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广场上的弟子们炸开了锅，他们只是想要来这里开始修行第一课的，收获如何不说，却平白遭受了一次这样百年难遇的信心打击。
刚刚一起开始，有人已经势如破竹，很多人自身却在原地踏步，这怎么能够释怀？
姜糖的感觉是莫名震撼，而长老的表现则是兴奋过头。
他首先是因为自己说的话被光速打脸而觉得有些尴尬，但转念一想这一波完全不亏。
“事已至此，我便再送各位一句至理名言。这是先辈所说，并非我个人感悟观点。”
“修行最基本的目的，就是练成‘自身道’，和他人毫无关系，所以一定要守住本心，心无旁骛。”
“各位可以不懂或者不完全懂，比如我这样。但先贤都说，如果有哪天你觉得这句话是错的，那有可能出了问题……”
“总之你们记住这句话，别人优秀，和你无关。你的成就，从纯粹的修行一事本身来说，也和别人优秀并无直接关系。”
之前还在鼓励新入门弟子的他，早就将自己此行的初心给跑到九霄云外了，什么外门子弟什么师道风骨，都见鬼去吧。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收徒的想法。
“咳咳……如你们所见，这就是属于我所说的气象。”
“这样事情毕竟是少数人才能做到的奇迹之事，各位弟子请不要太耿耿于怀，虽然当即就出现了这样一个，但也终究是非常罕见的个例。”
“在这种时刻就产生气象的过去几十年也就这么一个而已。”此情此景，要是说什么以后如何如何的事情都会惨遭打脸，他也完全不介意再说几句，再重演几次。
轮值的长老开始靠近林小禾，最后在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下，免得打扰到这种可遇不可求的状态。
新入门弟子的目光随着他移动，又落在林小禾的身上，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羡慕中带着嫉妒，还掺杂着无可奈何。
之前长老就说过了，个人有个人路，要放平心态。
修行路上就有人不断一日千里，而这只是天纵奇才和平凡者拉开距离的最初一环节而已——
大可不必气馁，以后还有更多令人绝望的差距。
唯一无法在这种悲情气氛中自怜自艾的大概只有姜糖了，他压制身体的自然灵力反应本就略有挑战性，加上轮值的长老靠近，姜糖甚至干脆将自然呼吸的程度都给压制住了。
他这是为了将自己伪造成真正的新入门弟子，不然要是在这种时候同样被注意到，那就是和林小禾同样等级水平的曝光。
只是几天前的事情而已，姜糖可没有忘记自己在小世界对那些本土围猎者做过什么，一旦传递出来消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虽然只是这样无关紧要的环节，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他算是彻底想多了，哪怕就在林小禾身边，轮值长老的目光也不曾落在姜糖身上哪怕一眼。
反正别说姜糖身体里压抑着一条不安分的灵气大龙，就算真的有好几条甚至是大批量流水线豢养，长老也是看不见其中内在的。
他的眼里只有林小禾，仿佛广场上上万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嘴里也是越来越控制不住的盛赞。
“灵韵初现，繁花初开，才刚刚开始修行，竟然就有这样不凡的景象，天资虽不能说是顶级，但也是可想而知。”
“这种景致，他日筑基必定龙虎气象！”
长老开始变得眉开眼笑，他就那样无视了所有其他弟子，一直等到林小禾的一段修行自然而然地结束。
其他的新弟子也只能这样看着长老，这还能怎么办，难道抗议偏颇有失公允不成……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更多更大的暴击。
“你的修行资质极好，可愿意就此离开外门，随我回内门，成为太玄峰上的内门弟子？”
林小禾才从修行的状态里出来，整个人还懵懵懂懂的，似乎这又给长老造成了一些误解，于是他又继续加筹码，在姜糖看来像个孤注一掷的赌徒。
“按照我的判断来说，你这样的上上等资质，在内门修行会更加精进，如果没有太多的波折的话，应该在几年内就能晋升到核心或者真传弟子！！我基本可以肯定你在太玄峰会受到足够的重视！”
一石激起千层浪，长老虽然小声说话，但是林小禾周围的人是能够听见的。
上万人的广场口耳相传，很快就把目前的情况或者精确，或者离谱地传到了全部来听讲道的弟子们耳中。
有些人甚至之前还觉得，需要在外门打磨几年才能有机会进内门是道院有意磨炼弟子心性，如今看来只是一厢情愿的慰藉罢了。
真正优秀的人，从来都是一路高歌猛进的。
