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护食

御香楼中,沈一鸣有一间用来招待贵客的正厅,就设在三楼。

常来御香楼的都知道,三楼是御香楼掌柜私设的厢房,轻易不许人上去。

倒是谢绝来过不少回,如今趁着等人的功夫,她便循着原身的记忆往楼上走。

三楼风景极好,御香楼本就位于东市北街中段,站在此处,低头便可将南北街道一览眼底,不仅如此,他在三楼设了三间雅间,每间空间极大不说,至少是二楼的两三倍。

且每一间都装点了不同的意趣,一间是竹,一间是梅,还有一间是月季花。

谢绝顺着看了看,她最喜欢的还是那间梅。

便不自觉地咏出王安石的《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门外传来一声冷哼。

她推门一看,直直撞上沈一鸣恨恨的目光。

“你倒是自觉,尤锦没和你说此处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意踏入吗?”

谢绝笑了笑,“我又不是没来过,还讲究那些个虚礼干什么?”

沈一鸣眼角微红,语气之中皆是埋怨,“今日的风头都被你一人给出尽了,明日过后,你便是上京城鼎鼎有名的文人雅士,又怎会稀罕到我这里来?”

他句句讽刺挖苦。

偏生谢绝压根就没把今日这事放在心上。

“不管鼎鼎有多少名,不照样得吃饭?”说着,她指了指墙上的书画,“这是谁写的字?好生漂亮。”

沈一鸣看她神色认真,不像故意调笑,便低声道:“是我。”

在这个男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只有世家大族中仔细教养的公子们才有资格学几个字,沈一鸣出身商贾,却也识字,可见这有多不容易。

商人地位低贱,谢绝担心揭他短处,便以下去看看锅底熬好了没有为由,从他身侧离开。

熟料一只微凉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小臂。

“怎么?”

他蓦地放开手,脸上仅有一瞬的失神,很快就恢复了常态道:“没事,你去吧。”

谢绝不敢久留,逃似的赶紧下了楼。

周闻溪正上来找她,“瞧你这神色,是被沈一鸣逮了个正着吧?”

她点点头,“独孤曦微来了没有?”

周闻溪道:“来了,方才一道来的呢。”说罢,冲她挤了挤眼,“啧啧啧,冰火两重天,一会儿只怕有你受的。”

谢绝缓了缓。

这“冰火两重天”还真是绝了。

她下楼去张罗,命人把菜送到三楼去,待一应俱全,尤锦也跟着端了一口铁锅上楼。

才转头去叫独孤曦微。

一回头,却见他坐在窗边,身后站着两个伺候的奴仆,对面却多了一人。

是孙鹤。

谢绝提步走了过去。

孙鹤竟全然没有注意到她走了过来,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独孤曦微的脸瞧,有些忘我。

“慧娘。”

谢绝拍了拍她的肩,微微用了些力,冷不丁吓得孙鹤差点跌到桌子底下去。

她又一把提住孙鹤的肩头,将人给拉住。

心道,就这份胆量也敢暗恋独孤曦微?

“二娘,你怎么也在这儿?”孙鹤试探道:“难不成你们是一道约好的?”

“是。”说罢,她转头对独孤曦微道:“走吧。”

独孤曦微应了声好,紧跟着对孙鹤施了个礼,便随着她上了楼。

谢绝心中有些不悦,干脆直言问:“你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独孤曦微知晓她在说什么,没有应声。

背后诋毁她人不是君子所为。

谢绝又道:“待你与我定了亲,我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剜了她这双眼睛。”语气认真,不似玩笑话。

独孤曦微想了想说道:“今日诗会,不便遮掩。”

一句解释,不过八字,却让她心中舒服了很多,甚至还不由的想起两人第一次在九皇子的清欢宫外的相遇。

那时的他,便是戴着一顶灰色的帷帽,遮掩了容貌。

只是她却仍被他周身的气质所吸引驻足,可见气质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多么重要。

孙鹤长相普通,一双绿豆眼时常斜眼窥人,眼神不正,更谈不上气质二字,许是因家境贫寒的缘故,一张脸上更是毫不掩饰地写满了世俗二字。

这样的人,竟也敢肖想独孤曦微?

谢绝越想越觉得气愤难忍。

两人正要上楼,瞥眼却见孙鹤身后跟着几位相貌清秀的公子,一道准备上来,她故意脚下一顿,支开独孤曦微。

“你先上三楼,我一会儿就来。”

独孤曦微幽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的凝着她,像是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规劝道:“孙鹤颇有才气,只是经历曲折,目光受限。”

谢绝冷道:“她有没有才气与我何关?”

她只是见不得孙鹤看他的眼神罢了,太过赤裸,也太过不堪。

见独孤曦微站着不动,她软声哄道:“你先上去等我吧,我只与她开个玩笑便来。”

他这才有所松动,朝下看了一眼,见为首的紫衣公子有些眼熟,为了避让,这才动身上了楼。

谢绝就在楼梯间站着,假意等候,在几人即将来到身后之时,她忽然转身凝视住那笑意盈盈的紫衣男子。

紫衣男子被她看得双颊微红,满面羞涩。

结巴着问道:“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二娘怎这样看我?”

谢绝作出一副意犹未尽之色,收回目光。

遗憾道:“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紫衣男子愣了愣,失望的咬了咬唇,正想说些什么,谢绝却以施礼而去。

从头到尾,她与孙鹤连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有。

待几人来到二楼的雅间。

紫衣男子才大胆问出心中所想。

“我见慧娘方才在茶楼间与谢二娘子言谈亲密,还以为你们定是认识,怎么她方才却好似……”剩下的话虽没有说话,却人人都懂是什么意思。

孙鹤脸色涨红着解释道:“在下与谢二娘子,今日也是第一次见。”

紫衣男子,连同他身旁的几位男子顿时有些失落。

好半天才叹道:“好吧,我本以为你定会邀她明日一道参加寺中的清谈会呢。”

另一人听了,也跟着问道:“这么说,谢二娘子明日便不会来参加你办的清谈会了?”

孙鹤怔怔着,突然便被问住了。

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道:“一会儿我亲自去邀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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