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药方

韩素娥慢慢上前一步,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清晰地落在对方耳中。

“正如您所言,应该顺应天意,可谷主可否想过,何为天意?”

对她的发问,平台中央的人不言语,只默默地望着她,似等她接着说下去。

见状,素娥扬起一抹笃定的笑,“此时此刻,我出现在这里,正是天意。”

她说出这句话,清越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四壁间,听着好像寻常,但韩素娥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心知肚明其中的深意。

一个死人重新活了过来,并且回到十年之前,还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冥冥之中,便是上苍新的旨意。

“或许,天意便是要扭转乾坤,纠正错误,让一切回归正轨。”她说,声音不大,但格外有力。

墨一站在她身后,他听不太明白,只知道两人一来一回地打着哑谜,话中有话。

这个幽云谷谷主,从一开始就对他二人的到来毫不意外,更像是知道韩姑娘这个人一般,更奇怪的是,韩姑娘对此也没多诧异。

韩素娥说完,没再出声,留给对方考虑的时间,许久,对面的谷主终于有了些反应,从平台中央站了起来,扫了眼墨一,对他前面的韩素娥道:“你随我来吧。”ぷ99.

这是有戏?墨一眉毛动了动,看向韩素娥,后者扭头看来一眼,示意他在原地等着,然后跟着谷主离开。

韩素娥跟着他往塔里走去,登上石阶,来到石塔最高处,是一个类似藏书阁的地方,宽阔的室内,摆放着密密麻麻的木架。谷主没看她,打量一圈后径自走到其中一排木架旁,伸手在上面翻找着,很快找到一个木盒,抽了出来。

他打开木盒,将里面的一张薄纸小心取出,看了一会儿后转身递给韩素娥。

韩素娥双手接过,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药房,细细浏览下去,上面歇着一串药材的名字和配比。

“这张药房,可解瘟疫之害。”谷主看见她抬头看来,出声解释。

可是……韩素娥露出犹豫的神情,她分明记得,前世是靠幽云谷的一味独有的药材才治好了那些病患,可从来没听过是药房的原因。

看出她的疑惑,谷主也心知肚明,微微一笑,点明道,“姑娘是在想那味药材?”

韩素娥诚实地点点头。

“姑娘当初或许是误会了,其实并无什么独特药材,只不过有一味药,是寻常人家用来喂牛的,一般没人会想打用它来作药材。”

闻言,素娥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好像这样更加说得通,她本以为谷主要给她解药,但是得了瘟疫的人那么多,光靠幽云谷能有多少解药,若是外头寻不到的药材,更别提前世治好那么多人,毕竟前世那幽云谷的弟子也不可能随着带着一堆药材。

给她药方,以后再有类似的瘟疫,也能应对了。

她心中稍安,将药方小心叠好收进袖中。

“多谢谷主大义成全。”韩素娥深深拜了下去,替她自己,替父亲,也替兆阳县的百姓向谷主致谢。

谷主受了她这一拜,点点头,“老夫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

既然寻得药方,解了日后之急,算是了却一桩悬了很久的心事,素娥放松下来,跟着谷主回到一层,走到墨一身边。

谷主捋了捋长须,“想来姑娘应该是想尽早赶到受灾地去,老夫也不多留人了,君邑。”

他宽大的袖袍摆了摆,没一会儿,君邑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

“二位请。”

临走前韩素娥再次郑重道谢,然后和墨一离开。

她怀里揣着那张药方,明明轻飘飘的,却犹如千斤重,好像怀中的不是一张普通的药方,而是沉甸甸的希望。

“魏伯会在怒河边等我们吗?”她想起一事,问道。

君邑闻言,半偏过头,淡淡开口:“已经派信鹰传话给他,等你们走过桃林,他便会在岸边等你们。”

原来如此,素娥点点头,她还在奇怪这谷内平时如何与外界联络。

他们通过上山时搭乘的那个东西缓缓降落下去,君邑领着他们走到入口处,递上两瓶膏药和两粒药丸,正是来时魏伯给他们的。

墨一看着韩素娥伸手接过,突然开口:“这药频繁服用,可会有危害?”

他想起公子的交代,万万要护她周全。

君邑冷清的眸扫向他,语气没什么起伏,“没有危害,只是夜里会睡得沉些。”

韩素娥和墨一服下解药,同君邑客气道谢后缓缓走出谷门。

看着他们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几重山壁后,君邑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返回谷中。

不一会儿,他悄然上了山,步入石塔中,敲了敲侧壁走进去。

白须老者仍盘腿坐在中央,听见声音眉毛不曾动弹。

“师父为何要帮他们?”

静悄悄的室内,君邑的声音响起。

谷主不意外他会这样问,慢慢睁开眼睛,“因为天意。”

“不是逆天而行?”