在这种逐渐层层拔高的羡慕和惊叫声中，似懂非懂的林小禾点了点头。
“这也算是提前抢人了，估计这段时间轮值讲道的机会，对于内山那些长老说不定反而是激烈竞争。”
“看来道院对于师门业绩的考核，一定是很严重的……”姜糖心想。
照着长老这样的说法，林小禾资质定然绝佳，放在几天后必定是三宗各峰抢夺的炙手可热选手，不是师傅选人，而是她选师傅。
如果将拜师的选择放在后面几天必定是更好的结果，现在答应，肯定是有些吃亏的。
姜糖也没说自己对之后马上就会迎来的内门选拔的看法，毕竟一方面他和林小禾并不熟识，另一方面要是在现在说，无疑会直接冒犯甚至惹恼这位轮值的长老。
他何苦来哉去趟这种浑水，干扰别人重大的选择，要是日后选差了，还反过来还要平白遭嫉恨。
虽然嘴上总占便宜，但姜糖对于不同人之间亲疏关系一直都有清晰的认知，不同人不同态度，说话的底线深度也不同。
所以他对一切都缄口不言，看着这样一出令周围人羡慕嫉妒恨的拜师现场，也跟着大家伙一起疯狂羡慕。
他本来就是很乐于羡慕别人的人，这种情绪自然说不上是什么好品质，但也无伤大雅。
“你可愿拜我为师？”长老问。
“弟子愿意。”林小禾回答。
“哈哈哈！好，我定认真栽培，视如己出！”他越看林小禾越觉得对眼缘，没完没了地来回赞叹，最后才转向被晾在周围很久的众多外门弟子，“各位道院新入山门的弟子，希望你们也能好好修炼，早日进入内门！！我便带着我新收的徒儿回内门去了哈哈哈……”
反正他是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条狡猾的大鱼。
不过大鱼也不可能是他这种中坚层次长老能够捞到的，知不知道其实也无妨，鱼没有从道院里跑掉就无所谓。
话说回来，道院历史中那些“妖艳的希望之花”，也没有一个是按照正常轨迹成长的。
非要较真，那些祸害其实一个比一个邪门，要不然也对不起自身的名头。
轮值长老带着新入手的弟子踏空而去，心情好得不得了，徒留下满广场的新弟子嫉妒情绪像是烈火在烧。
这么多人一起羡慕，自然是妒火焚天，火烧连营。
“下次再见，大概就是小林师姐了……”姜糖身边一位公子哥感叹，彻底死了拱动的恋慕之心。
“还下次再见呢！我们能不能再见都是个问题！！”另一位更加悲观。
连恶霸们都被这种惆怅所感染，脸上尽是苦涩，进入道院的第一天，惨遭同一起跑线上之人无情打击。
姜糖在其中跟着一起，羡慕得很带劲。
轮值的长老走后，道院的第一课就算是完满结束了，大多数人都已经开始了炼气的修行，剩下的少部分也多少触摸到了门槛。
道院的基本炼气篇也已经发放，之后的一切，说起来也残酷，就是看个人的缘分和努力。
要是始终都没法跨过内外门的这一道门槛的话，其实也不算是真正开始了修行。
在道院的历史上，未能通过外门入内门考核而期满毕业的外门弟子，最高的记录应该就只到筑基。
筑基之后的境界，宛如天堑鸿沟。
广场上的人三三两两地离去，因为缺少了耀眼的小花，姜糖小花与恶霸公子的集团隐隐有各奔前程的趋势。
姜糖也准备离去，接下来就算是进入了正式的修行学年，同样是一年级，外门虽然也有可以去听的授课，但内容和水准不可能和内门一样。
姜糖还想着要听就听精品课程，并不是有看不起外门的讲师们的意思，但主要听说负责外门授课的人有一大部分都是内门高年级弟子，比起内门常有的长老和峰主讲道这种自然要更加不如。
“你去哪里？”姜糖要走，却有其中一位富家公子问叫住了姜糖。
“我回去了啊……今天的讲道反正已经结束了，总不能还留在这人越来越少的广场上吧？”
“你不去看高年级的进入试炼吗？”
“什么试炼？”心不在焉的姜糖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平时更加喜欢用大逃杀和小世界来代指之前的事情。
发现姜糖这样呆愣，公子们都来了精神。准备给姜糖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家伙说道说道。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不知道的，这次轮到我来讲！！！”
看着这些人逐渐明亮和向往的表情，姜糖实在是找不到理由打断他们。难道说你们向往就向往，别带上我这个已经参加过一次的老油条？
而且感觉一旦那样做，像是在谋杀别人的梦想与希望。
“咳咳！纯哥，你可要认真听好了！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在道院里，二年级往上的弟子们都会经受层层选拔，然后决定出最后优秀的一部分合格者参加每年都有的试炼。”
“每个年级的试炼内容本身固定，但年级之间各不相同。每年能够进入的人都非常优秀！因为每个年级的人数都十分多，而仅仅只有上万人可以获得参加的资格。”
