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202我看到傅清浅了

而她早就说过了,既然不是病理上的,那就一定是心理上的。

最早她以为沈叶白是因为做了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所以,身体上做出了抗拒。

后来发现不是,跟沈立安冰释前嫌,和安悦如解除关系,都没有让他的症状得以缓解。

反倒是随着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沈叶白头疼的次数越发频繁。

傅清浅也因此怀疑过沈叶白对她的喜欢程度,如果是真的喜欢,发自内心的想跟她在一起,为什么始终不能解除他的抗拒,让他身心如一?

只是,傅清浅做梦都没想到,原来沈叶白的根本问题是依恋创伤……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的亲密关系不仅不能缓解他的症状,反倒会不断加深他身体上的不适,长久下去甚至会毁灭他,让他完全产生崩塌的感觉。

天啊,原来他们一直在背道而行,所谓的拯救,是更大程度的荼毒。

而她竟浑然不知。

如果是创伤依恋,所有的问题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沈叶白到了二十八九岁也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发生过亲密关系,也没有真正谈过一场像样的恋爱。甚至跟自己的家人也不亲近,他用冷淡,疏离随时对抗每一个靠近他的人。

这都是创伤性依恋的特质决定的,它会让患有这种心理问题的人,觉得亲密关系是危险的,不可靠的。与人亲密接触,会有崩塌的感觉,身体碎裂,无法拼接。那种痛苦和恐惧难以克服,只能远离。

像趋利避害的本能,让患有创伤依恋的人越来越远离人群,这样才能确保自己不毁灭。

只是,每一种心理问题的产生,都是有原因的。

沈叶白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患上这样的心理问题?

傅清浅的脑子全乱了,她只能向林景笙寻求答案。

“你说沈叶白患有依恋创伤,可是,连他自己和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最早你说沈叶白有头疼的毛病,那时我并没太放在心上。行走世间的每一个人,哪个人身上不或多或少有点儿问题呢?只是你住院的时候,我恰巧碰到沈叶白症状发作,非常严重,我看到他去医院看了脑科。真正开始洞察他的秘密,是在听闻他向你求婚之后,我有意离开夏城,整理东西时发现了宋楚的日记……”

整个晚上,他坐在沙发上,一点儿没有合眼。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起身走到窗前,内心一整夜激烈的角逐后,邪恶终究占据了上风。

傅清浅等得有些焦灼:“你说在他的日记里看到了他真正的目标是沈家,也就是凌峰资产的前身。”

林景笙沉重的点头:“没错,但那不是全部……”他看了傅清浅一眼:“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宋楚是沈家几十年前丢失的孩子。”

傅清浅惊得直吸冷气,眼睛蓦然睁大。

“怎么会是这样?”她语意慌乱的喃喃。

林景笙从长椅上站起身,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慌里慌张的点燃,刚看到日记时他和傅清浅有一样的震惊,满心满脑子的疑惑,怎么可能?

可是,转而一想,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宋楚和沈叶白长得那样相像,说他们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林景笙近乎凶猛的吸了两口烟,到了此刻,良心鞭笞的感觉又来了。

“宋楚是沈家几十年前丢失的孩子……他是如何得知的这个真相,日记里没有说。他只说他恨沈家,当年沈家为了保全家财,任由匪徒撕票,根本不管他的死活,他对沈家有蚀骨的恨意,他是打算摧毁沈家的。”

宋楚活着的时候,和林景笙的关系最好,他们朝夕相处,林景笙却从未发现他是个心存怨恨的人,而且他也不知道宋楚留在夏城的真实意图,竟然是为了报仇。

如果不是宋楚的日记,那些秘密可能都会随着宋楚的死,被严防死守下去。

林景笙不是没有顾虑过,他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内心在撕杀角逐。可是,诱惑真的太大了。那一刻,他根本战不胜自己的邪念。

傅清浅言辞中难掩的愤怒:“而你打电话,只告诉我他要摧毁沈家的意图,却故意隐瞒了他和沈家的关系。”

林景笙沉默的吞吐着烟圈,须臾,“是啊,人的贪念实在太可怕了,一旦滋生,邪恶无比。我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与宋楚间的情份,既然他死了,是不是也该让那些不愉快甚至痛心疾首的陈年往事销声匿迹。但是,一想到这可能是唯一可以战胜沈叶白,将你带离他身边的办法,那种不顾一切的念头便在我的身体中肆意疯长……”

想阻拦太难了。

做为一个对心理学有深入研究的人,他敏锐的觉察到沈叶白病理上找不到原因的病症,或许就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请假那两天,我托人见了当时脑科给沈叶白看病的医生,证实沈叶白的头痛绝对不是病理性的。我又找了一个从事心理医生的朋友深入探究了一下,结合沈叶白的症状,和宋楚的日记,最后得出结论,便是沈叶白极有可能患有依恋创伤。

反推也不难证实,沈叶白确实有心理问题,而他自己从小到大一帆风顺,不记得自己何时经历过大的创伤。但是,依恋创伤不需要他亲身经历,在他最最弱小的时候,同他最亲近的人一样可能让他产生这个心理问题。那个人就是沈叶白的母亲。

按照年纪,沈叶白应该是在宋楚‘遭遇’不测后出生的,做为母亲,尹青不见得不痛苦,沈叶白出生后,走不出伤痛的母亲在怀抱这个儿子的时候,会越发思念愧对之前那个。如果她在抱着这个孩子时,总是心痛欲裂,或者哭哭啼啼,襁褓中的沈叶白一定感知得到。人是多复杂敏锐的生灵,你就是学习心理学的,应该不难理解。一个人刚刚出生,要通过感觉感知未知世界的时候,接收的却都是这样的来自最亲近人的悲痛欲裂,这个人会出现依恋创伤,就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了。”

傅清浅顺着他的话,渐渐陷入沉思。

以前试图打开尹青心结的时候,在尹青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她催眠,得知了她成长中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同时尹青自己也承认,因为她一时私心作祟,导致真正的尹青溺水身亡,在提到那个孩子时,尹青曾感叹报应还是来了。

傅清浅对这个场景的记忆深刻,因为尹青当时神色悲怆,钩起了她的好奇心,她本来还在心里想过,到底是什么报应呢?

