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1,

他们争执,他怕她离开,把她锁在浴室里。听着她大声地哭泣和尖叫,用力拍门的巨大响声,他觉得安全,她是在的,他微笑安慰自己。泪水已经落下来,声音渐渐消失,他迷迷糊糊的睡去。

醒过来,已是午夜。房间,安静得仿佛没有第二个人。他打开浴室。血水沿着地板流出来。他冲进去,她躺在浴缸里,面色苍白,血从手腕一直往下流。与浴缸溢出的水混在一起,呈莲花一样的淡红色……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瞪大着的眼睛因为久久不能闭合而渗出了眼泪,他却故作镇定,动作停止在开门的那一刻。没有哭喊,没有嚎叫,他一步一步走向了她破碎的身体,沉着冷静。

血水打湿了他**的脚踝,一声沉重的着地声,他跪在了她的面前。他抱紧她,感受着残留在她身上的余温。他依旧是一脸的平静。

蓦地,他起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黑色绝望的海水已经将他淹没,寒冷透过肌肤深入骨髓,他终究敌不过内心的恐惧,低声哭泣,然后悲痛欲绝到嘶声裂肺,耳膜早已听辨不出任何的声响,他歇斯底里至失聪,他想,他要死了。

“相爱却不能相守”,“离别是为了重逢”,“物是人非”……

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系列的短语和句子,那些他自己曾经对他说的话。他一下子惊醒起来,他开始猛呼几口带点咸味的空气,游回了海岸。

他还留恋着这个世界,除了女人!

但他又放不下内心的自责和愧疚,对于前途,他也迷茫失去了方向。如果还要留恋,他深刻认识到,自己还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是巨大的,甚至不惜要出卖自己的**和灵魂。

他作出了决定,上了车,一路向北。

故事停止,一切恢复到三个月的今天,而在这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他老是会梦到那个充满血水的浴缸,而她的身体却不见了踪影。这个疑问困惑了他好久,他一直在梦里自问道,“她在哪里?她在哪里?”。没有答复,只有血水溢出来的声音。

他往往在半夜中不自觉的醒来,然后再也不能入眠。所以,现在他只能依靠药物来助眠。然而梦,连同那个疑惑始终如一的折磨着他疲惫的大脑。

他又醒了。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他看到了她,她直直地站在自己的床边,温柔地看着自己。

“惠子……”他失声道。

她微笑起来,右手从身后伸了出来,握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刀影映在了他的脖子上。

“惠子……”他颤抖地坐起身来,背后冒出丝丝冷汗。

她依旧微笑着,表情如同当时的他,刀锋渐渐地靠近他的脖子,他哆嗦着无法动弹。

忽然,刀锋一转,划破了她刚刚伸出来的左手,动脉悸动着碎裂开来,鲜血喷射在他的身上,床上,几乎是在任何的角落里。

他再一次失声痛哭起来,“不要!不要!”他上前抱住她,泪已成河。

她仍然微笑着,不动声色。

“对不起!对不起!”他哭喊道。

右手的刀柄突然转了一个向,刀尖刺向了在她胸前的身体。刀如同她的身躯一样,直直地挺立在他的后背上。

鲜血渗透了他的睡衣,像花朵一样绽放开来。

她笑着看着他,他亦是如此。

2,

下午时分,一缕余晖透着玻璃照射在安源的脸上,他睫毛泛着雾气,不经意间闪动了几下,他醒了。安源睡眼朦胧地坐起身来,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后背许久,可是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摸。

他看了看没拉窗帘的窗户,皱紧了眉头,独自嘀咕道:“我记得中午拉窗帘的,怎么现在是开着的呢?”

