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遗珠弃璧

钱楚楚寻了只新杯子,给自己倒了杯千日春。

“这就是名震江湖的盗鬼?噫,不过如此嘛。”

“不过如此?”成毓之瞥了眼她,钱楚楚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一下,补充道:“这个这个,他的轻身功法确实不错。”

成毓之笑着放下茶盏,道:“不如你的五行异能。”

“嘻嘻,夫人最识货。夫人,咱们在长安城多玩几天吧。”

“要留你留下,我可得在天亮前赶回洛京。”说完,成毓之递给她一只银锭和一张神行符。钱楚楚强忍着玩心,把东西推了回去。

“算啦,我和夫人一道回去吧,这符箓我还用不熟。”

“钱姑娘义字当先。”成毓之只收起了符箓。

“酒不错,我再尝尝这烤鸡。”

钱楚楚用筷子拆下了一只鸡腿,不无斯文的大快朵颐。成毓之起身走到了窗边,清冷的月光倒映在右手的瓷盏里,左手翻出了几枚铜板,用力一抛,落在窗框上的铜板们一字排开。

看着卦象,成毓之一笑,仰起头把酒喝了个干净。

月映清波间,露湿寒塘草。

春尽杂英歇,夏初芳草深。

殖业坊的一栋小宅子,租住在此的中年男子送青年男子出门,两人虽都是儒生打扮,可前者穿着粗布,后者却是绫袍。

“何兄留步。”

“贤弟慢走。”

礼让了一番后,成育泽才离开。走出杂乱狭窄的巷子,成育泽接过小厮春波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春波不解,少爷为何要接近这个落魄进士?

成育泽可不是闲得没事干,奈何二姐一番威逼利诱,身为老弟不得不从。他费尽心思结识这位何进士,此人确有才华,只可惜他出身寒门,没有人脉,又不愿卑躬屈膝去巴结权贵,只得赋闲在家。

唉,自己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就算他能考进殿试,体察圣意的考官们最后也会把他踢出去。

成育泽有些心灰意冷的回了家,何映非闷头读书,一直读到了天色擦黑。四十出头的何映非,微黑的面色中泛着少许青黄之气。杏核眼,鹰钩鼻,薄薄的双唇,一看便是个不好糊弄的精明角色。

傍晚,老仆做好了饭菜。饭桌上多了一碟腊肉,正是上午来拜访的成育泽送来的。腊肉咸香,何映非比以往多用了一碗饭。

吃过饭,何映非再次踏进卧房,书桌上却放着一封信。

丁香色的信封上用方劲古拙的隶书写着何映非亲启,他原地不动,四处张望了一番。无声无息,凭空出现了怪信,难道说,他被天理局发现了?

何映非拈起信封,墨字里隐隐闪着金光。信没有封口,他抽出了雪白的信纸,只见纸上写着一首诗。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

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信封和信纸被何映非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他拿了个镇纸压着,沉默地思考起来。昏暗的灯火勉强照亮了他的脸,寂然幽深,似破败古庙里的残损神像。

来送热茶的老仆放好茶壶,挑了挑灯芯。

“老爷准备给家里去信吗?这信封,怪精致的。”

嗯?何映非盯着他,点了点信纸问道:“那这信纸如何?”

老仆眯起眼睛,道:“雪白匀净,好纸。”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何映非微微叹气,原来这些字只有他一人瞧得见。他琢磨着这首诗,怎么想,都不像天理局的行事风格。

不知是敌是友,人在明我在暗,只能以静制动。

数日后,同一时辰,同一地点,又出现了一只丁香色信封。

没有字,只有画,一只圆滚滚的毛毛虫,天真无邪之气跃然纸上。何映非粗通画技,这幅画似乎不像是用笔,而是用手指头蘸着墨汁按出来的。

何映非如坠雾中。

又是数日。微微鼓起的信封,何映非倒转信封,晃了晃,掉出来两样物什。一粒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紫玉扣,清透纯正,内蕴暖光;一张小巧的黄色符箓,用鲜红的朱砂画着极为复杂的符纹。

何映非先拿起了符箓,结果,他像拿了块爆碳似的立刻把它丢在桌上。何映非闭上眼,一口接着一口,吐出了浊气。他按住胸膛,平复着满腔惊恐。

他枯坐了许久,才再次鼓起勇气去碰紫玉扣。

这一回,他却笑了,笑得如沐春风,闲适安逸。若是老仆见了,一定会以为自家老爷得了失心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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