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107许是流年不利

傅清浅张了张嘴,脖颈像被一只大手扼紧,她急促喘息,呼息还是渐渐被阻断了。

怎么可能?

就在昨天,因为小桐的手术费,家里人还在对她狂轰滥炸,企图用各种尖锐的话语刺痛她冰冷的心扉,今天小桐那昂贵的手术费用就凑齐了?

这不可能!

傅清浅下意识摇了摇头,她慌张的跳下床,脚底滑了一下,脚踝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忍着疼痛,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拔了出去。

范秋艳愉悦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清浅,我就知道你这个当小姨的不会真的不管小桐的死活,钱已经收到了,是从沈叶白那里弄来的吧……”

傅清浅绝望的闭了下眼睛,她握紧手机,脸色惨白的望向沈叶白,唇齿讷讷:“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沈叶白愤慨的逼近,修指捏紧她胸口的衣料,傅清浅几乎被整个提了起来,他气得双目发红:“你知道为了这场收购,多少人不休不眠,付诸多少努力吗?因为你,所有付出都功亏一篑了。傅清浅,为了钱,你还真是不择手段。”

他嫌恶的松开她。

傅清浅站立不稳,脚踝一阵剧痛,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到了地板上。

沈叶白凛冽的声音同时在头顶炸开:“滚!滚出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傅清浅的额头上生了层细密的汗,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的脸更白了。

“叶白,你听我说……”

现在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在沈叶白看来都是在卖力演戏。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能有多少真心可言?

沈叶白终于忍无可忍,拖着傅清浅的手臂直接将人扔到门外,连同她的包一起,也被丢了出来。

门板重重关合,那种轰然关闭时的响动,震得傅清浅精神恍惚。仿佛刚刚在眼前关闭的,是一道希望之门,门那边有清澈温暖的阳光,密集高耸的楼群,还有宛如白链的江水……一切都是那样叫人眼眩,带着诱惑的光。

就在傅清浅以为它已经完全打开迎接容纳她的时候,却被突然驱逐出境,门板也重重关合了。

真像一场梦啊,所有想过的事情,一觉醒来都实现了。只是,同别人的梦想成真不同,她作的,是一场让人毛骨悚然的噩梦。

一觉醒来,冷汗涔涔。

傅清浅抬起手背抹了把汗湿的额头,伸手抓过她的手包。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了,被她一样一样的装进去。

她搭电梯下楼,脚上没有穿鞋子。

傅清浅盯着电梯壁里,冷漠哀伤的一张脸,她竟然没有哭。

去停车场的时候,每走一步,都是钻心刺骨的疼意,像小人鱼走在刀尖上。

仿佛每一个不顾一切的女孩儿,都要受到这样的惩处。

是命运捉弄,笑她痴傻。

傅清浅坐到驾驶座上,才发现脚踝已经肿得很大,皮被撑得极薄,发光发亮。

一定是伤到筋骨了!

傅清浅知道,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的。

她摸索出烟盒,想抽一根烟缓解疼痛,执烟的手不停打颤,尤其点火的时候,那手抖得更厉害了,完全不听使唤。

傅清浅急得喉咙酸痛,这种感觉像极了小时候,自己做一件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怎么也做不到。可是,没有人管她,只能由她自己来做。慢慢就急哭了,泪眼模糊,很快眼泪簌簌而下。

此时的傅清浅就是。

她终于忍不住靠到椅背上嚎啕大哭。

她气急败坏的揉碎手里的烟,烟丝落了一身,狭小的车厢内还是盈满了淡淡的烟草味儿。

傅清浅不知哭了多久,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在沈叶白将她拉起来的时候,天就已经蒙蒙黑了,她竟然睡了那样冗长的一觉。

傅清浅抽纸巾擦拭水渍的时候就想,如果永远不醒来多好。

此时的地下出库静悄悄的,橙黄色的灯光散布在每一个空置的车位上,透过挡风玻璃看出去,好似下了一场金黄急雨。

傅清浅发动引擎,赤脚踩上油门的时候,脚踝更疼了。

沈叶白动作很快,她背叛了他,他就不给她留有一丝余地。他在报纸上公然宣布和傅清浅解除关系。

他们没有婚约在身,按说一般的男女朋友分手,完全不用着如此大费周章。

沈叶白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公然表示:“傅清浅这个女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所有意图残害她的妖魔鬼怪尽管出手。

