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拜见师爷

“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鸿泰行参谋师爷俞高嵩打发走几个企图空手套白狼的本地商人,心绪有些烦乱,未知这次山西征粮是凶是吉。

俞高嵩在太原城苦等三日,前前后后用去三千多两银子,山西布政使庞远山的师爷郭遥峰终于同意见俞高嵩一面。

这天一早上,俞高嵩收拾停当之后,带着长随仆从来到太原府衙,递上拜贴给门房二两银子,麻烦他去通禀。过了片刻,门房回来领着俞高嵩去见师爷。穿过两座四合院,到了东边一所院落,门房抬手一指:“喏,师爷就在正房里等你们,去吧。”俞高嵩道声谢,来到正房前拱手行礼说道:“草民俞高嵩拜见师爷。”

门帘一挑,走出一人来,四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朴素的长衫,头戴一方平安巾,五官长得极为周正,眉宇之间透着孤高的气质,留着整齐干净的胡须,他缓步走下台阶,拱手还礼:“后学晚辈郭遥峰,见过俞师爷。”

俞高嵩打量郭遥峰,见此人长得相貌英挺,气宇不凡,看说话也很客气,不像之前泽州知府师爷贾思道说得那般孤高傲人,当下客套几句,跟着郭遥峰进了屋里,随从都留在门口等候。

房间里布置的很典雅,书案当中挂着一副张良的画像。郭遥峰命人上茶,俞高嵩道声谢尝了一口,感觉似乎是去年的陈茶,口味不怎么样。俞高嵩心道:这位郭师爷好生简朴,看来送银子怕是不当事了,这可如何是好。

郭遥峰放下茶杯,说道:“草舍简陋,我一向清贫惯了,俞前辈见谅。”俞高嵩顺着说道:“郭师爷高风亮节,实乃幕僚行里的典范,老朽自叹不如。”

“俞前辈客气了,幕僚行自古有之,什么样的东翁就有什么样的幕僚。我家庞远山大人乃是本朝少有的既能治世又清廉的好官。俞前辈跋山涉水前来,有什么事情不妨明说,你我都是师爷出身,不过一在官家一在商行,大同小异,能帮忙的郭某自然义不容辞,然则若是无能为力,还请俞前辈多多包涵。”

俞高嵩见郭遥峰上来就把话头给堵死了,看来还真不是善与之辈,他快速的琢磨了一下,笑道:“郭师爷快人快语,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听闻朝廷下旨命庞大人半年筹措九百万斤粮食,说是以备灾荒。老朽所在的河南洛阳鸿泰行想独自吃下这桩大买卖,未知郭师爷是否愿意牵线搭桥?”

“鸿泰行每石报价多少银子?”

“每石五两银子。”俞高嵩试探了一下,见郭遥峰冷笑一声,连忙说道:“这个价格师爷若是不满意,咱们可以再商量。”

郭遥峰手里握着茶杯,忽然问道:“乔善川乃是河南第一商家,俞前辈二十六年前从浙江商学出山,一路辅助乔善川,可谓居功至伟。这些年乔家的买卖遍及河南省内,买卖可谓兴隆。前几年,河南三府旱灾,受灾百姓几十万,乔家又捐了多少钱粮呢?”这番话可谓当头棒喝一般,一棒子就把俞高嵩敲懵了。

俞高嵩当即说道:“乔家远在洛阳府,对开封周边三府受灾,鞭长莫及。不过后来也曾捐银五千两,粮两千石送去开封府。”

“我听说朱仙镇韩贞吉和乔家是实在亲戚是不是?”

俞高嵩一惊,说道:“确实,不过韩贞吉这人行事一向狂悖,我家东翁一向看不上他。”

郭遥峰冷笑一下:“原开封知府袁新松就是为这些奸商所误,落得一个罢官丢职的下场。乔家乃是河南第一商家,大灾之年谋利无可否非,可前次洛阳水灾,乔家少爷以次充好用发霉的大米给灾民吃,酿成命案,此事俞前辈是否知晓?!”

俞高嵩眼见郭遥峰咄咄逼人的话锋,心中怀疑起来:这郭遥峰远在山西太原,洛阳城的事情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俞前辈是不是觉得奇怪,我远在山西太原府,是怎么知道河南洛阳府灾情之事的?我和洛阳知府的师爷李仲英可是生死之交。”郭遥峰放下茶杯,敛容正色道:“圣上下旨让庞大人筹粮以备灾荒,这笔买卖关乎黎民百姓的身家性命,我们布政司可不敢把这样的大买卖交给乔家商行来做,万一你们不小心在粮食里掺点发霉的陈粮,到时候我们可就说不清楚了。这笔买卖我明白告诉俞前辈一声,凭你们乔家这样的信誉就不要想了。”

俞高嵩见郭遥峰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尴尬至极,呐呐笑道:“这时间只剩下五个月了,这短短五个月,却不知庞大人去哪里筹集这足足九百万斤的粮食?”

