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窃贼

第二日,素娥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在行驶的船上歇息,让她很不适应,加上昨晚夜探货舱发现的事情,导致她昨晚熬到半夜才入眠。

“开门开门!”

敲门声很响,虽然尽量压抑着怒气,但仍听出来人似有些不耐。

素娥睡眼惺忪,还没回过神来,蝉衣已经移步过去,抵在门后,高声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我们是船工,昨夜货舱失窃,现在需要挨个搜查,找出贼人。”

韩素娥眼皮一跳。

蝉衣虽清楚姑娘昨夜出了门,但还是辩解道:“我等与此事无关,我家姑娘昨夜早早歇息了。”

门外的人仍旧道:“即使如此,也要搜查,不过简单看一下罢了,不然怎与丢了货物的人交代。”www.九九^九)xs(.co^m

“可岂能随意进出姑娘家的闺房,这成何体统。”

“特殊情况,还请姑娘见谅。”

见行不通,蝉衣只好退一步,“那还请诸位等等,我家姑娘尚未收拾好。”

门外的人静了静,许是考虑到房内是个姑娘,嗓门降了下去,语气也缓和不少:“既然如此,还请姑娘收拾好后开门,我们只不过大致搜查一下,不会冒犯到姑娘。”

蝉衣应了一声,转身走向床边,见韩素娥已经起身,径自穿好衣裳。

她快步上前,服侍着素娥洗漱梳发,没多久,便已收拾好。

韩素娥不知谢景淞那边是否知晓此事,心中奇怪,昨夜不过是去货舱探了探,并未拿走什么东西,怎么这船工却说货舱失窃。

她一边思索,一边让蝉衣替自己描粗了眉毛,又在脸上点了些麻子,还像最初上船那般,在腰间垫了棉巾,最后才戴上帏帽。

蝉衣已经见怪不怪,习惯了她这些要求,手脚麻利地照做了。

素娥收拾妥当,摸了摸身上用来改变身形的棉布,这是从谢景淞那里拿来的,北地种植的棉花所织,果然柔软暖和,好在现在已到了深秋,就这么垫在身上,不会显得突兀,还可用来御寒。

她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见镜中人不再如原本那般过分纤瘦,不仔细瞧便认不出来,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蝉衣这才将门缓缓打开,让守在外面的船工进来。

出乎意料的,最先进来的是谢景淞和白羽。

素娥看见前者,马上反应过来,提步上前,叫了声“阿兄”。

谢景淞走近,抬手不露痕迹地揽过她,隔开那些船工,神色平常,“听他们说要搜查你的房间,我来这里陪着你。”

素娥应了声,默默站在他身后,冷眼瞧着呼呼啦进来三五个船工,还牵着一头黑犬,趁几人不注意,抬手拉了拉他衣袖,以眼神询问。

不会查出我们来吧?

谢景淞安抚地看她一眼,微不可察地摇头。

那领头的船工先抱拳道了声“冒犯”,然后便牵着黑犬四处走动,让那大狗耸着鼻子嗅来嗅去。

素娥猜测着他们的用意,想着莫非是昨夜留下了什么把柄。

她飞快地思索,蓦地记起,有些人家的仓库会在地上墙面撒上一种近似透明的香粉,普通人闻不出什么气味,但经过训练的犬类能轻易分辨,且能追踪百里,这样若是遭到了偷窃,只要那窃贼身上沾了一点香粉,便会被认出。

她心中微微有些紧张。

昨夜,二人在货舱内待了良久,裤脚鞋底,没准便沾了什么东西,尤其她穿的那一身衣裳和鞋,恐怕沾了不少。

但那一身行头,都放在了谢景淞的房里,若是查到他那里……

在她分神思索的功夫,船工已经拉着黑犬将厢房内查了个遍,上前道:“两位贵客的厢房都已经查好了,确实什么都没有。”

他语气带了些歉意:“若有冒犯,还请海涵。”

一旁的白羽适时道:“我早说过,这事怎会与我家公子和姑娘有关,你们来这里查,也是白费功夫。”

领头船工不好意思地陪笑,附和了几句,然后很快便带着手下离开了。

待房门关好,素娥迫不及待问:“听他的意思,你那里已经搜查过了?”

两人的厢房连着,她还以为搜完自己这边,下一个才是他的。

不过竟然什么也没查出来吗?害她方才紧张那么久。

“昨夜你走后,我就吩咐白羽将那些衣物扔进水里。”谢景淞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眸中隐有笑意。

原来是这样。韩素娥松了口气,有些佩服他,怎么像是提早便知道一般。

看出她的疑问,他简单解释,“这只是最普通的手段,王府重地用的法子,可比这些复杂多了。”

所以熟悉这些手段的他,也对这货舱可能采取的措施一清二楚,又岂会踩进陷阱。

昨夜回去后,他递给韩素娥擦脸的雪帕,也加了一些无毒无味的药水,可消除气味,更别提那些衣物和鞋靴,也都被白羽悉数丢进了江水,过了一夜,都不知道已经漂到哪儿去了。

所有的证据,都被他毁尸灭迹。

听完他的解释,素娥对谢景淞和他手下又多了一些认识。

看来平时没少干这种事。

“不过——”她开口,有些坏心地道:“——你怎么不把那些衣物放进袁姝的房间里?”