“非也,”谷主微微一笑,一甩手上拂尘,“逆天而行,也是天意。”

闻言,君邑若有所思。

韩素娥和墨一很快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到怒河岸边。

君邑说的不假,魏伯已经在撑船等候多时。

见到二人,他面上没有多惊讶,但口中还是忍不住:“没想到你二人竟然这么快便出来了。”

以往也有进到谷里的人,少有这么快便完成所求,更有甚者,再也没能出来,当然,那都些不怀好意的人。

素娥点点头,也觉得颇为顺利。

“多亏谷主深明大义,答应了我的请求。”

老魏也没问她的请求是什么,只道了句恭喜,引他二人上船去。

来时满怀心事的素娥,回去时一身轻松,乘着老魏的船抵达对岸后,素娥见蝉衣竟然仍然在岸边等着,船还未靠岸,便冲她招招手。

“你怎么还未回去?”

不是吩咐她不必在此守候吗。

船慢慢靠岸,蝉衣走上前扶着她下船,一边回话:“奴婢是想着万一今日姑娘便能回来呢,就先守在这里等一会儿。”

果然一个时辰前看见老魏匆匆回来,撑着船到对岸去了。

“只留了我和几个护卫,其他人先下山了。”蝉衣扶着她,低眉温声道。

素娥点点头,“你辛苦了,我们也下山吧。”

回到这几日投宿的客栈中,素娥又掏出那张药方,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才收起来。

她没有避着墨一和蝉衣,两人虽疑惑她大费周章地来到这里,并跋山涉水地找到那个幽云谷的地方,就为了这张药方,但聪明地没有多问。

“赈灾的队伍到哪里了?”素娥将药方收回囊中,抬眸问。

蝉衣摇摇头,“还未收到消息。”

巧的是,她刚说完,便有叩门声,一个侍卫走进屋里,呈上一封信报。

素娥打开一看,便是父亲的队伍已经行至最近的一个城镇,今晚在郊外驻营。

这么巧!她忍不住站起身,恨不得立刻飞到父亲身边,与他相见。

时隔四个月,她终于要见到家人了。

此刻,远在百里外的郊外,在一片扎好的营帐中,韩玮元正凝神听手下汇报兆阳传来的消息,突然见一个灰蓝色的身影匆匆走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要禀告,但看见他正议事,匆匆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手下很快汇报完情况,韩玮元点头示意了解,便让他退下。

钟谢等那士兵彻底走远,这才上前,凑近两步,声音低不可闻,“令爱已经在鸿鸣山附近的县城上。”

韩玮元浑身一震,倏地转头看他,“此话当真?”

钟谢点点头,“韩姑娘似乎去了鸿鸣山。”

鸿鸣山……韩玮元沉思,想起府上那个小童,自称是鸿鸣山的幽云谷中人。

他眉间闪过一丝了然,很快又欣喜起来。

“此地离那里有多远?”

钟谢默默算了算,“韩姑娘所在为肴山镇,距离此地大概两百里。”

两百里,若是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一个晚上便能抵达。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钟谢出声劝到:“将军,还是明日再出发吧,此行路途遥远,军士疲惫不堪,明日还少不得您现身振奋士气。”

“况且您之前在壶儿关所受箭伤并未完全痊愈,若韩姑娘知晓您这般折腾,必定不好受,今日已晚,您还等休整一晚,明日也好相见。”

他细细道来,劝诫住对方欲策马往肴山镇赶去的想法。

韩玮元点点头,让自己心情冷静下来,“你说的也对。”经钟谢一劝,也意识到不急这一时。

话说回来,兆阳县突发瘟疫,他也有些犹豫是否要把女儿带在身边。

这么一想,难免就同钟谢提起瘟疫一事。

“之前我吩咐你找的大夫怎么样了。”

钟谢摇摇头,难得忧虑,“大夫是找了不少,但是不一定能解瘟疫。”

他听闻兆阳此次爆发的瘟疫,和以往并不相同,周边也并不是没有派能医善药者前往,但目前还无人能研制出治愈瘟疫的药。

眼下,他们还离兆阳有些距离,不知晓具体的情况,干着急也无用,只能到了后再应变了。

“对了,你可听说过兆阳县的县令?”

韩玮元想起沿途听到的传闻,向钟谢问道。

“兆阳县的县令……”钟谢沉吟,“听闻姓吴,是兆阳土生土长的人,能做到县令,应当是全凭他那岳丈。”他嘴上挑起一抹冷笑。

“岳丈?”韩玮元抓住这一点,皱眉,“他岳丈是谁?”

“郑丛守。”

“原荆州通判?”

钟谢点点头,“正是。”

“江陵郑家。”韩玮元蹙眉。

“大将军,”钟谢突然郑重神色,“您务必要提防吴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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