“你可别觉得上万的数量好像很多，但其实我们每个人周围的人其实只有很少数量能有机会参与。”
“然后在不同的试炼之中，又会决胜出最后的一百名和前十名，授予不同的奖励！”
“你能想象吗，尤其是身为前十名的人，甚至将会在整个道院的授奖典礼上发表感想，万众瞩目！！那种感觉，你能想象得到吗！！！男人们羡慕嫉妒，女人们欢呼爱慕……”
其中几个公子哥越说越激动，最开始还只是带入感情，到了中间身体已经开始激动到颤抖了。
到了最后，干脆开始感同身受，仿佛他们就是已经走到了那一步的天资横溢之人，站在人山人海的广场中央典礼现场，高昂头颅，伸出双手拥抱天空，准备开始陈述自己的获奖感言。
姜糖觉得他们可真是国宝级别。
“我能想——”作为一个以火山喷发为背景板，几天前刚刚才轰动式发表感想的人，他正想着自己能说点什么。
说实话，他作为过来人，好像并没有什么振奋的感觉。
“不，你想象不到！！”结果对面这些逐渐情绪上头的家伙们直接就掐断了姜糖的一切可能性。
“对，我想象不到。”姜糖只能改口，口干舌燥地回应。
这些人继续你一言我一语，一边将姜糖不知不觉裹挟着带去道远的门口。在那里，将会一如既往地组织一批批通往小世界的传送。
“各位，还有件事情你们绝对不知道！这是我花费了很高的代价，才从秘密渠道里获得的绝密消息——”
途中，其中一位公子哥神秘兮兮地拖长了声音语调，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连姜糖都来了点兴致。
钓足了胃口之后，他才开始揭开谜题。
“我告诉你们，我听说了，就在我们往前一年的时候，也是在道院的二年级试炼中，有个刚刚来道院的人成功混进去了！”
“什么！不是说最新进入道院的一年级是没有机会参加试炼的嘛！”连恶霸们都露出了凶神恶煞之外的表情，这消息的轰动性可想而知。
姜糖也着实惊到了，他不是惊讶于去年有人进入了小世界，而是惊讶于这件消息的来源。
他最想知道的是，这事情是怎么传开的。包括李太白和李炬这些人在内，大概可能都不知道他是去年才到道院。
这意外的听闻让姜糖原本还宁静的心又开始疑云渐起。
按理来说，这件事情明明应该到此为止的。知道这事情的人想要找他算是简单，而不知道的人本应该也不会知道这些。
“可不是这么说的吗，本来肯定是不能参加的。但他不但成功混进去了，而且还排进了前十名，这种事情你们敢相信吗！你们敢信嘛！！”
说到最后，那家伙简直是在咆哮，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该说是激动还是难以置信，连嗓子都开始沙哑了。
“这消息可信吗？”交流欲望始终都不强烈的姜糖开口询问，开始试图导入话题。那个混进去的某人姜糖才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消息来源，但又不好直接去问。
“可信，当然可信。”
“是你亲近可信的人吧？总觉得像是开玩笑的啊……”姜糖态度轻佻，欲擒故纵。
“纯哥，必须的，我可不是在胡说！我家族的堂哥是内门弟子，这件事情绝对千真万确，我堂哥从不开玩笑，而且似乎——”话到此处，这人又有点拿不准要不要说出来。
“似乎什么？你倒是说啊，兄弟们可都等着后续呢！！”一旁的人也急了，直接添了一把火。
“似乎有些人都在找这个人，但始终都没有找到。这就很离奇了。”
“切……就这事有什么好说的，出风头之后肯定要躲躲，不然平白占据了前十名的位置，肯定是有很多人不服气要找麻烦的！”一个恶霸简直觉得这事情再自然不过，还对着姜糖寻求认同感，“换谁估计都这么做，你说是吧，纯哥？”
“呃，啊，对。”姜糖十分有代入感地表示认同，总觉得后背不知为何隐隐冒汗。
他们继续开始说些姜糖不算感兴趣的话题，然后一起去到了道院的山门口。
一路上，姜糖越来越觉得周围的谈论之中很多人都提到了他的光辉事迹甚至是名字和长相，似乎还有夸他容貌超绝的。
姜糖每听一次，都想要转身往回狂奔，要是在这种场合意外暴露了身份，他真的不敢想象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而且虽然现在他满头白发，不去仔细观察的话，感官上和原本还是差距颇多的。
但成也白发，败也白发，这头罕见的纯白色头发引来了相当多的关注，在这人山人海中，就他一个人是浅色发色。
并且和那些年长的长老们花白头发相比，姜糖对自己白到似乎能发光的头有自知之明。
去年是参与者，今年是看客，身份的转变让姜糖看见的东西也所有不同了起来。
道院的试炼开启真的有非常多人来围观，组织维护记录的人也非常多，属于长老和道院弟子混编的小队，在不同的地方负责维持秩序。
