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第65章

晚上怕小孩知道太兴奋影响睡觉,乔薇是第二天早上才告诉严湘:“从今天开始妈妈要去上班了。”

严湘问:“上几天,什么时候回来呀。”

“每天都上,有时候星期天都得上。”

严湘现是很惊讶,然后失落:“那我每天都要去赵大大家吗?”

乔薇问:“你不喜欢杨阿姨和军军吗?”

“喜欢杨阿姨,杨阿姨给我吃的。”严湘说,“军军太吵了。”

“五妮儿呢?”

“五妮儿也太吵了。”不用乔薇追问,严湘直接说,“林姐姐也吵。”

乔薇告诉严湘:“湘湘可以跟妈妈一起去上班。”

严湘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小脸上一扫刚才的失落,有光了。

乔薇说:“但是湘湘要乖。”

严湘立刻挺起胸脯:“杨阿姨都说我太乖了,叫我去打军军,我不打。”

乔薇扶额。

赵家养孩子的方式很粗犷。

杨大姐跟她说过,严湘太文静了,容易受欺负,说可以把军子借给她让严湘练练。

杨大姐的认知里男孩子必须会打架。

男孩子必须会打架,和,必须生儿子,其实都是农村环境的产物。

人类社会中间阶层最文明,最底层和最高层却往往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在农村家里没有儿子,或者儿子少,或者儿子瘦弱、懦弱的家庭,是真实地会被别人恶意的欺压。

这种情况到了乔薇生活的后世都依然存在。视频平台上随便刷刷都能刷到没儿子的家庭被邻居恶意侵占宅基地、侵占农田的视频。

但其实严湘作为干部子弟,已经身在了社会的中间阶层,不再需要靠体力取胜。

只是杨大姐的认知观念还没有随着身份的变化跟着转换过来。

“杨阿姨喜欢会打架的孩子,但妈妈喜欢湘湘。”乔薇说,“湘湘不用打架,湘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湘湘最喜欢妈妈啦。

严湘笑得阳光灿烂。

第一天正式上班,乔薇应约提前了一些,她带着严湘九点半就到了办公室。

陆站长已经泡好一缸子又浓又酽的茶。

“您到得真早。”乔薇笑着走进办公室,依然是穿昨天那套衣服,白衬衫的肩膀上仿佛带着阳光,照进了办公室。

“严湘,这是陆站长,叫伯伯。”她轻轻拍拍严湘的头。

严湘今天也穿得是白衬衫,干净整齐,仰着脖子,甜甜地喊了一声:“伯伯。”

“哎!乖~”陆站长拉开抽屉,手伸进里面摸了摸,摸出一块糖,“给。”

乔薇放在严湘后肩的掌心微微用了用力,严湘得到准许,开心接过糖,露出一口小白牙:“谢谢伯伯。”

这一看就是家教非常好。

有礼貌的孩子谁不喜欢,何况办公室里闲得

没事干。

“哎呀,这娃,给穿这么白的衣服。多容易脏。”胡穗也凑过来逗严湘,捏捏脸,揉揉头,有点怀念,“还是小时候可爱啊,我家的都大了,臭烘烘还闹腾人。”

陆天明跟严湘说:“你把糖给我,我给你变魔术。”

严湘依言把陆站长给他的糖给了陆天明,陆天明一会左手变右手,一会右手变左手,逗得严湘咯咯直笑。

陆天明问乔薇有几个孩子,得知只有严湘:“才一个啊。”

