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龙城仍，拥有着多变的天气。一丝丝阴霾从西方蔓延而来，转瞬间就布满了整片天空；原本晴空万里，甚至有点儿晒人的太阳被乌云遮挡的严严实实。
一时之间，龙城及其周边地区宛如进入了黑夜一般。一幢幢高楼亮起了灯光，街道上的路灯也被紧急调控，一一点亮。
东南郊区，一道人影正孤零零的矗立在一幢平房跟前。
侍者宛若一尊石雕，孤零零的立在平房的门口，一动不动。
随着炫目的闪电在人影眼前炸开，他终于开口呢喃：“贤者真的走了……”
天上的雷声隆隆作响，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语。
侍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手伸进了口袋摸索。然而，还没等他将摸到的东西掏出口袋，第一滴雨水就已经砸到了他的身上。
他顿了顿，口袋里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部老式按键手机。
瓢泼大雨当头，侍者瞬间就被打湿了全身。他用哆哆嗦嗦的手找到了通讯录里唯一的一个联系人，按下了通话键。
伴着等待接通的提示音，他仰头看着天上的乌云；雨水打在他的脸上，顺着他的脸颊淌下，其中还夹杂着他的泪水。
“……”电话接通了，另一头却一片死寂。
“贤者死了……贤者死了！”他咆哮着，似是在跟老天讲述着悲伤的故事，又好像只是想电话另一头能够听到这震撼的消息。
没等侍者再次重复这个消息，一道闪电就击中了他。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等侍者悠悠醒来，他第一时间握紧了左手——那是他昏迷前拿着手机的手。
然而他什么都没握到。
“马院士，您终于醒了！”
他挣扎着向声音的来源看去，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上级……收到消息了吗？”侍者，或者说马院士，挣扎着爬坐起来，声音有些沙哑。
中年男子拿着手里的水杯给他喂了两口水，不急不慢的说道：“我们收到了你的消息，并且在研究所内找到了贤者先生的遗体。目前遗体已经保护起来了；现在您在我们位于中部地区的禁区内，十分安全，请您放松休息。”
马院士坐在原地缓了缓，摇了摇头：“贤者是被谋杀的，你们得赶紧找出凶手！不对，我们得赶紧转移……没有地方是安全的！”
“关于贤者先生被谋杀的调查，已经在进行中了，”中年人轻轻拍了拍马院士的后背，“不用担心，有贤者刚刚研究出来的‘大衍’系统，我们一瞬间就可以锁定凶手。”
“你们不懂！”马院士摇了摇头，全然没有理会中年人，“没有人能杀死贤者……”
“报告！”一位士兵突然出现在了房门口。
中年人冲着马侍者一笑：“你看，消息来了。”
“你们不懂，你们不懂……”马侍者摇着头，认命般躺回了床上，开始闭目养神。
“报告长官！‘大衍’在运行寻找凶手的过程中突然消失了！”
“程序崩溃了？重新运行一下不就行了？刚做出来的系统不够稳定是很正常的！”中年人略带嗔怒的看着报告的士兵，“多亏了你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兵，要不然你可是要挨练了！”
“报告长官，程序没有崩溃，而是直接消失了[呼应贤者放弃大衍权柄的后果]！”前来汇报的士兵宛若没有听到中年人的不满，“我们启用了备份，但是所有储存在备份文件中的程序也都消失了。就连手稿文件也离奇消失！”
“消失？”中年人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是在变魔术吗？电子存储不稳定就算了，连手稿都能人间蒸发，你们的安保是怎么做的！”
“手稿的消失比较离奇，请您过目监控视频！”士兵说着将手上一直拿着的平板电脑递给了中年人。
“我看看你们搞的什么幺蛾子……”中年人一把夺过平板，点开了监控视屏。
视频中，只见原本陈放在重重安保措施下的手稿突然间就变成了一滩飞灰，随后连灰烬都缓缓消失掉了。
“莫名其妙！”中年人将手中的平板丢在一旁，“你知道谎报军情是什么罪状吗？”
“报告长官，知道！”
中年人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士兵，却没发现任何端倪。
“我说了，没有人能杀死贤者。倘若有，那我们每一个人在他的面前都是卑微的虫子……”原本在闭目养神的马侍者颤抖着开口。
中年人瞥了一眼他：“虫子？那我们也是毒性最强的虫子，能从敌人的身上狠狠咬下来一块肉的那种！”
“这话是贤者大人亲自说的，”马侍者并不理会中年人的反驳，“他说，如果‘大衍’有一天消失了，那说明我们在敌人的面前与尘埃无异。”
中年人皱了皱眉头：“那贤者先生就没说什么应对的办法？”
“贤者大人说为了防备这种情况，还有一份未完全建立的原始模型以不同的形式存在于民间。这一份模型因为不完整而不会被毁掉。”
中年人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先好好休息吧，马院士。作为唯一直接接触贤者的人，若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告诉我的人！”
说着，中年人指了指前来汇报的士兵。
马侍者睁开了眼睛，望向了中年人：“你怀疑我？”
“在你的嫌疑没有排除之前，请您好好呆在这里，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他。他从现在开始将贴身保护你的安全。”中年人虽然没有明说，但却回答了侍者的问题。
马侍者没有做任何辩解，反而阖上了眼睛，继续闭目养神起来：“你们不懂的……”
中年人默默的注视着侍者片刻后，一脸严肃的离开了房间。
…………
在暴雨覆盖整个龙城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正在高架上飞驰。
更不会有人注意到，艾什此时正坐在车内，和他的“雇主”通话。
