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鳞使了浑解数, 在凌祉面前表着。
龙絮香近乎极致地发挥了的作用,蛊『惑』了凌祉的神。
眼瞧着神君便要疗伤,重新归位。
他却是有些束手束脚地怯懦了起来。
等神君回去了, 他还再得到炎重羽一丝一毫的目光吗?
他不知道答案。
只是偶间瞧见, 炎重羽在一卖玉簪子的店前犹豫。
他就觉得自己忽而又知道了结局。
只有神君爱玉。
因为玉高洁而又骄傲,算是配得上神君。
他从不嫉妒神君什么。
他只是偶尔,会有偷偷的羡慕。
神君终是死坪洲府, 魂归停云殿。
但是这场情伤, 却险些真的要了神君的命去。
他一睡不醒三百年。
炎重羽便是日日必要去神君, 陪着神君多说几句话。
自己何尝不是。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坏了些——
明明神君那般温柔地对自己。
可自己却做许许多多的事情时候,是因为想要和炎重羽一较高下。
可为什么较劲。
他知肚明。
他是喜欢炎重羽的吧。
从睁开双眼, 到的是炎重羽救了他。
就喜欢了吧。
但炎重羽又总是欺负他,将他当小孩子一般戏耍着。
即便是从前对于炎重羽对他的肢体接触,还会脸红羞赧一番。
后来便习以为常了。
炎重羽不就是……这种子。
罢了。
那三百年他们二人守着神君。
更是守望相顾着。
他总觉得炎重羽总是对自己欲言又止的。
可却临到了, 什么说不来。
还非要『乱』扯上一句“小鲤儿”, 平白又惹了自己气。
他不是真的气。
就是装得习惯了些,改不掉罢了。
而后神君醒来,他不愿神君再与凌祉有攀扯。
是由的。
如此,他算是和炎重羽同一条了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神君与凌祉总归是佳偶怨偶的, 要永永远远地纠缠在一起。
但既是神君选的, 他便不会再去阻止。
更何况,若无此事, 他更不重逢自己的双兄长碧璋。
更不会……叫所有人都卷进那滔天的罪恶之中。
他该赎罪的。
他换躯的时候,同神君说,他想为神君做些什么。
可到底,他想为的那人, 除了神君,还有炎重羽吧。
那时候炎重羽对他说,有话要告诉自己。
他是瞧见了的——
瞧见那藏在炎重羽袖口下的玉簪,上面雕刻的是一条昂首的蛟龙。
他终于明了了一切,可是来不及了。
他有些事情必须要去做,要去完成。
那才是他作为屠天之力守护者的使命。
他刻意地同炎重羽发了火,让炎重羽那些会扰『乱』他们两人神的话,再说不口来。
但在跳下铸剑池的那一瞬间,他却是分外欢喜的。
他这么多年的感情,原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爱的人,爱着他。
不就是足够了吗?
铸剑池的火很热,烫得他不知所措。
可是他却瞧见了炎重羽的影朝他而来。
炎重羽怀抱着他。
炎重羽的上更热。
他便……蓦地不觉得热了。
石块滑落,炎重羽只觉得一瞬间便陡向下坠了去。
他想了许多他和青鳞从前的往事。
只是背对着无尽的深渊悬崖,他却是阖上了眼睛。
一片黑暗中,莫名见了青鳞向他伸了手。
有些微凉,可却死死地拉住了他。
青鳞对他笑意盈盈地对他说:“重羽,我们一起回家吧。”
他张张嘴,应道:“,我们回家。”
是子重击到了坚硬的地上,是忽而鲜血从他的七窍流。
他的五脏六腑,早已被重重的下落而挤得移了位置。
搅在一团,分不开来。
可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
睁开了双眸。
他知道鲜血已经呛进了自己的鼻腔。
不片刻,便会永久地夺了自己的命去。
但他眼前『迷』蒙着,仍是青鳞的影。
他终于在死前的最后,放下了自己肩上所有的担子。
他在想,若是有来世,他可做最勇敢之人。
在最开始,就告诉青鳞——
自己喜欢他吗?