乔薇这才知道,陆天明和严磊差不多的年纪,已经有三个孩子了。最小的那个今年也上小学了,而他妻子现在怀着第四胎呢。

这个时代的人真的是不讲究避孕的,讲究的是多子多福。

陆曼曼比乔薇晚了一小会儿到的,但比她平时卡点上班也提前了。

她看到乔薇如约提早前来,对乔薇印象非常好。

农村出身的军属真的都太没有时间观念了。胡穗现在能按时上班下班,是因为陆站长给广播站制定了迟到早退扣工资的规矩,才把她给硬掰过来。

因怀孕反应太大而在家休养的那个,以前也是经常迟到。

本来广播员的时间就已经够灵活够松快的了,就这样她还是会迟到,而且是说了很多次“转播中央台新闻时间是固定的必须准时”的前提下。

也是靠扣工资才给硬改过来的。

这些军属,光用嘴跟她们说是完全没用的。她们对“规则”、“规定”特别不在意。

只有真实扣掉的钱才能让她们肉痛。

胡穗把机器弄坏了两次。第一次陆站长好心给报了自然损耗,没想到第二次她又来。

陆站长告诉她,从第三次开始,再弄坏,换新零件的钱就要从她工资里面扣,她才老实了。

比起来,乔薇别的先不说,就这遵守时间观念,看起来就让人顺眼多了。

陆曼曼也逗了逗严湘,然后对乔薇说:“你跟我来,我教你用机器。”

乔薇摸着严湘的头,左右看看。

陆站长指了张桌子:“以后你坐这儿。”

胡穗表功:“我都给你收拾干净了。”

木头桌子半旧,但的确擦得一尘不染。

胡穗虽然死犟,但干活倒不偷懒。这办公室还没有家里的堂屋大,她每天早上三下五除二就能给打扫干净。

客观来说,她真正的工作基本上就是早上那十来分钟就干完了。

然后这一天,她基本上就在办公室里喝茶做针线或者打毛衣。

陆站长和陆天明两个看书看报。

三个人吸溜茶水或者咕噜茶水的声音,此起彼伏,别的声音就没了,各干各的。

主打一个流金岁月,宁静致远。

今天因为严湘,还比往常热闹些呢。

乔薇让严湘坐在她的座位上,从挎包里给他掏出带来的两本小人书:“慢慢看,别吵别人。”

又把军绿水壶

给他放到桌上,自己拿着笔和本跟着陆曼曼去了广播室。

陆曼曼口齿清晰?_[(,倒是个不错的老师:“第一步,先打开电子管扩音机,进行预热。”

乔薇问:“需要预热多久?”

“十分钟左右。”陆曼曼说,“所以最晚最晚……”

乔薇接口:“九点五十五必须到。”

“对。”

陆曼曼指着机器告诉她:“这个闸刀,拉到‘广播’的位置,广播就通了,你对着麦克风说话,外边的喇叭都能听到你。那个开播语和结束语给你了吗?”

“给了,我已经会背了。”

是实实在在能干活的人呀。

陆曼曼高兴,继续讲:“拉闸刀要掐时间,念完开播语,立刻切换到县里的广播频道。这个时间特别短,县里那边也有开播语。她一念完,就切到中央频道了。咱们不能误了她的开播语,她不能误了中央台的开播语。明白了吗?记下来记下来。这个最重要。”

所以这个工作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掐准时间在一分钟的时间内念完两句话。

乔薇一脸认真严肃地做了记录,还划了个圈圈了重点。

这工作态度,陆曼曼太满意了。

她又着重强调了几个闸刀开合的先后:“一定要记住啊,要是先拉了这个,就要冒火花了,直接坏掉。”

就这么简单的操作,胡穗硬是学不来。

乔薇能体会三陆的无奈了。

其实与其说是学不会,不如说是一种“我就不信邪,我就不照做试试”的心态。

凡我不知道的,一切皆不信,皆是你吹牛,皆是你瞎说。

我就不听。

“那个表,每个月天明叔调一次。很准的。”陆曼曼指着墙上的挂钟告诉乔薇。

乔薇注意到她比陆天明辈分小,喊他叔。

但没时间聊这个了,到时间了。

陆曼曼说:“你看着。”

她现场给乔薇演示了一遍操作,等广播切到了中央广播电台,早上的工作量就结束了。

“一定要注意这个闸啊,这要是拉下的,麦克风就是开着的,在屋里打个喷嚏,镇上大家就都听到了。岳秀芬老忘这个事,闹过好几次笑话。”

“岳秀芬是怀孕休息的那位吗?”

