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无妄之灾

“所有人全部住手!”

在兽骑奔走之后,参事的数百宾客和围场守军缓过神来,似又有继续拼杀之势,卜犀生见状立时提起真气猛然大喝一声。

他又急忙对一旁的泊项齐道:“泊将军!你速速传令,绝不可再伤害任何一位宾客!”

“末将领命!”泊项齐沉声应道,说完连忙奔向围场守军,传达军令。

“卜城主!这就是你两国待客之道?诓骗我等前来,再加害于我等?”

散落的宾客渐渐聚拢成一团,皆手执兵刃满脸是血地看着众守军,其中一人怒声大喊道。

泊项齐的命令很快传达众人,参事者也听到了所下命令,所以暂时安定在那,没有急于拼杀突围。

“诸位!刚刚绝对是一场误会!我两国诚邀诸位前来,一直以礼相待,怎会突然加害?一定是别有用心之人暗中捣鬼!”卜犀生凝视着众人,大声喊道。

早在进入围场之前,众人等得不耐之时,他便感觉出,在那人群中有几人似是商量好一般,轮番鼓动众人慌乱情绪,一心想要生事!

不过,今日突然换防,确实给了众人疑心的理由,就算他知道人群中有人存心生事,也不好当场发作。而且,彼时群情激愤,又哪里能分清到底是谁在捣鬼。

“卜城主,既然你不愿加害我等,那为何不肯放我等离去?我们即刻收手,你放我们离开这里!至于你那灵器宝物,我等也不敢奢望!”人群中又一人愤声大喊道。

“这……”

卜犀生一时无言以对,急得手足无措。他已然知晓灵器被盗,可是,此次大费周章,其目的尚未达成。若是现在叫众人各自离去,不仅丢了宝物丢了面子,而且还一无所获!

“犀生!”

一声低沉浑厚的喊叫声自一旁传来,只见两位国主缓缓行至卜犀生旁边,宗昱一脸寒霜道:“你怎可如此慢待两国贵客!简直是混账!”

“父主教训得是!”卜犀生连忙大声认错道。

这时宗昱又转向众人,朗声道:“诸位远道而来,我两国招待不周!今日,又令各位受此惊吓,实乃我之罪过!不过,今日之事确是一场误会!现下天色已晚,还请诸位暂且回城好生歇息!待得明日,我和顿国主二人,定然给诸位一个满意的解释!”

“宗国主!我等若是不愿再回城中,现在就想离去,你们让是不让!”人群中又有声音响起。

从刚刚开始,卜犀生就一直暗中观察众人,尤其是那开口说话的几人。他发现,那些人零零散散分布在人群之中,每次喊话都是从不同位置发出,叫人听着,就好像是现场所有人都在提出质疑。

“父主,这些人当中,至少有二三十人勾结在一起,存心挑事!”他凑近宗昱身边,一脸阴沉地说道。

闻言,宗昱和顿益朗均面露狞色!看着眼前一片乱象,听着城中隐隐传来的骚乱之声,原本好好的一场盛事,竟被搅成了这般模样!想到这,他二人面色愈发难看。

“诸位!实不相瞒,本国主已然知晓,今日是有人存心挑事,才将我两国盛事,搅得鸡犬不宁!”他上前两步,大声道,“诸位若是看得起我云脊国,便请暂留一晚!待吾等将事情原委查清,定向诸位奉上厚礼,以表歉意!”

“那摆明还是要强留我等!我等是受邀前来,不是犯了你云脊法典!”人群中仍有人忿忿不平道。

啪!

那人话音未落,宗昱陡然夺过身旁士兵手中长矛,用力一掰,那婴儿手臂粗的长矛应声而断!

他目光阴冷地缓缓扫过众人,森然道:“本国主话已至此,若还有人非得惹事,怕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他话音一落,围场周围的众守军纷纷亮起刀枪剑戟,凛凛的寒光令众人心中一阵发颤,却是无人再敢喊话。

宗昱等人的目光缓缓看向刚刚那几个吵闹最凶者,被他们锐利的目光一扫,那些人立时吓得缩起脖子,矮下身躯,无声影藏到了人群之中。

“城主,末将已然将城内外的守军尽数清点,绝无一个贼人混在其中!”泊项齐来到卜犀生身边沉声禀道。

卜犀生听得眉头一皱,目光变得愈发阴沉,听他缓道:“看来,昨晚的侵袭只是个幌子!就是想给城中制造慌乱气氛,好让那些混在宾客中的贼人寻机生事!”

“那……现在这群人,该如何处置?”泊项齐小心请示道。

“犀生!在找到确凿证据之前,不可动这些人!”千亢国主顿益朗这时也开口道,“事情已然如此,我们两国断不可再背一个残害宾客的恶名!”

