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收信

从王府的马车上出来后,素娥轻轻呼出一口气。

马车停留的地方,早就被王府的护卫清了人,一片冷清。

白羽站在巷子口,被侍卫拦在外面,不敢闯进来,只能探头探脑地张望,隔一会儿在原地转两圈,再耷拉着脑袋叹口气。

见她出来,才眼睛一亮。

“韩姑娘,你、你……”

白羽年纪小,但也知晓事理,韩素娥突然被王妃叫去叙话,特地挑的是公子不在日子,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都怪他一时疏忽,在街上忘了隐蔽身份,定是被王妃身边的司冬认了出来,由此发现蹊跷。

“我没事。”韩素娥对他笑了笑,安抚道。

她分明年龄更小,却稳重从容,丝毫不见异样。

白羽不禁赧赧,“是卑职不察……让姑娘为难了。”幸好韩姑娘识大体,方才主动点头,替自己解了围。

“说起来,”素娥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而是问:“你家公子他此行出门,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说话间,两人走出巷子,朝着他们的马车停放的地方走去。

白羽不知这件事能不能说,犹豫了一下,还是隐晦地道:“公子去了边关。”

边关……那便是与辽人有关的事了。

素娥沉吟,想起刚才同王妃分别时,对方突然问起自己的父亲。

她回了句还好,又听王妃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三个月前随耶律严宇回辽的有位和亲公主,你应该认识吧?她回辽后成了耶律的正妃。”

“最近,听闻夏有意效仿,愿送嫁拓跋宏的女儿为耶律严宇的侧妃。”

拓跋宏。素娥默念这个耳熟的名字,不就是景阑的生父,当朝夏太子吗。

这么说,辽夏有意互通姻亲,缓和多年来因边界问题生出的摩擦。

这个信号,并不是什么好征兆。

更何况王妃先前那句意有所指的问候,似乎是在提醒自己什么。

夏与辽联手,难道是想要对付父亲吗?

不,不对,辽人同父亲未打过几次交道,他们心中最大的敌人是镇北王,不可能突然将矛头对准父亲。

更何况,即使他们想对付父亲,也鞭长莫及,无计可施。

素娥摇摇头,压下心中的惶然。

再过一段时间,她就可以见到父亲了,到时候,她也一定会提醒父亲。

因为这个插曲,韩素娥没有了出游的兴致,她很快吩咐白羽驾车回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素娥远在北地并不知,母亲很快就收到了自己的家书。

快到除夕了,外面的人家都提前准备新年的一应事物,唯有将军府,仍然笼罩着沉闷的气氛。

正房院外来往的仆婢无一不放慢了脚步,偶有毛手毛脚的丫鬟不小心步子重了些,便被管事婆婆瞪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轻点!”

白芷端着碗熬好的止咳汤,打帘进了正房前厅。

她神色正常,但若仔细探究,就能发现面上那不易察觉的压抑着的惊喜。

“夫人,这是厨房刚熬好的。”她小心翼翼将汤药端在长公主面前,用勺子撇去上面浮沫。

嘉敏神色恹恹,扫了眼冒着苦气的药直反胃,挥了挥手,“拿走吧。”

自从出事后,她一直没什么胃口,前几日又受了寒,落下了咳症。

白芷一反常态,没有顺从,而是又将那圆瓷碗往前推了推,碗底下压着什么东西。

嘉敏正要蹙眉,却瞥见那抹白色的一角,再望着白芷唇角若隐若现的笑,突然福至心灵,接过碗来。

她神色不变,镇定地用手指抵着碗底的东西,勉强将汤药喝了两口,然后还给白芷。

没一会儿,便装作喝药后犯困的样子,起身回到寝房中。

嘉敏让白芷拉上帷帐,躲在帘后,几乎是抖着手指展开那封被叠得厚厚的信。

“母亲大人亲启:至女儿离京后……”

看见头几个字,她激动地捂住唇,盖下呼之欲出的惊喜。

是素娥,是她的乖女!

她小心地抚平纸张皱褶,一字一句地浏览下去。

一封信,几百字,她来来回回看了四五遍。

女儿只报喜不报忧,她是知道的,但看到素娥在信中说自己的天生心疾已经被彻底治愈时,嘉敏还是没忍住,短促地惊呼出声。

她不可置信地掩唇,眸中泪光盈盈。

一股巨大的强烈的欣喜涌上她的心头,她许久未浮起过笑容的脸上终于生动起来,仿佛这两个月以来所经历的一切难熬夜晚,都是为了等到这一刻。

那声没能抑制住的惊呼被人听见了,窗外有人隔着薄薄的窗户纸问,“夫人怎么了?”