他就是要不费用一兵一卒的惩处她,让她为自己的“恶行”付出惨重的代价。

尽管傅清浅深知自己什么也没做。

但是,不会有人相信她。

一切都太天衣无缝了,每一个齿轮都咬得紧紧的。从文件制定,到沈叶白交给刘思良,总共就经过了三个人的手。每个人都是直接的利益相关人,就算凌峰资产的整个收购团队,也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而且,他们有很强的职业操手。

有机会接触到那份文件的外人,就只有傅清浅。她刚好喝醉酒,又刚好被沈叶白背回家……傅清浅有很多机会接触到那份文件。

就在那一晚,同样有收购意愿的江方喻找过她。有酒吧的监控录相为证,容不得她狡辩。

更致命的是,过了那一晚,小桐的手术费用就有了着落。

不是她所为,还会有谁?

难怪沈叶白不肯听她解释。

傅清浅隐隐记得自己“酒后吐真言”的时候还声称自己要逃跑。这话听在沈叶白的耳中,当时或许不觉得有什么。在发生那些事情之后,他肯定会想,如果不是做了亏心事,她为什么想逃?

业界里的人都知道,沈叶白最痛恨的就是有人背叛他。

现在傅清浅好死不死,犯了他的大忌,沈叶白肯定不会轻易饶恕她。

傅清浅前一晚回到家,就直接躺到床上去了,衣服也没有脱。

许是之前睡多了,她一整晚的时间都在失眠,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用力思索所有的事情,想到最后,头疼欲裂。

中午明晃晃的太阳照进来,阳光洒到床上,刺激着她的眼瞳。

傅清浅的头脑昏眩得厉害,她迷迷糊糊的,一边觉得大脑混沌不清,一边又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睛。她想,若是能踏踏实实的睡一觉,或许就会舒服很多。

可是,几年前那种深陷迷惘,不能自拔的感觉好像又来了。

傅清浅抓过手机,才想到昨天进家门的时候已经将手机关机了。

难怪那样安静,静得她心慌意乱。

傅清浅坐起来,将手机开机。

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不断涌来。

除了林景笙,还有付明宇的,不是没有人关心她。反倒是傅家人,没有一个打来。

傅清浅盯着手机愣神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她心中苦涩,刹那间唇齿也开始泛酸,无声的抿了抿唇。张口,声音沙哑:“喂,明宇……”

付明宇叹了口气:“姑奶奶,可算开机了。你现在在哪里?”

傅清浅口干舌燥,额头上却不停的出冷汗,她擦了一下,低声说:“我在家里。”

付明宇惊诧:“我刚从你家楼上下来,敲门怎么没人开?”

“我没听到。”傅清浅想,她可能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付明宇马上说:“我上去,你给我开门。”

傅清浅下床的时候才发现,天,那脚已经肿成猪脚了。

一晚上加一上午的时间,她竟然没觉出疼。

拖鞋完全不能穿了,她光着脚,一蹦一跳的走到门口,从卧室到客厅短短的一段路程,更是出了一身虚汗。

付明宇上来的很快,看到傅清浅惊讶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见傅清浅单手扶着门框,他下意识低头,看到她肿得不成样子的一只脚后,更是吃了一惊:“脚怎么了?”

傅清浅说:“不小心崴了一下。”本来要请他进来。

但是,付明宇下一秒已经将她拦腰抱起。

“这样还不去医院,想残废吗?”

傅清浅抓起玄关的钥匙,被付明宇抱着下楼。

她知道现在的世界什么样,从沈叶白同她决裂的那一刻开始,不说与全世界为敌,至少她在夏城的根基算失去了。

沈叶白有能力让她留在夏城,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她驱除。

只是,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有人肯关心她。

傅清浅喉咙那里堵满了情绪,怕自己一张口,热泪盈眶。

她低着头不说话。

直到付明宇放下她,自己也坐到车上,问她:“从昨天到今天,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看到沈叶白的声明,他惊讶坏了。

本来坐在餐厅里吃早餐,一口食物没咽利索,扔下报纸给沈叶白打电话。

听出沈叶白已经气疯了。

也是,每一次收购都是一次没有硝烟的战争,时常损伤惨重。尤其这次,全力以赴也不能保证就能成功。尚万收购维亚的同时,维亚也在联合其他投资公司对尚万进行反收购。

现在因为这么一个出入,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所有头脑风暴汇集的结果,和几天不休不眠的心血,就这样暴露在对手的眼皮子底下,迅速蒸发殆尽。想再改变战略战术都难了。