“岳父大人,小婿明白!”

密集的号角声不断响起,东门处的守卫早早知晓城中出事,成千上万的士兵集结在大门处,刀剑出鞘,弓弩羽箭蓄势待发!

榆兕兽冲入城中之后,一路向东奔行。她的目的地是出城之后,直奔长羊山。若是直向西行,则入两国腹地,恐有变数。正因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这才与云天二人撞个正着。

不过,城中屋舍林立,并非一条大道贯穿东西。榆兕兽带领兽潮奔袭一段,已有许多岐兽掉出队伍,流散在城中各处。身后不断追来的士兵,加上前方严阵以待的守军,她想这般一鼓作气冲出城去,可绝非易事!

玉瑶借着飞天身姿,不断将城主府附近赶来追捕的士兵引开,云天则趁着夜黑,一路向东折返。追兵未想到他们即将出城,却突然返回,而城中奔涌的兽潮,也令他们慌乱不已。云天一路顺畅前行,倒是没有受到太多阻碍。

“城主府的追兵都向西去了,他们应该猜不到我们在这。”玉瑶飞回云天身旁,轻声说道。

此刻,他们藏身在一巷角,而这里,只要探过头,便能远远瞧见城主府。那些追兵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又折返回了这里!

“我见城中士兵都在向城门集结,定是去阻挡兽群了!”云天沉声道。他刚刚一路跑,一边注意着兽群奔涌的方向,领头的岐兽正也是朝这里而来。

“那些岐兽已经渐渐散掉,流落在城中各地,看样子,她是不准备强冲城门了。”玉瑶蹙眉道。

“如此也好,那些岐兽只要不聚集作乱,守城的士兵应该不会将其赶尽杀绝。只要能将它们驱赶回城外圈场,她就能混在兽骑之中出城。”云天细思一番,缓缓道。

玉瑶听完不禁瞪了他一眼,淡淡道:“提到那妖精,你脑子倒是好用了。”

“瑶儿!我……我哪有……”

玉瑶轻哼一声,看了看四周,冷声道:“她现在有脱身之策了,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说到这,她眉头一皱,继续道,“灵器失窃的消息已经传出,东西城门定然已经封死,我们现在想出城,可没那么容易!”

“两位国主和一众将领现在都在西门,我们要走,还是只能走东门!”云天一脸凝重道。

玉瑶点点头,想了想,道:“你寻个坐骑,我们一路冲杀出去倒也并非不行,只是那得杀很多人,你下得去手么?”

云天犹豫不决,卜犀生夫妇待人宽厚,他们此番夺了人家宝物已心怀愧疚,若再要大开杀戒,确实于心不忍。

玉瑶瞧出他心思,想了想又道:“若是下不去手,那……便要学学无拘城中的办法了!”

“抓个人质!”

云天顿时明了,他略一思索,再朝前望去,那里正是城主府,若想抓个分量十足的人质,还有哪里比那更合适!

二人对视一眼,立时会意,转身便朝着城主府疾掠而去!

西城门外,原本喧闹的参事宾客已然安静下来。夜色渐深,四周守军也纷纷点燃了火把,将围场四周的一片狼藉照耀地格外清楚。此刻,人群中不断响起的,只有伤者的痛哼和一些悄声的抱怨。

卜犀生看着渐已老实的众人,淡淡道:“诸位一日疲累,城中驿馆已然准备妥当,便请各位入城歇息吧。”

虽然很多人心中不愿,可是看两位国主的架势,今日他们定然是走不掉了。众人只得垂丧着脸,在士兵的护送之下,缓缓朝着城中行去。

就在这时,城中急急跑来一人。那人面上带着血迹,眼中含着热泪,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卜犀生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夫人雏湘身边的侍女,见她神色哀恸,卜犀生凛然大惊!

“城主!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和公子……他们……他们……您快去看看吧!”那侍女奔来之后,一下扑倒在卜犀生身边,痛哭不已道。

这一下,不光是卜犀生,就连他身边的两位国主都骇然失色……

云天和玉瑶迅速朝城主府而去,待靠得稍稍近点,他们立时察觉府中似有异样!

在离开之时,玉瑶所燃起的大火已经将近熄灭,只剩下浓烟滚滚,但是他们此刻再回来,那府中似乎还在不断冒着火光。按说过了这么久,府中众人早该将余火扑灭才对,怎会任之烧到现在?

二人对视一眼,皆一脸狐疑之色,当下不敢迟疑,直朝府内奔去。然而,刚入府门,眼前的景象顿时令二人大吃一惊!

只见眼前的房屋全部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热浪逼人,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焦糊味!

“怎会这样?”

云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暗自思量,难道是他们留下的余火造成的么?

“不对!你听!后院有声音!”

