女子,“命苦。自小没过上过好日子,前阵子还丧了夫。但是她手脚勤快,是远亲近邻有目共睹的,所以为娘想着聘她来家里做工,也好让她有个安排处。

“为娘去见了她好几次,她才接受,前几日刚说好待她处理完后事,便来为娘身边帮忙呢。没成想今日来此途中被这韩家世子韩侗碰见了,这泼皮见色起意,不但言语轻薄她,还妄图将她掳走。可他不知道的是,这姑娘也是性格刚烈的主,二话不说将他痛揍一顿,然后由着他家下人把少主人抬将走了。”

路呦呦说着说着就忍俊不禁,尽管掩齿,依然挡不住“咯咯咯”的嘲笑声。此前蔡河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这位母亲并不像是记忆里的中年妇女。第一印象产生的那天,不过是她梨花带雨哭花了妆容,加上神情憔悴,才给了蔡河那般错觉。

而此时眼前的母亲容光焕发,若是撒下半点情思,也能摇荡一天风韵。

当然,风韵是专属于父亲的风韵,情思也是只留给父亲的情思。

“这不,人家喊他娘还有他娘的侍卫过来‘讨说法’来了。”路呦呦语气中丝毫不掩饰戏谑。

蔡河再次望向那个言语粗鄙行为乖张的中年妇女,叫嚷声仍不绝于耳:

“长了个漂亮的脸就出来勾引男人,那个刚死去的倒霉男人也不知道当了多少次乌龟。

“怪不得有爹娘生没爹娘养,二老知道了不得气活过来!”

“……”

姜府地处城中的安平里,并不十分繁华,但胜在清净。可是现在,整个清平世界都只剩下这噪音,硬生生打破了沉淀已久的安详宁静。

似乎一个人就打出了戎狄南侵的气势,只不过骑的不是马,是不咬人的狗儿,狺狺狂吠,连绵不绝。

蔡河注意到年轻女子的拳头紧握,攥得通红,似要滴出血来。

“母亲,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亲眼所见。”

“好。”蔡河站起身来,走到两个女子中间,对着中年妇女温柔地说:

“这位韩夫人,我怎么听家母说,是令郎调戏她在先呢?”

韩夫人看了看路呦呦,自知理亏,但还是扯紧了嗓子嚷道:

“是又怎样?想我儿平日洁身自好,若不是受人引诱,怎会如此?

“苍蝇不叮无缝蛋,这贱货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再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

“啪!”没等她说完,蔡河就给了她一嘴巴子。

空气中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只剩一泓清脆声响在众人耳中回荡。

“一个巴掌响不响?”蔡河关切地问道。

“你……”韩夫人楞了一会儿感觉到左脸火辣辣的疼,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蔡河。

“啪啪!”蔡河右手还没放下,又抬起左手,左右开弓双管齐下,点了个双响炮。

“要两个巴掌一起才最响是不是?”

“你你……”韩夫人气得语无伦次,当看到蔡河即将再次抬起的手,立马退缩了几步,惊叫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上?!”

两名侍卫随即向前一步,一齐拔刀欲向蔡河斩下。见状,离蔡河不远的征筝立马蹬地飞奔而来,拔刀,横劈,如山岳般横亘在两人的刀锋下,同时借势击退二人。

“噔噔噔噔噔“二人连退五步,才刚立住脚,眼前便闪过一道刀芒。

“啊——“突如其来两声惊叫,二人的刀“哐当“落在地上,持刀的手各自浮出一道红线,鲜血汩汩流出。

原来征筝在击退二人后以腕带臂,借此引动腰部发力,向前踏出两步,同时身体旋转,挥刀。征筝身后的少量尘土形成了一尺高的龙卷,一名侍卫的血滴偏离了轨迹。

征筝收刀,退回蔡河身后。

刀收,尘落。前后不过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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