炎重羽想着,若是有来世,他一定会的。
可是他与青鳞,皆是再无来世。
他陨极寒之渊。
而青鳞跳入了杀唤情剑的铸剑池。
炎重羽只觉得自己眼前昏昏沉沉的。
但青鳞的音容相貌,却仍是清晰可见。
他兀自牵动了唇角,想着,许自己如今笑得比哭还难吧。
他唯有那张脸得还算尽如人意,只是因着那张脸,见青鳞恍惚的模样。
只是如今这张脸,恐怕不叫人倾了吧。
炎重羽的嗓音已是全被血『液』淹没,他不再言语。
可仍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道:“我后悔了啊……”
他底是有期盼的。
可是这些期盼,远远不及事的重击。
炎重羽的弥留之际,却是最后瞧见了一道天光冲开了长飙之墟。
那是……
杀唤情剑,了剑灵。
他中如明镜。
可是他没有办法再动了,他想再一眼啊……
他化为了原型。
没有翅膀的他,着可笑极了。
可是鲜血渐渐浸透了下的雪地。
形成的形状,却像是在他后勾勒了一对血『色』的翅膀一般。
萧云谏在战后,终于回神了。
抱着凌祉哭了不知多少回。
他只恨炎重羽是重明鸟一族。
他不涅盘,更不复。
他只有着眼睁睁的,炎重羽是因为救自己而死。
却无为力。
他恨死自己了。
凌祉根本无法安慰他,只每说一句话,都更像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烧得人,疼得要命。
他只有一遍又一遍地怀抱着萧云谏,再一遍又一遍的,陪他去崖下寻找。
只是他们知肚明,那一道分明是碧璋劈来的。
又如何会落到极寒之渊下面去呢?
但萧云谏却仍是不放弃。
即便是后来每年每岁都要去寻上一圈,再次体验一次怀抱着希望,但又被深深的绝望折服的痛楚。
萧云谏亦是不止一次骂、问天道。
考验他便罢了,为什么要将他边至亲至爱之人,全部夺走。
可没有回答。
但萧云谏却安慰着自己。
便是一日未曾寻到炎重羽的尸骨,一日便不可认定炎重羽已经逝去。
他明明是重明鸟,是禽类。
他有翅膀、有脑子、有胆识,他有的是法子救下自己。
总归是……他去了旁的自己寻不到的地方,等待着某一日的重逢。
杀唤情剑因着沾染着屠天之力的血。
倒是叫小鲤儿这剑灵可以脱离很远,独自活着。
萧云谏就像是从前教青鳞一般,又细细致致地教会了小鲤儿许多事情。
小鲤儿明白的很快,就像是从前就刻在他底里一样。
只是有时候,小鲤儿总是会望着窗外发呆。
萧云谏关怀他的时候,他就摇摇头,噘着嘴说道:“神君,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底里忘了什么一样,那……很重要、很重要。我想要将他想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不起来的。”
萧云谏知道他说的是炎重羽。
可他却没有对小鲤儿再说炎重羽。
不是多一人,徒增一片伤悲罢了。
停云殿不同旁的神殿,总是古里古怪的。
如今更是,风神竟叫一剑灵当了神侍。
这事儿讲去,总叫人说嘴的。
可萧云谏不在意。
忽而有了一日晌午,萧云谏拉着小鲤儿一同吃了饭。
旁的神殿,有位重明鸟一族的神侍匆匆来禀。
小鲤儿着那一红衣,却是蓦地掀翻了桌子。
他头不疼,子更不难受。
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着那神侍来了又走。
而后许久,方才张嘴说道:“神君,他是不是得差不多模样。我说的不是那张脸,是……”
萧云谏却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是,没错。你忘掉了的那人,是重明鸟一族。他爱穿着一红衣,漂亮张扬得要命。他最喜欢欺负你,唤你……小鲤儿。”
小鲤儿再次一遍遍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陡倒了下去。
是怪哉。
哪有剑灵会渴会饿,会昏会睡呢?
只是因着,小鲤儿渐渐长了血肉来。
他慢慢超脱成了一真真正正的人。
而这人,若是回忆起了青鳞从前的记忆。
他便就是青鳞回来了。
萧云谏下作动,总觉得怦直跳的感觉,却并非什么噩耗。
他抓着凌祉的衣角,说道:“我们去长飙之墟吧。”
凌祉即刻便腾云。
还未进入极寒之渊,小昙花便像是讨一般凑了上来。
他用自己的枝条裹着什么东西,送到了萧云谏面前。
萧云谏拨开了藤蔓——
那是一颗蛋。
火红的颜『色』,烧得他眼睛疼。
他知道,是炎重羽回来了。
小鲤儿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一般,赶到了长飙之墟。
他静悄悄地着萧云谏手中的那颗蛋,兀自笑得柔弱。
他唤道:“神君。”
萧云谏回头,却是叫了一声:“青鳞。”
青鳞接了萧云谏手中的蛋,倏地有些开怀。
他使劲儿地敲了敲,又说道:“从前炎重羽那坏家伙,就是这么对还在蛋壳里的我的。他以为我不知道,我却什么都知道。所以我故意贴着神君,故意疏远他、气他,就是为了报这仇罢了。只是如今——”
“风水轮流转,总是要转到我家里的。”
“日后呢,便是我再养他长。我欺负他,我管教他。”
“所以呢,叫他什么?”
青鳞抬起的眼眸中有着泪花,可是泪花之下,却是极尽的欢喜。
他顿了顿,茅塞顿开般,说道:“就叫他小鸡仔吧。”
小鲤儿与……小鸡仔。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