她完全不介意给袁姝找点麻烦。

一声轻笑响起,谢景淞抿了抿唇,半垂着眸子望她,反问道:“你怎知我没想过?”

那……素娥很快反应过来,有些惊讶:“没有成功?”

他目光一转,扫了不远处的白羽一眼,似笑非笑,“是啊,谁让他功夫不到家,惊动了袁姝身边的一个人。”

白羽垂着头,不敢吱声。

“那个侍女?”

“侍女?”谢景淞挑眉,摇摇头,表情有些嘲讽,“那个侍女算不上什么,是那个新面孔。”

素娥沉吟,“上船时看到的那个男人?”

那人跟在袁姝身旁,约莫二十岁左右,她之前从未见过,看来是在夔州才与袁姝汇合的。

“那人本事倒不小,”谢景淞轻嗤一声,语气漫不经心,“白羽向来擅长隐匿,却被他有所察觉,这样看来,应该是个冥宗的重要人物。”

“冥宗的势力竟然这么大么。”

韩素娥嘴上说,心里还颇感遗憾,没把这个黑锅丢给袁姝实在可惜。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也算是知道了敌方的底细,日后对那个男人要多加提防。

两人交流到此,谢景淞转了话题,对她说:“先用早膳吧,然后随我出去。”

他顿了顿,“欧阳睿邀我们巳时去茶间小坐。”

今日楼船已行至夔州西南,最迟明早,便可抵达梓州码头。

经过前半夜的休憩,船行加快,掠过一片片青山丛林,几人坐在船上的茶间,正巧毗邻窗边,抬眼便可见两岸景致。

见韩素娥又戴上了帏帽,遮得严严实实,欧阳睿有些失望,但表面不显,仍是殷勤倒茶。

“没想到这船上还特地辟了一块场地作为茶间,可算缓解不少的人‘茶瘾’。”他笑着调侃。

今人嗜茶,无论身处何地,都想进茶楼点上一杯茶汤,然后悠闲地听着台上的杂评说书唱曲,悠哉游哉,半天也就打发过去了。

“多谢。”韩素娥礼貌地笑笑,笑完意识到他也看不见,正要接他递来的茶杯,却被一只手半道截走。

谢景淞一手托住茶杯,道了句“小心烫”,轻轻地放在她面前,然后看向窗外。

瞧见他举动,素娥抿唇,藏在白纱下的美眸轻扫他一眼,偏对面的欧阳睿毫无察觉,不好意思地“哦哦”两声,“确实有些烫,姑娘小心。”

欧阳玥唇边挂着抹得体的笑意,视线时不时落在对面那张俊逸的容颜上,找了话题,提起今早发生的事。

“今晨遇到船工挨个在各个厢房搜查,说是货舱遭窃,要找出贼人。”

“不知二位可有遇到?”

“应该是所有房间都被检查了,”谢景淞回她,侧面证实了她的话,又反过来问,“昨夜你们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欧阳睿摇摇头,“什么都没听到,”他看向妹妹,“你呢?”

“我也未曾听到,”欧阳玥想了想,“我一向眠浅,若是没有醒,就表明确实没有什么声响。”

“也不知到底丢了什么东西,今早那么大的阵势,不知晓的,还以为是官府抓人。”她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悦。

欧阳睿附和:“确实有些恼人,叶姑娘也被惊扰了吧。”

素娥轻轻摇头,表示不太在意。

“也不知可曾抓获贼人。”她不动声色道。

这话引起欧阳睿兴趣,他答道:“听说没抓到什么人。”继而又露出一丝好奇,“你们说,这船虽大,但一直行在水上,要是真有贼人,也插翅难飞,只能留在船上,怎么搜查那么久,却一个人影都没抓到呢?”

“可能就藏在这些客人当中吧。”谢景淞勾了勾唇,清冷的眸扫过茶房内的人来人往。

这话听得欧阳睿脖颈一凉,“不会吧,”他也扭头看了看那些长相各异的客人,“那我希望这贼人只是偷东西罢了,别闹出人命。”

“说来也有意思,”韩素娥适时接过话题,晃了晃手中茶杯,莹白的指尖和紫砂对比鲜明,“我很好奇,这船上到底有什么宝贝可值得贼人惦记的?”

“一般往西南而下的商船,会运些绸缎茶叶,或者瓷器,这些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好偷的。”

这话引得欧阳兄妹二人注意,欧阳睿思索一番,“没错,一般南下的货物,大抵都是这些,很多是运往边境,售给大理的商贾。”

像这种货物,朝廷是允许交易的。

欧阳玥却想的更多,“所以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偷的呢?都是境内寻常之物,更何况一般数量巨大,轻易也偷不走。”

“莫非这船上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素娥饮了口茶,不甚在意道。

她说得随意,但却让欧阳兄妹一怔,二人深受父亲教诲,对某方面的事有着特殊的洞察力,不禁对视一眼,似乎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欧阳睿沉思半晌,突然抬眼,看向一直寡言的谢景淞,“叶兄,你怎么看?”

谢景淞从窗外的风景转回视线,半垂着眸,目光落在面前的一汪茶汤中,那上面映着他的倒影。

“我倒想起一事。”

他抬眸,语气清淡,“听闻前几日,汴京发生了一件事。”

“将军府被围封,据说,韩大将军泄露了西南军工运输的水路图。”

“也不知,你们可曾有所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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