现在想来,会不会就是她的一个孩子也曾出现意外死去了?

太阳仍旧炽烈,烘烤着人的脑袋,煎炸着人的心脏。

傅清浅现在的心就像被丢到了一个煎锅上。

而林景笙难耐的程度,比她更甚。

为什么要说出来呢?选择在这个时候全盘托出?

或许是他的良心还未完全泯灭。将她从沈叶白身边带走,他的心里并不好受,一点儿成功的快感也没有。

相反,他会不时受到自己良心的拷问,这样做真的是爱一个人吗?

是真的为傅清浅好,还是那些带走她的理由,仅是为自己减轻罪恶的托词?

他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直到傅清浅割腕自杀,他看着那些涓涓流动的血液,被巨大的恐惧紧紧包围缠绕,一度呼吸困难。良知被警醒,死亡带给他的巨大震撼,让他终于懂得,这一生他都没有办法真正成为傅清浅的救赎者。

而比起她能留在这个世界上,跟她在同一片天空,呼吸同一个世界的空气,其他都不重要了。

林景笙蹲到她面前:“清浅,对不起……我知道,说出来你一定会鄙视我,也一定会生我的气,你想骂就骂吧。”

傅清浅心情复杂,她伸手推开他,面无表情:“让我一个人静静。”

她站起身,都忘记自己是会直立行走的了。

傅清浅穿过草坪上的石板路,直接往医院外面走。

林景笙不放心的追问:“清浅,你要去哪里?”

傅清浅没有回答,她行走的步伐很快。

林景笙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怕她会突然晕倒,想要跟过去。

最后看到傅清浅没有走远,而是到了医院门口的站牌前坐了下来,林景笙停下步子,远远的看着。

他知道今天的话对傅清浅的冲击非常大,不管是沈叶白的心理问题,还是他的所作所为,都让她感到伤心难过。

这个女人现在脆弱敏感的神经,接受这一切实在太难为她了。

但是,没有办法,为了激起她的求生欲,他也只能这样做。

傅清浅刚坐到站牌的椅子上,就开始噼里啪啦的掉眼泪。

她现在就是爱哭啊,一难过眼睛就开闸了,眼泪像洪水一样,止也止不住。

一想到沈叶白,先前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假的,她就更难过了。

那种难过是真正会呼吸的痛,每喘息一下,心脏都隐隐抽疼。

在一起就是摧毁,会加速一个人的毁灭与崩塌。能走的路貌似只有分离。

于是,他就把所有美好一切,都变成了幻象,并只手打碎了。

不是她想走就让她走吧,而是,不管她走不走,都被被迫推着前行。

留下也无济于事,傅清浅知道她帮不了任何人,离开夏城之前,她的抑郁症就已经有复发的倾向了。

过不了很久,就像现在,她脆弱敏感的神经就不断的推着她往死亡的边缘去。

一个自己都半死不活的人,又如何帮别人焕发新生呢?

最后的结果,总不能因为两人相爱,就共赴一条死路吧?

不知坐了多久,一直到太阳西沉。

站牌的客流量在增多,很快到了下班高峰期。

温度也有些降下来了。

有人走到她跟前,将手里的衣服披到她的肩膀上:“回病房去吧。”

人性真复杂啊,他明明在算计她,害得她和喜欢的人分崩离析。但是,他又是这个世界上真正而且少有的关心她的人。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一次一次的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她一定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要说得知一切的真相,她甚至没有机会遇到沈叶白,并走进他的生活。

如果没有生命,世上所有都是空谈。

而这个人,就是那个看护她性命的人。就像佛前守护烛火的僧人,冥冥中,又都注定好了似的。

傅清浅微微颌首:“我想好了,去医院里接受集中治疗。”

林景笙说:“好,我给段医生打电话。”

门上风铃响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吧台后传来声音:“不好意思,下班了,明天再来吧。”

来人不声不响,走到窗边的桌子前,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沈流云听到凳子腿摩擦地板的声音,抬头望过去,只见来人一侧脸颊枕着桌面,面朝窗外坐着。

她叹了口气,端着一杯热牛奶过来:“你怎么又这么半死不活的?要是让别人看到你一个大总裁癞皮狗一样趴在这里,会颜面扫地的。”

沈叶白才不要什么颜面,他没有看沈流云,一动不动的说:“还有没有吃的?”

沈流云怜惜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一个大老板没饭吃吗?跑我这里来找吃的。甜点都卖完了,只有一杯热牛奶,喝完回家睡觉吧。”

沈叶白烦燥的拔开她的手,坐直身子说:“别摸我头发。”

沈流云“切”了声,把杯子推给他:“快喝吧。”

沈叶白一口一口抿压,问她:“你不下班?”

“收拾一下就回去了,你先走。”

沈叶白颓在那里说:“我送你吧。”

沈流云说:“好吧,你先坐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收拾下。”

她一离开,沈叶白转首看向窗外。

很多店家已经关门了,沿街慢慢寂寥下来。

沈叶白透过窗子,盯着外面闪烁的灯光,把诺大的城市想象成萤火虫的海洋,无数萤火虫在飞舞,多么荒凉又有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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