嘉敏咬紧嘴唇,缓了缓,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

“无事。”

她平复了心情,听来人蹑手蹑脚地消失在窗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从将军府被围后,仿佛谁都可以安插进刺探的人手。

但眼下,这种无关紧要的愤怒很快便被她挥之脑后,她有更要紧的事。

嘉敏继续读着女儿的信,望着熟悉的笔迹,眼眶通红。

素娥在信中说,她现在一切安好,在一个她意料不到的地方养病,等回府后,想同自己介绍那个救了她的人。

女儿有了心仪之人。嘉敏怔然,看着字里行间里流露出的爱慕,心情百味杂陈。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女儿倾心。她好奇极了。

那样的人配得上女儿吗?她又担心不已。

很快,嘉敏看到下一行。

“觉明大师替女儿医治痼疾,提及香料一事……”她无声地念,眉头蹙起。

她看着信中的话,想起几个月前的事,那日从仁明宫回来,她马上就着人将有疑的香料送去了沁香园,派人去查。

可是,换了几个调香师傅,甚至还请了几位药师,也没查出香料有什么问题,只说这香可能含了性烈的薄荷,所以不宜夜用。

她找机会回复了卿云,对方也没再说什么,只换掉了那香,继续用回惯常用的那种。

现在,看着信上的字,嘉敏心中惊疑,惶惶间,背上冷汗一片。

先前得知女儿病愈的欣喜荡然无存了。

“大师说,女子长期使用这种香料会致使不孕之症,又提及,若是孕妇吸入含有此种药物的香料,又饮了含有苏梗和川断的安胎药,两者相冲,便会产生和一种毒药一样的效果。”

“女儿的病,极有可能便是因此而来。”

嘉敏看见后一句话,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脑中嗡地一声,仿佛有巨响锤击。

她眼前黑了黑,恍恍惚惚间,脑中闪过一幕幕画面。

十六年前,她怀着素娥时,时感烦闷,便常去宫中母后那里小住,当时卿云刚进宫,自己也就没少去她那里探望,甚至可以说是隔一日便去一次。

那会儿,卿云便习惯燃起那熏香,说喜爱那里面淡淡的白檀味,那熏香难得,里头有琼台特供的白檀,只仁明宫独一份,旁的妃嫔是绝无享用的可能。

嘉敏至今都记得,她的好弟弟、当今圣上一脸恩宠地嘱咐卿云。

“朕得知你夜里难以安眠,此香便可以缓解一二,不过有个讲究,不适于清晨使用,最好在下午后半晌或晚上焚烧。”

好算计,当真好算计。

他赵荣帧的妃嫔贵人,不就只会在早上去仁明宫请安么。

又怪不得,裴氏有孕时,他特允了对方不用晨昏定省。

嘉敏冷笑一声,抬手狠狠扯住床边的帐幔,似要将其碎尸万段。

赵、荣、帧!她咬牙切齿地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双眸怒火熊熊。

亏得母后善良亲自抚养他成人,亏得自己顾念情谊辅佐他登帝,他便是这样回报自己的。

难怪以前三妹总说,这赵荣帧就像头养不熟的白眼狼,跟他那背主的贱人生母一样,净会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只恨自己眼瞎,没瞧出他人模狗样的皮囊下包藏祸心!

毒害卿云使其不得有子,让素娥生来便中奇毒,借子虚乌有的事打压元郎,现在又迟迟不肯解禁将军府,更不让元朗离关回京,他赵荣帧恐怕正步步为营,一件件一桩桩地想亲手把这将军府摧之毁之。

好,既然如此,那也别怪她不留情面。

当初这皇位是怎么给他夺来的,如今便怎么从那贱人屁股底下收回去。

又过了几日,谢景淞回到庄子上,素娥也收到了母亲的回信,一同捎来的,还有那枚幽云谷令牌。

她握着令牌,心中安定了不少,才去看母亲的信。

母亲说她已知香料一事,对下毒之人自有定夺,让素娥不必忧心,又提及救了她的人,让素娥代为转达一句话。

“多谢阁下出手搭救,日后将军府必有酬谢……”素娥轻声念着,见一旁的谢景淞立于窗前,闻言扭头扫来一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他看着有些无奈,“你母亲似乎有些防备我。”

酬谢什么的,听着足够客气,也足够疏离。

果然,见一旁的青渠有些欲言又止,得了允许后,才斟酌着开口:“听闻传信之人说,当日长公主曾逼问您的身份,末了还要求他带话给您。”

谢景淞挑眉望他。

青渠喉间滚了滚,硬着头皮道:“说到了三月,将军府若是还未解封,就请您将韩姑娘送往她江北故友那里,不好、不好再多加叨扰。”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闻言,谢景淞轻轻笑出声来,他抬指揉了揉眉间,看着素娥无计可施般叹了口气,像是又在说“瞧,果真防备我”。

素娥轻咳一声,替母亲解释,“我母亲她又不认识你,难免担心我。”

为人父母,不都是如此操心,再说王妃不也曾私下找她谈话。

说起这事,那日过后她特地嘱咐白羽不要将王妃单独见她的事向他提起,也不知白羽究竟听没听她的话。

“也对,”谢景淞点点头,“若是以后我有了孩子,恐怕也是如此爱护,推己及人,自当理解。”

他看着她,语气明明很自然,表情也一本正经,素娥却腾地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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