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父皇

“陛下,”福宝弓着腰,笑着开口:“秦王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吧。”

皇帝近来的心情也很不错,语气里都透露出了点欣喜的意味。

徐云瑞走进了御书房,才发现大皇子徐永旭和二皇子徐永贤都在。

皇帝笑道:“你呀!那天在宗人府晕过去了,可把长辈们都吓得不轻,你二皇兄可担心你了,你倒好,好了也不同大家伙说,自己跑去大慈恩寺了。”

徐云瑞笑着行了礼,而后才摇头晃脑地开口:“这、这也的确是有些不大习惯……俗话说,近乡情怯么。”

“不习惯什么?”皇帝呷了一口茶水:“不习惯叫朕父皇?”

徐云瑞嬉皮笑脸道:“是不太习惯……唉,不过儿臣想着,多叫几天就习惯了。”

皇帝好气又好笑:“朕看你这句儿臣,倒是说得挺顺口的。”

徐永贤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徐永旭的脸上却是有些尴尬的。

只是这两人都是从小与徐云瑞关系亲近的,因而情绪上都还算控制得住。

二皇子徐永贤看向了徐云瑞:“叶大人……咳,秦王妃的身体,可是大好了?”

徐云瑞幽幽叹了口气:“王妃本就体弱,这么冷的天,又一身是伤地冻了许久,外伤倒是好了不少,可大夫都说,要把身体全调理好还要好一阵子呢……唉……瑞瑞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哦!那一日还要谢谢德妃娘娘,若不是德妃娘娘去找了父皇,也不知王妃还要受多少苦。”

正好徐永贤问起来了,徐云瑞便开始拼命给陆氏上眼药。

徐永贤连连摆手:“当不得什么的……坤泽的身体本就不如乾元,你多看顾点,若是有什么要用的药材补品,都可来成王府找我,别拘着什么。”

徐云瑞知道徐永贤是真的为自己着想,便笑着应道:“我省的,以前给皇兄当表弟的时候都没客气过,如今成了亲兄弟了,难不成还会和你见外么?”

徐永贤笑骂了一句:“你这小滑头,以前说自己是个坤泽,占了我们多少便宜?早知是个乾元,我就该把你按在地上打!叫你以前拿了我娘的宝贝步摇去钓龙虾!”

徐云瑞笑道:“德妃娘娘都原谅瑞瑞了,皇兄倒还斤斤计较起来了!父皇!您看呐!”

皇帝到底也是人,比起自己的儿子成日里明争暗斗的,自然还是希望一家人能够和乐相处,脸上也露出了点透着真情的笑容来:“你还有脸叫朕做主呐!你自己也不想想,小时候的你简直就是宫中一霸啊!宫中上下,谁人敢与你作对?”

徐云瑞便哭丧着脸,又卖了卖乖。

大皇子徐永旭的脸上一直淡淡的,倒是看不出什么喜怒。

四人小坐了片刻,大概是徐永贤受不了大皇子永远游离于几人之外的氛围了,率先起身道:“父皇,儿臣在户部还有些公文没有看完,其中也有些许不太明白的地方……昨日约了大皇兄陪儿臣看看,儿臣就和皇兄……先行退下了?”

皇帝看了看徐永贤,又看了眼徐永旭,抬了抬下颌:“醉心政务,是好事……下去吧。”

徐永贤便拉扯着徐永旭站了起来,两人一同离开了御书房。

两位皇子一走,徐云瑞便整个人瘫了下来,坐没坐相地往椅子上一靠:“装模作样的,可真是累人!”

皇帝又低头看手上的奏折,也不去看他,只是轻笑了一声:“朕见你方才那副模样,还以为是你在家这么些时候,秦王妃给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突然就变了个人……如今看来,倒是一点没有长进。”

这要是换成其他几位皇子,听到皇帝说自己“没有长进”,大皇子怕是要揪心许久,而三皇子估计要揣摩好几天圣意,其他孝顺点的四皇子,或是胆子小的六皇子,没准会立刻就掉下眼泪来。

徐云瑞却不是一般人,他端起了杯子,豪饮了一大口茶水:“儿臣就这样么!长进这做什么!”

皇帝冷哼了一声:“这可是上好的庐山云雾!……牛嚼牡丹!”

徐云瑞放下了茶杯,托腮看着皇帝:“父皇,那祭祖大典何时举办?”

皇帝仍是看着手上的折子:“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朕叫钦天监的人重新看了,五月初五,是个好日子。”

徐云瑞掐指一算,还有好几个月:“不是说迟则生变么?怎么还放在这么后面?”

皇帝没好气道:“这还久么?谁叫你这事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又是个嫡子呢!就是朕想赶时间,宗亲和礼部也不愿意啊。”

徐云瑞嘿嘿一笑:“儿臣哪懂这个,就是诈一诈父皇。”

皇帝几乎要被他气笑:“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这个胆子,敢诈你父皇?不错,有些胆识……加把劲,看看什么时候真能诈出来些什么。”

徐云瑞挠了挠头:“近来,父皇的脾气越发不好了……”

皇帝放下了手里的笔:“朕不治你的罪,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朕待你的脾气还不够好啊?”