“对,跟你一样是军属。”

乔薇问:“那现在……”

“现在就没事干。”陆曼曼说,“掐时间呗,三十五分钟结束。把闸刀拉下来,念完结束语,闸刀推上去,再推这个,再推这个,机器就彻底关上了。”

“锁上门,钥匙挂在办公室墙上。下午再用。”

真清闲啊。

俩人也不跟广播室待着。

因为广播室为了广播隔音效果好,窗户是用砖头封着的,白天也需要开灯,不通风,特别闷。

只要一开始转播,广播员就起身出来了。陆曼曼跟乔薇在外头说话。

“那就跟办公室待着?”乔薇问。

“哪待着都行,掐好时间?_[(,三十五分钟回去就行。”

两个人就回了办公室。

一进去,胡穗就说:“哎呀,你家娃真乖啊。”

乔薇离开这十来分钟,严湘不吵不闹,就安安静静地看书。

三个大人相当吃惊。他们都养过孩子,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少有能这样安静的。

“没吵着大家就行。”乔薇说,“他就喜欢看书。”

陆站长问:“学完啦?怎么样?”

陆曼曼很高兴:“她都会了。”

“那你们俩排一下班。”陆站长说,“虽然学了,但稳妥点,这个星期还是你轮班。”

两个广播员按惯例一人轮一周。不轮班的人也要按时过来,以防有什么情况,好替补上去。当周轮班的人星期天也要上班。

陆曼曼脸一下跨了:“二伯!”

她上个星期天本来该休息的都没休,这星期又不让她休!

昨天她可是喊站长的。原来是伯侄关系。

看陆站长要训话,乔薇笑道:“要不然让陆曼先带我试试,我要是行,就从这个星期天开始接班。以后就从星期天开始算一个整轮,就这么轮下去。”

陆曼曼立刻眉开眼笑:“好好好!你肯定行!”

陆站长手指在空气里虚点她几下,算是同意了,但又提醒她:“叫站长啊。别公私不分。”

陆曼曼吐吐舌头。

轮班的事一句话解决。

掐着三十五分钟的时间,陆曼曼回广播室念了结束语,关了机器,回来打了个招呼:“我走啦。”

陆站长说:“下午别睡过头。”

陆曼曼切了一声:“谁睡过头啊。”

广播员上午的工作就这么结束了。

陆站长问:“乔是回家还是在单位吃饭?”

乔薇说:“吃食堂。回家还做太麻烦了。”

“就是就是。”胡穗说,“就一个人再开火可太麻烦了。待会咱俩一起去吃。”

乔薇眉眼带笑:“好。”

陆站长喝着茶美美的。

心想这次军区是真做了回人,终于给了他们一个像样的人。

又年轻,又好看,又朝气蓬勃态度积极,又机灵有眼色晓得该听谁的。

作为领导还有什么比这更舒心的。

乔薇很乐意中午跟胡穗一起吃饭。

食堂不大,很多人端着饭盒回办公室吃饭。她俩带着严湘特意留在了食堂吃。

显然胡穗也有心向她靠拢。

人类聚群而居,天生有拉帮结派的本能。何况现在办公室里除了他们,其他三个人都是姓陆的本地居民。胡穗不向她靠拢向谁靠拢去。

果然。

“陆曼曼跟站长是亲叔侄。陆天明跟站长不是一个房头的,他俩是族兄弟。”

“陆曼曼她爹是供销社副主任。”

“宣传科的谢科长跟站长是隔了一层的郎舅。”

不需要乔薇问,胡穗就叭叭叭地都说了。

要永远相信大妈大姐们的信息收集能力。

“等一下等一下。”乔薇也有知识短板,“什么叫隔一层的郎舅?”

“嗐,你们城里人啥都不懂,亲戚都闹不明白。”胡穗嗤笑,给她解释,“谢科长的媳妇是站长的堂姐。要是亲姐的话,就是亲郎舅。她这个是同一个房头的堂姐,所以我说是隔了一层的郎舅。一个房头的堂亲,很亲。”

“嗯嗯,嗯嗯!”整顿饭乔薇一直点头。

受教了。

《家族歌》重新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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