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远堂里，摇椅上的肖老太爷闭着眼，手里转动着一对通透的玉球，噶拉噶拉的声音虽然响亮，却也压不住三夫人滔滔不绝的嗓门。
三夫人说得口干舌燥，捧起一旁的茶盏，喝干了大半盏又继续推荐起来。这么天大的好姻缘，老爷子怎么就不吭气呢？
奇哉怪也。
直到丫鬟金香来提醒老爷子该用午饭了，三夫人才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这事，我想想，你们两个也仔细想想。”
“是。”
总算老爷子还肯开口说句话，虽然这话等于什么都没说。三夫人一脸不解地走了，肖老太爷瞧见了三夫人的表情，感慨道。
“当初，她可不是个急躁的性子，怎么就变了呢。”
三夫人把三老爷薅到了自己房里来，急吼吼地说了老爷子的态度。三老爷一直嗯嗯地附和着，最后同意了爹的建议。
“你呀你，就不能有点主见？”三夫人柳眉倒竖。
“婚姻大事，当然要三思。”三老爷瞧了瞧菜色，先夹了一只蒸鹅腿。
金香在老太爷的暗示下，去给谭姨娘通了气，也就是变相的告诉肖会言。这个伶俐的小孙女平素对他很是孝顺，虽说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可也不能让正主儿蒙在鼓里。
下了学的肖会言，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抓到了谭姨娘院里。谭姨娘眉飞色舞地说完这门亲事，肖会言却如临深渊。
她一开口，声音竟是无比颤抖：“姨娘真心觉得，做冯翊王的侧室是极好的亲事吗？”
谭姨娘很讶异：“虽说是侧妃，那也是嫁入皇室了。只要有个一儿半女，日后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肖会言的眼里蓄满了悲凉，她站了起来，脊背挺得笔直，方才颤抖的语调忽而变得铿锵有力：“肖家抚育我长大成人，教我读书明理，是为了让我坦坦荡荡地走正途。会言宁可一死，也绝不为人妾。”
“这……”谭姨娘连忙攥住了肖会言的衣袖，“好好地，怎么就死呀活呀的，你不愿意就算了。”
“我不愿意，死也不愿意。”
“好，姨娘知道了，姨娘不劝了。只是夫人那里，唉……”
“金香姐姐的话，说明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光母亲一人同意，是成不了的。”
“那，三小姐打算怎么做？”
“事在人为。”
话虽如此，可肖会言此刻已是六神无主、心乱如麻。
翌日，肖会言照常上学。她看着无忧无虑的成颖之，实在不知道如何说起。多好啊，都是庶女，她的爹娘都可以倚靠。而自己，不仅要安抚姨娘，还要反抗母亲……
肖会言灰心丧气地回了家，洗漱更衣后便躺在床上发呆，无心茶饭。松醪来叫她吃饭，她也懒懒的推了。
“小姐，小姐，起来吧，别不吃饭呀。”
“我都说我不吃了。”
肖会言翻了个身，却见床边站着的丫鬟是晴霄居的利贞。利贞笑呵呵地说，自家少夫人备了一桌好酒好菜就等着三小姐大驾光临呢。
“好吧，我先换个衣裳。”
晴霄居今晚的六菜一汤，都是她爱吃的菜色。肖会言知道四哥四嫂一定是听说了冯翊王的事，深感兄嫂的好意，她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是今年夏天新酿得梅子酒，喝着不醉人，妹妹尝尝。”
肖会言接过成毓之斟得酒，一饮而尽，回味道：“酸甜清冽，好酒。”
肖家内院的重要消息根本就瞒不过肖惟，八月十七那天，冯翊王派了他一位幕僚的夫人来三房说媒。虽然没点破，只询问了肖会言有没有定亲，可三夫人立刻领会了真正含义。
被权势迷了眼，就算会言是她的亲女儿，只怕三婶也会恨不得立刻送过去。
“妹妹，你相信四哥吗？”肖惟给她续了梅酒，“你要是信，四哥这儿有门好亲事要说给你。”
肖会言放下筷子，郑重地点头：“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