徐云瑞连忙赔笑:“好的好的,可好了呢!父皇若是对儿臣不好,这世上……除了太后娘娘、公主殿下、长阳驸马还有我的亲亲王妃,再没有第五个人对儿臣好了!”

皇帝气得咬牙切齿:“朕叫你今天入宫,是叫你来气朕的吗?”

徐云瑞拱了拱手:“但这五人里啊!还是陛下对儿臣最好!”

皇帝一通火没发出来,被徐云瑞强行按了下去:“算你还有点良心。”

徐云瑞这才转移了话题:“祭祖大典最为要紧,父皇操劳,儿臣十分感念……只是怕下面的人做事……偶尔会不够用心。”

他并不太会绕圈子,这样的暗示已经算是他的极限了。

皇帝心下翻了个白眼:“这还用得着你来说?等到你来提醒朕,这‘不够用心的人’,都已经能做千百件‘不够用心的事’了……此事是礼部和太常寺一起在办,孙昌杰和叶知玉,你不放心哪一个?”

徐云瑞如今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当然也就明白过来,孙昌杰此人早就归到了皇帝的手下。

而且这人胆大心细,前朝就敢死谏“立七皇子为储”;后来又一手促成了周氏追封皇后,不难看出,这是皇帝布下的好大一盘棋——

而孙昌杰,就是皇帝用得最顺手的一枚棋子。

桩桩件件,俱是皇帝授意,这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叫人看出了一些端倪。

徐云瑞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就说,孙昌杰这样的人,能够官至礼部尚书,怎么想都不对劲!

原来也是后面有人在撑腰呢!

孙昌杰是皇帝的人,当然不用担心;叶知玉就更不用担心了,他可是徐云瑞嫡亲的大舅兄!

皇帝嫌弃地看了徐云瑞一眼:“以前还觉得你聪明,现在看看,也和旁人一样蠢。”

徐云瑞不服气道:“怎么能叫蠢呢!再说,这世上蠢人千万,儿臣不过是其中之一,这怎么!这怎么还有罪了不成!”

皇帝恨铁不成钢,拍了拍座椅扶手:“蠢人能坐上这张椅子吗?”

徐云瑞便又露出了个笑脸:“这要不然怎么是您坐呢!父皇智勇双全、才高八斗!这才能坐得了这椅子呢!”

一旁站着的福宝也忍不住露出了个笑。

徐云瑞当真是“能屈能伸”得很,他在京畿营,便曾经对左决明说过:“我这个人没有别的本事,就是很会做些欺软怕硬的事情。”

左决明满脸疑惑,显然是听不懂徐云瑞在说什么,“欺软怕硬”又不是什么好词,怎么徐云瑞脸上还一副骄傲的模样。

徐云瑞又道:“你知道怕硬,是怕得谁的硬么?”

左决明摇了摇头。

徐云瑞笑道:“那当然是皇帝陛下啊,这普天之下,除了皇帝陛下,还有谁,能比我徐云瑞更‘硬’的了?”

故而他气人的时候从不分场合,那些老牌勋贵,俱不在他的眼中;但溜须拍马的话,只要是对着皇帝,也一样能脱口而出,并不觉得有什么害臊。

皇帝被他说得只觉一阵粘腻:“你给朕正常点,你这副模样,朕委实有些吃不消。”

徐云瑞一副委屈的模样,噘嘴小声道:“儿臣说几句实话,父皇又不爱听了!”

皇帝作势要呕,抽了一本折子,递到了徐云瑞面前:“你要是真的很闲,可以来帮朕做事……看看这个。”

徐云瑞原以为是皇帝随手拿的,便恭敬地伸手接过了,随意一瞥,这才警觉事情不对——

他不动声色,只微微抬眼看了看皇帝的表情。

后者仍是方才那副表情,似乎真的只是随手抽出来的折子。

老狐狸……

徐云瑞暗骂了一声。

想来也是,年纪轻轻就敢和陆正则打擂台,最后还当上了皇帝,把下面不安分的人杀的杀埋的埋,陆正则躲在安国公府十余年没敢出门的,还能是什么大善人不成。

徐云瑞撇了撇嘴角,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折子上的东西:“这、这谁写的啊?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么!他若是这么闲,该让他去种地,好歹一年还能交两成税。”

皇帝的脸上仍是没有变化:“是么?写了什么了?朕还没看呢。”

烦人的老狐狸!

徐云瑞暗道,等他做了皇帝,他也要这样,没事逗逗下面的人玩儿,看看他们害怕的模样。

“说我岳父,在云州募集私兵。”徐云瑞鄙夷道:“还备了□□、盾牌、箭矢,数以万计。”

皇帝这才露出了个惊讶的表情;“嚯!叶清和?叶清和这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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