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种田山里汉(27)

狗在院子里放着是看家,咬了人是正当防卫,可到了院子外面咬人那就是蓄意纵狗行凶,若是伤者有意,是要吃官司的。

是以,孩子们从外头捣乱,这狗也没了办法。

小小的翠儿为了维护自家的菜就与他们干架,只可惜势单力薄,一个小姑娘哪能抵得过一群孩子,常常弄得满身是伤。

她娘见了心疼,就将菜地移到山里面。山林凶险,菜地只在边缘,没敢开在深处。尽管如此,孩子们也不敢去了。

有些大人不肯善罢甘休,觉着是山边缘没事,趁着天黑壮着胆子就去搞破坏。

翠儿人虽小,可这些年被他们这么磋磨,俨然成了一个小人精,猜到他们会有此举动,早早在菜地周围挖了捉野鸡野兔的陷阱,陷阱里放了不少削得尖锐的树枝,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掉进来。

陷阱设在山里头,这是常事,很多猎户们都会这么做。寻常人碰上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受了伤都没由头找人赔偿的。

翠儿就是抓住这点,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吃了不少苦头。

她人小,挖不出太大的陷阱,也削不出太粗壮的尖木棍,是以,那些陷阱伤不了人的性命。不过,让那群心怀不轨的人放点血,疼上一段时间还是很容易的。

至此之后,那伙人是再不敢把注意打到菜地去了,母女俩也才能稍稍过点安稳日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翠儿也一天天长大。她身材高挑,又结实又有力气,与周边村里那些小姑娘完全不同,为着这点,她也没少被人笑话指点。

在那个时代,与众不同的人往往会成为异类,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尤其是女人,被冠以太多条框和束缚,稍有跨越就会被视为不守礼教,不伦不类。

翠儿就是他们眼中的异类。

不过翠儿不在乎,她习惯了旁人的闲言碎语异样眼光,早已经学会了自动忽略,左耳进右耳出,她甚至喜欢如今的自己。因为她终于有了能力,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从小看遍世态炎凉,翠儿打小就懂事独立,也很孝顺,知道娘的艰辛和隐忍。

从前她没能力,只能小打小闹,总是会让家里陷进更水深火热的境地。现在却不同了,她长大了,有了能力,她便不再需要忍让,自己的娘自己护。

每当有人出言不逊辱骂她和她娘时,她就会抡起一切她能扛得动的东西,笤帚,木棍,甚至是后来的砍柴刀,犁地的铁耙,冲上去教训那些嘴巴不干净的,将他们打得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为着此事,翠儿在方圆内的村子里,彪悍的名声也是出了名的。

她娘因此忧心忡忡,怕耽误她的婚事,她自己却不以为然,反而高兴,这样的名声能镇得住他们。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是家里没有男人,她们母女俩也不是能随意欺负的!

翠儿从很小开始就知道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别人家有爹,闯了祸有爹撑腰,可她没有,她只有娘。

翠儿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爹,娘也从来不会主动提及,‘爹’这个词似乎是娘的禁忌,她从不敢轻易触碰,更不敢问及爹和娘之间的往事。

一旦提起,她娘就会暴怒,会骂她,打她,可打骂完之后,又会抱着她哭得伤心。

趋利避害的人的本能。被打骂的次数多了,翠儿自然就不再问了。

她不知道自己爹的身份,甚至连名字都不曾听过,不止是‘爹’这个字眼,有时候她无意间说了什么,都会让娘伤心好久。

她猜测,那些无意间提起的话,或许跟自己的爹有关。为了娘不再伤心难过,年幼的她便会将那些禁忌的词语牢记在心里,从此不再提起。

很小的时候,她还会对自己的爹抱有幻想,期盼着哪一天他就会从天而降,挡在她面前,替她和娘将那群欺负她们的坏人通通打趴下,然后大声的宣告,她也是有爹的人,她不是野孩子。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越来越多的期望在一次又一次欺凌和失望中消散,最后转化成浓浓的绝望。

她开始意识到,除了自己,没人能护得了自己和娘,就是那个所谓的爹也不行。

从那一刻开始,她不再期盼爹的回归,对他的深爱也渐渐转变为怨恨。

她恨过这个抛弃她们母女的男人,恨他让娘伤心,恨他将她们至于如今这般尴尬凄苦的境地,恨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管过她。

从那以后,她没再问过一句关于自己爹的事,甚至再也不提这个词,就像是这世上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习惯,习惯性的漠视所有与‘爹’相关的一切。

她发誓凭着自己的努力一定会让娘过上好日子,只可惜,她娘终究是没能等到那个时候,没能享受一天清福。

在翠儿十岁那年,她娘就郁郁而终。去世时,年仅二十八,连三十都不到。

那么年轻的一条生命,就因为长期的郁结于心,伤心过度,加上终日操劳,才落下这么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翠儿她娘直到去世前都没有同她说过一星半点关于她爹的事,只留下一块玉佩给她,告诉她,这是她爹留下来的信物。还说,若是有一天她爹能够回来......

这话未曾说完,不是时间不够,是硬生生卡住不说的。

一开始她不明白娘的用意,直到后来人去了,她在整理遗物的时候,在她娘的枕边发现了一封信,那些不明白才渐渐的变得清晰,她的心态也开始转变。

不同于其他农家女子,大字不识,翠儿的娘不但认字,也写了一手好字,从小就在沙地上教女儿识字认字。

翠儿虽小,却也知道读书识字那都是有钱人家孩子才有的待遇。周边村子里,也就只有村长家的孩子才能勉强识得几个字,其余的农家子,几乎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她一直疑惑娘为什么会识字认字,不太懂事的时候也曾问过,惹得娘好一通伤心哭泣,从那之后,她便不再问了。

直到看了枕边的信才明白,她娘识字的本领是那个素未蒙面的爹教的。

自那个男人离开之后,她娘日夜思念,情到深处时,便凭着记忆里的印象,仿着男人的笔迹练字,就像是男人还在她身边,手把手的教着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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