“我去了你们给的地址，只找到了一句话。但是我把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都翻出来了。按照约定，我会把装资料的包裹扔到凯宾酒店卫生间，用于回收擦手毛巾的回收框里，你们注意查收。预计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到达……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你们的天气预报里面没有说过暴雨啊？”
相比于艾什的碎碎念，“雇主”的回复则非常的简洁：“干的不错。”
“喂！我这次可是冒着被发现身败名裂的风险帮你去取的资料。而且你们的情报有问题，这个资料的主人明明异常危险，他要是在家的话我绝对就挂了！就算我这一包资料里没有你想要的，报酬也……”
“不会少。”艾什的“雇主”惜字如金说完这三个字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艾什耸了耸肩膀，吐槽了几句自己奇怪的“雇主”，然后专心应付起暴雨天气的驾驶。
“雇主”在挂断电话之后，抬眼看了看四周。他的面前是一张圆桌，除他本人以外，另有两人在桌边散坐着。
“雇主”冲两人点了点头：“刚刚得到消息，已经确认了‘贤者’的死亡和‘大衍’的遗失。”
“是‘洞察者（Visioner）’干的吗？”坐在“雇主”左手的人首先发出了声音。
“他没那个本事，”圆桌右手的人嗤笑道，“没‘人’杀得死贤者。”
“除非杀他的不是人……”“雇主”[这里的雇主们都是等价于第三阶位的存在，他们认为贤者也是第三阶位，怀疑杀死贤者的是第三阶位或之上的存在]的身影伴随着低语渐渐隐去。圆桌上的另外两人见状也渐渐隐去身形。
直至三人彻底消失，没人关注过“雇主”正对面的第四个座位——仿佛那个座位是专门空出来的。
等到暴雨渐渐转成淅淅沥沥的小雨，艾什终于回到了凯宾酒店的门口。
“该死，这车可真耗油，差点儿就回不来了……”他一边抱怨着，一边从车上下来——能够顺利的从乡下回到凯宾酒店，还是多亏了他拿着被硬塞到怀里的“小费”给车加了些油。
在酒店门口等候多时的田宇看到艾什走下了车，一脸趾高气昂的伸出了手：“你是干什么吃的？我在这儿等了都快五分钟了！”
艾什耸了耸肩，本着不多事儿的原则将车钥匙还了回去：“我看车子没油了，就又给加了点儿——你放心，绝对是上好的油！”
田宇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接过了钥匙，招呼钱韵音上车的同时对艾什说：“算你识相，这算赏你的！”
说着，田宇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百元钞票，塞到了艾什怀里。
艾什挠了挠头，总感觉自己让眼前这个小青年又背锅又掏钱不太好。
田宇可没想那么多，等钱韵音一上车，便带着十二缸引擎的轰鸣离开了。
目送着黑色的豪华轿跑消失在眼帘，艾什耸了耸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将资料放到指定地点，然后再去找那个拿着自己黑卡到处乱刷的女学生那儿制造不在场证明就好。
“等等！”艾什突然一惊，“资料还在车上啊！”
田宇走的太快，快到艾什都忘记自己装着资料的包还放在副驾的位置上。
“W！T！F！”艾什飙了一句自己国家的国骂，赶忙掏出手机，拨通了雇主的电话。
“雇主先生，我好像把资料弄丢了……”
“三天。”雇主依然惜字如金，说完两个字就挂了电话。
艾什吞了口唾沫，想到合约里任务失败的后果，狠狠的打了个寒颤。
“先去洗白自己，再去找开幻影的混小子！”艾什甩了甩脑袋，匆忙间定下了任务思路——毕竟能在龙城开上劳斯莱斯幻影的人也没几个，配合自己的能力，想找回资料应该还是很容易的。
说走就走，艾什立刻迈开步子奔向了就在隔壁的新天地商场——自己的“便宜女伴”正在大肆消费的地方。
为了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也不能主动打电话或是发信息询问女生位置，只好一家店一家店的转过去。好在下午的商场没有什么人，他没费多大劲儿就找到了正在爱马仕“淘宝”的女伴。
看到女伴，艾什假装很高兴的样子，企图让自己的女伴认为自己飞快办完事儿之后就来找她了：“可算是让我找着你了，你可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说什么呢亲爱的，我们明明才刚刚分开几分钟啊！”女伴的表现一点儿都不像演的，看的艾什一愣。
艾什挠了挠头，不知道眼前的女伴玩儿的是哪一出。
“亲爱的，我可是刚刚走进商场，什么都没买呢！你不会是想收回你的卡吧？”
艾什完全摸不着头脑：“刚刚？我们分开都好几个小时了啊！”
女伴嘟着嘴戳了戳艾什眉心的“竖线”[这里外人来看艾什时早晨跟女伴分别后去给车加了油，然后就回到了酒店，同女伴吃了午饭，然后又还了车子，紧接着快速找到了女伴。]：“这在我们华夏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1。但是我们真的只分别了几分钟。不信的话，你问问这些店员，我是不是刚刚进来？”
艾什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周围的店员，众人都纷纷点头。
他咽了口唾沫，感到一丝丝诡异：“所以你真的才开始逛？”
“那当然了！怎么，你想和我一起去试衣间逛一逛吗？”女伴说着还冲他跑了个媚眼。
“咳咳咳……不了不了，你随便买，啊……”艾什猛的一拍脑袋，决定等把自己“洗白”了再纠结别的问题，“我早饭吃的太饱，就在这儿坐着等你好了。你看上什么随便买！”
“刚刚我们吃的不是午饭吗……”女伴儿嘀咕了一声，随后自顾自的在店里挑了起来。
1 原文为*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意为*你去采集药物，虽然只有一天都没有见到你，但时间对我来说就像过了无数年一样漫长*。一般认为此句是为表达恋人之间炽热的爱恋与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