玉瑶一进门便发觉不对,她自己点的火自己岂会不知?剩下的那点火就算不去扑救,也不可能这么快烧到前院来。当她细细一听,立时觉察到,后院之中正有女人和孩子的呼喊声传来!

二人毫不迟疑,直向后院飞奔而去!待穿过浓密的烟雾,看到那院中景象时,云天立时惊呆了……

只见一个碧衫飞舞的女子,正定定地站在呼啸的火焰当中!

她一手执短剑,一手将一个孩子高高提在半空,倏地一下,那短剑狠狠插进了孩子身体,下一刻再飞快拔出!接着,又一下插了下去,又一次拔出……

孩子被飞快地连刺数剑,悬在半空,早已不再动弹,碧衫女子看了一眼,随手将尸体丢进了熊熊烈火当中!

在她的脚下,还躺着一具女人的尸体。即便隔着火焰看不太清,但从那衣着身形来看,赫然便是夫人雏湘!

再看一旁,四处都躺着女人孩子的尸体,很多尸体被火焰包裹在内,那焦糊的血腥味,在此处显得尤为浓重!

碧衫女子察觉到身后动静,缓缓转过身来,遍布血迹的脸上,透着惊天杀气!火焰映照之下,那执于手中的短剑仍自滴着鲜血。

碧影阑珊,血光冲天!这一幕,似曾相识,却又仿若初见……

“兰芯!”

云天顿时沸血狂涌,疯了一般朝她喊道!而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哭声响了起来,他连忙转头看去,只见卜犀生的小女儿正站在一旁放声大哭!

兰芯见状,立时冲小姑娘奔了过去!

玉瑶见此一幕,立时热血上涌,闪电般激射而出,直冲那孩子而去!云天也毫不迟疑,拔出弯刀便满脸杀气地奔了过去!

那小女孩见到玉瑶,立时露出一脸惊骇之色!再见她朝自己飞扑而来,立时吓得尖叫一声,竟拔腿朝兰芯奔了过去!兰芯离得近,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放开那孩子!”

云天奔至兰芯面前,持刀指着她怒声大喝。兰芯怒瞪他一眼,目中厉光闪烁,浑身杀气凛然!她将孩子死死抱在手中,全然没有放手的意思。云天见状,立时便要上前去抢!

“你冷静点!”玉瑶陡然将云天拦住,急急道,“先出城再说!”

她说着又转向兰芯,一脸凝重道:“此处动静太大,马上就会来人,想出城,得要这孩子帮忙!”

兰芯看她一眼,不禁怒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莫要迟疑!快走!”

玉瑶此刻哪有心思与她斗气,一手抓着一人的胳膊,便急急朝府外行去。

待行至府门外,那里早已有成片的士兵四处涌来。见到兰芯手中抱着的孩子,众人却只是将三人团团围住,无一人敢轻易向前。

不多时,卜犀生等人赶到,看着府中的火光还有被兰芯抱在手中的孩儿,他顿时脑中一炸,身子一颤,险些跌倒在地!

“城主,今日多有得罪,但还请你放我们离去。这孩子,我们定不会伤她。”玉瑶看着卜犀生歉然道。

“你……你们……你们竟然……”

卜犀生面色阴沉,话音颤抖,那凶狠地目光中满是后悔与愤恨!

“城主,我们无心伤人,还是请你……速速叫他们让开吧!”云天看着他沉声道。今日见城主府中遭逢大难,他心中也十分难受。

“爹爹!”

小姑娘听见父亲声音,转头望去,立时哭喊出声。不过,她虽然一脸惊恐之色,但双手却死死地搂着兰芯的脖子。

“放他们走!”

卜犀生满心痛恨地大喝一声,围着的士兵立时让开了一条通道,云天三人不敢迟疑,急忙向东门行去。

待到出了城门,卜犀生令所有士兵留在城内,他独自一人行了出来。兰芯拍了拍手中的小姑娘,柔声道:“别怕,你爹爹来了,快过去吧。”

可小姑娘却还是死死地抱着她,丝毫不肯松开。兰芯眼中顿时涌出热泪,无声将孩子紧紧抱在手里。

“泉儿,快到爹爹这里来!”卜犀生来到三人面前,眼含热泪,柔声对着小姑娘喊道。

“快去吧,没事了,没事了。”

兰芯轻拍拍孩子的背,连声抚慰,小姑娘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双手,由卜犀生小心接了过去。他一言不发,抱着孩子直直向城中行去。看着他寥落的背影,云天和玉瑶皆愧疚之极,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城主……此番……多有得罪!”云天冲他大声喊道。

卜犀生停下脚步,缓缓回头,冷冷地看着他,怨恨无比道:“你只记住,自今日起,你也将受我云脊国全境通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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