道院每年都会宣布一次各个年级试炼的规则，有时候会有较大的改动，安排因年份而不同。
这一次，他算是顺利听完了二年级大逃杀的基本规则，其实紫非鱼对他说的也基本囊括全部内容，就是有些细节上的问题，也可能是今年的规则变动。
声音还是姜糖去年听见的那个声音，依旧不见其人。
“各位，请各位参加二年级大逃杀的人在传送阵作用区域内站好，不要乱走动，也请无关之人远离区域，避免遭受不必要的波及。”
姜糖以看戏的心态轻松地站着，却发现身边的恶霸公子组开始各自活动手脚，摇头晃脑，全身骨头爆响。
“你们在干吗？”姜糖无语。
“我们在做好准备！你也一起吧，为了向去年那个伟大榜样开拓者致敬，就在今年，我们一年级已经准备好要随时冲进去了……”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声告诉姜糖。
“啊？”姜糖傻了。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那位都敢于孤身一人独闯二年级试炼，如今我们有许许多多的跟随者，一个被拦还有另一个，但凡最终只要有一个人能成功，那么就是我们全体一年级的伟大胜利！！”
一位富家公子脸上全是兴奋，姜糖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他们。
传言终究是不可靠的，什么“孤身一人勇闯大阵”，什么“一人突破重重围堵”，作为最清楚事件详情的姜糖，他可以问心无愧地全部作证为假。
没有一件是真实的。
姜糖感觉这就是他们的一点小打小闹，也就是说说而已，所以当潜伏期待已久的一年级声突然开始骚动的时候，他彻底石化了。
“冲啊！我们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是千军万马！”
“感谢开拓者，给我们指明了人生修行道路的方向！”
“人生能有几回机遇，这就是我们最初的起点。前进，全速前进！”
高喊着各种各样的口号，分散在人群中的一年级生们朝着即将开启的传送阵冲击，黑压压乌泱泱一大片。
他们最首要的目标，就是拿到一块命牌，因为伟大的开拓者就是“以超绝常人的勇气和智谋，巧妙地在谁也没反应过来之前夺得了命牌，并且勇往无前地自己开启了传送”。
“啊……这群蠢货，原来数量这么多的吗。”姜糖站在后面扶额感慨，赶紧趁机跑路。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也不想知道，更不想被牵扯进去。
长老们的声音四处响起，带着力量强大的队伍开始主持拦截行动。
说实话，这可能是道院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年级生袭击二年级试炼开启现场”的事件，足以载入史册。
而某种意义的根源人物，作为精神领袖支柱甚至说是怂恿这些人冒险的正主，已经回到了房间里，看着阳台上的夕阳渐渐落下。
他看向林小禾的房间，那里自然是不会有人的，感觉有点怅然若失。
“哎，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被动演对手戏的你，却就这样离开了我所在的天空之下……”姜糖有点不开心。
选择林小禾的原因自然是她似乎对一切都不关心，而这样姜糖才能没有什么顾虑地开始践行自己的轻浮人设。
“算了，走了也好啊。要是真的伤害到了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赔。”
日暮渐晚，姜糖在夕阳落下时也返回房间。
再遇见恶霸公子集团的时候，是在第二天的中午。
双方打照面的时候，彼此都愣住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全然不同的精神状况和健康状况。
“纯哥，怎么你没事啊？”这个小团伙每个人都全身是伤，鼻青脸肿，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纯哥，咱们约好的一起共进退，怎么你只有退没有进的啊！”一人哭丧，他现在说话都会阵痛，疼的嗷嗷叫。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要说话。
“我……我落后了一点，慢了几脚，还被石头绊倒了。”
“你骗鬼的吧！！纯哥，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没一人相信。
时间开始缓慢推进，光阴不似箭，转眼就到了每年内门选拔弟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