沈叶白那一干人,看着一副西装革履,投资银行家的标配模样,放到战场上,都是铁血铮铮的汉子。

最让沈叶白痛心疾首的是,这次的纰漏出现在他的身上。这是让他最不能谅解自己的地方,肯定要承担所有失败带来的恶果。

付明宇听完,也是有点儿无话可说。

虽然他觉得这事不见得真是傅清浅做的。

但是,沈叶白在气头上,而且要给公司一个交代,已经让他焦头烂额。这会儿叫他平息怒火,冷静思考,几乎不可能。

傅清浅说:“不要紧,置于这种境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个人如果生来多灾多难,慢慢也能变得习惯。

付明宇叹口气:“好好的,谁会想到出这种事。你不要太忧心,等叶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就会意识到冤枉你了。”

傅清浅侧首:“你真觉得我是冤枉的吗?在所有证据都指向我的时候,你是真觉得我不会做?还是因为我先前帮过你,你私心里想要袒护?”

付明宇愣了一下。

傅清浅就知道,强大的证据面前,很难让人相信她是清白的。

所以,就算沈叶白冷静下来,也不见得就能还她清白。

况且,她也许等不到那一刻了。

付明宇为自己刚刚的迟疑懊恼,他说:“我相信你的人品。”

傅清浅笑了下:“谢谢。”

付明宇带她去医,医生检查之后,诊断为错位。

不需要做手术,但是,要将骨头正过来,不然时间久了,就会变得很麻烦。

碰巧有一个老医生会正骨,今天又刚好坐班。

他看了傅清浅一眼,告诉她:“有点儿疼,不过正过来就好啦。”

傅清浅点点头。

付明宇看她原本纤细的脚踝肿成馒头了,又想那老医生要硬生生的把她错位的骨头扳正过来,有些于心不忍,扭过头不敢看。

正骨的时候倒是很快,老医生手上一用力,一个巧劲儿就好了。

傅清浅疼得还是吸了口气,可是,没发出声音。

老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又给她开了消炎去肿的药,告诉她回去冰敷几次,很快就能好起来。

出来的时候,傅清浅没用付明宇抱。

“我自己走吧,你扶我一下就行。”

付明宇想了想,去医院借了一把轮椅。推过来,告诉她:“坐上去。”

傅清浅说:“谢谢。”

回去的路上,林景笙的电话又打来了。

傅清浅故作平静的接起来,扭头看向窗外说:“怎么了,景笙?”

“这话该我问你,怎么了?沈叶白发的那则声明什么意思?为什么沈流云说跟商业机密有关?”

傅清浅头一歪,靠在车窗上,阳光一照,她有些困奄奄的。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离开夏城,我想,真的快要离开了。”

那样累。

昨晚一整晚不睡的疲惫全涌上来了,眼皮重得撑不开。

林景笙说:“你离开,我不反对,但是,你总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傅清浅说:“就沈流云跟你说的那样,沈叶白重要的文件被泄密了,所有证据都指向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等付明宇转首看时,她已经靠在那里睡着了。

歪着身子,脸颊贴在车窗上,日光照在她的脸上,越发显得苍白憔悴。尤其额前几缕散发垂落,那种狼狈,猛地揪痛了付明宇的心脏。

他抿紧唇,几次想伸手将她的额头拔开,最后咬咬牙控制住了。

付明宇握着方向盘,盯紧前方路况。

第一次见她,是在医院的走廊里,她赤脚前行。现在她又没有穿鞋子,依旧一身挫败,伤痕累累。

付明宇想象不到,一个女人到底要多坚韧,才能在这种反复的历练中百折不挠。

他想,她一定很累了吧。

凌峰资产集团上午联合尚万的高层和收购团队一起开会。

沈叶白业务上从来意气风发,甚至横行霸道的人,这次在会议上,对着所有人深深的鞠了一躬,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承诺会竭尽所能挽回所有损失。

虽然会议开始前,所有参会人员对会议的内容也都非常明朗。

但是,沈叶白那一鞠躬,还是让所有人为之震撼。

会议室氛围肃杀沉重。

跟败仗归来,主帅受罚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会议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结束后,沈叶白率先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走出来。

秘书跟在身后。

沈叶白说:“你上去吧。”

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搭乘电梯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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