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口,看了看窗外一片昏黄,不远处的富士山释放着它在天黑前最后的自然魅力,太阳西下,衬得它山峰的积雪,显得有些泛红。

安源记得今天早上对松井作出的约定,本想中午在四周逛逛,可是他忽然觉得有些劳累,就躺在床上休息,不知不觉就睡觉着了。这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他特意打扮了一下,然后下了楼,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填饱了肚子,接着赶去了菩提寺。

3,

正在下楼的松井忽然就停了下来,他扶起栏杆,抬头向着上一层楼梯口看了看,他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撒谎,因为他没有说任何字就出来了,在村下睡觉的时候。他找不到任何借口,他也没这个理由,他更没这个勇气。没有借口去撒谎,没有勇气去正视这个问题。所以,他侥幸地选择一声不吭的离去。

可是,他终究还是犹豫地停下来了,他的内心充满着强烈的羞耻感和愧疚感。“为了一次自己未答应的约会,背叛自己的爱人值得吗?”他这样问自己,可是没有答案。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续下楼。

一路向南,松井四处张望着,寻找那一个熟悉的背影。终于,在菩提寺大门的对面街道的路口看到了安源。

松井看到安源正在接电话,表情很复杂,复杂到五官几乎都要扭曲在一起了。他知道安源看到了他,他想上前走近他,但是安源却一脸歉意地打了出租车,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就这样地离开了。

有一种被人耍的感觉!松井的心忽然疼痛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泪眼模糊地看着那辆渐行渐远的出租车,他仿佛看到了,车的后窗内映着一张纠结的面庞。

松井身后的不远处,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棵菩提树下,静静地看着刚刚所发生的一切,眼神流露出近似绝望的无奈。他黯然神伤,默默地转身离去。

4,

安源看着松井四处张望的模样,心终于定了下来。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正想要伸手喊他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喂……”

“安源介一,公司现在正要召开董事会议,怎么现在还没见到你这个人呢,难道没人通知你吗?”

“请问,你是……”

“连你的死对头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呀,亏我们那时还争吵了好几轮呢!可是争论的结果还是你赢了,难道你忘了?”

“安奈哲数?你打电话来到底是什么事?”

“我只想告诉你,时过境迁,今天是我安奈哲数的好日子,我很希望你能够在现场眼睁睁地看着我取代你的位置!”

“取代我的位置?!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在富士山那带,一时半会还赶不到公司,要是你现在赶着来的话,估计还能看到我坐在你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呢!”

“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以为以你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更朝换代,我看你能掀起多少波澜!”

“单凭我一人之力,当然不可能掀起如此大的波澜,不过要是我父亲在我背后推波助澜,你仔细想想,我会有这个本事吗?”

“你说的是渡谦先生?”

“难道我父亲还另有其人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我为你们安奈家做的还不多不好吗?”

“我跟你说了,时过境迁,有些事就是很迫不得已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小算盘,就好比我想当上集团的董事长,更好比你勾结木村乔治另有所图一样,你以为他人都不能发现吗?”

“……勾结木村乔治?!事情根本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我倒是很想听听你的解释,不过很可惜,我没有这个时间了,董事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就在富士山好好享受你最后安逸的日子吧!”

电话另一头一阵盲音,嘟得安源胆战心惊。他看了看渐渐靠近自己的松井,又想了想安奈哲数那些趾高气昂的话语,他知道他要面临第二次抉择了。

右手伸了出来,呼喊的不是松井的名字,而是“出租车”。在上车的最后一刹那,安源还是不舍得地看了一眼松井,心中难受的要死,却不得不上了车。透过后窗,他看到那两行热泪,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痛到麻木。

“对不起,对不起……”

安源低声自言自语道。

如果从来没有遇见你。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自己。如果从来没有遇见你。手腕上就不会开出一道道粉红色的花朵。如果从来没有遇见你。我就不会笑的很大声来掩饰内心深处的空白。

爱情,要么让人成熟,要么让人堕落。

一个人一生可以爱上很多的人,等你获得真正属于你的幸福之后,你就会明白一起的伤痛其实是一种财富,它让你学会更好地去把握和珍惜你爱的人。

年轻的时候会想要谈很多次恋爱,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终于领悟到爱一个人,就算用一辈子的时间,还是会嫌不够。慢慢地去了解这个人,体谅这个人,直到爱上为止,是需要有非常宽大的胸襟才行。

当明天变成了今天成为了昨天,最后成为记忆里不再重要的某一天,我们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被时间推着向前走,这不是静止火车里,与相邻列车交错时,仿佛自己在前进的错觉,而是我们真实的在成长,在这件事里成了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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