“这一节俞前辈就不要操心了,山西晋商闻名天下,难道连这些粮食都凑不出来?有道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们庞大人在山西做了十几年的官儿了,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首选自然是山西商人。俞前辈,我还有公事要办,招待简慢,还请恕罪,送客!”

俞高嵩只得拱手离开,带着随从离开府衙回到客栈。俞高嵩叫来酒菜,一个人在房间里喝起了闷酒。今天郭遥峰这顿斥责那真是毫不留情啊,俞高嵩喝了一杯酒,提笔写信,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同时请乔善川务必去开封一趟,如今只剩下走河南布政使牵线这条路,不然就白白忙活一场了。

派人把信送走,俞高嵩心情烦闷,自他从商做师爷以来,这是第一次感觉束手无策全然无奈,

这时手下一个心腹随从进来,低声说道:“师爷,这几日我们打探消息的时候,遇到一个作苦役的流放犯,听我们打探天人和的事情,自称有机密事情要禀告,师爷要不要见一下?”

“他叫什么名字?犯了是罪?”

“此人叫蒲安祥,原是河南卫辉府滑县人,曾在杨同心手下当过差,后来贪图小利勾结土匪,被罚了一个流放之罪。”

“见!”俞高嵩起身说道:“你去打点一下,带上酒肉。”

俞高嵩跟着手下来到太原内城一处营房附近,手下带着银子进去打点,过了片刻过来悄声说道:“都办妥了,不过不能久留。”

进了苦役房,这里乌烟瘴气气味熏鼻,俞高嵩掩鼻跟着随从进了一件房里,屋里铺了一地潮湿霉烂的茅草,靠窗坐着一个戴着镣铐身形偻佝的人,披头散发的看不清本来模样。

随从拿过一个木凳,俞高嵩坐下来问道:“蒲安祥,你有什么话要说?”

蒲安祥咧嘴龇牙笑道:“酒菜带来了么?”俞高嵩摆摆手,蒲安祥接过纸包打开一看,一只烧鸡,他探过脸去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香气,随即用一双手撕开烧鸡大嚼起来,猛然噎住了,抢过酒壶咚咚灌了一口酒。吃着吃着,蒲安祥忽然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俞高嵩不去理会他,问道:“酒肉你已经吃了,若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我直接让差拨打断你的腿!”

“老爷放心,我自然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有用。”蒲安祥用手擦擦嘴,说道:“两个月之前,差拨带我们这些罪人去大同府做苦役,重新修整大同府靖边军的粮仓。修这些粮仓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修好之后。五月初的一天夜里有大批粮车来送粮食,他们打的字号就是天人和的。”

俞高嵩一算日子,正是自己收到京城消息前后,难道这时候天人和就已经送来了第一批三百万斤粮食?他劈手抓过蒲安祥,追问道:“你没看错?真的是天人和商行的旗号?”

蒲安祥毫不反抗咧嘴笑道:“我落得今天这步田地,全是杨同心的所作所为,我和他是深仇大恨,如何会看错?以前我在他府里做过采买,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那就是杨同心天人和粮行的旗号!”

“从什么方向来的?”俞高嵩心惊胆寒的问道。蒲安祥想了一下,说道:“是从卫辉府那边过来的,走得是官道。”

“你既然做过采买,这些粮车一共多少辆?每车装多少麻袋?每个麻袋多少斤?你若说对了我给你十两银子!”俞高嵩紧紧抓住蒲安祥。

蒲安祥仰面朝天说道:“粮车是用骡马拉的,杨同心旗下粮行的运粮车都编了号,很容易看出来,他们一共是一千五百多架粮车,每车都是七八个麻袋,那麻袋我扛过,每个都差不多一百斤。后来又连着运了三天,每次都夜里来的,我们这些做苦役的罪人都知道,你一打听就知道了。”

俞高嵩无力的松开蒲安祥,心里又推算了一番,四千多辆运粮车,每粮车装七八百斤,连着运了三天,怎么算都不止三百万斤。如此说来,难道杨同心早就已经拿下了这笔买卖?可为什么自己一丁点足丝马迹都没有发现呢?

站起身来,俞高嵩让手下去找别的苦役查验,看蒲安祥是不是在撒谎,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一瞬间,俞高嵩只感觉天旋地转——洛阳城那边乔家还在为了这笔大买卖倾尽全力的收粮,而这边其实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乔家花几倍价钱收到的高价粮食全都砸在手里了,这两百多万斤的粮食损失要超过三十万两银子!

俞高嵩抓住一个心腹仆从的领口,声嘶力竭的吼道:“快!马上派人去民信局加急送信到洛阳,告诉东翁,停止收粮!!快!快!”说完两眼一黑昏阙过去。

随从连忙安排几个仆人把俞高嵩送回客栈,安排人去请大夫,自己带着银子骑马赶到民信局,拿过纸笔刷刷写好信,不等墨迹干了就封好信,拿出银子让民信局六百里加急送到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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