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云破雾“你让我多亲几口”...

许敬安当众立誓,情辞真挚,她的部下都被她感动,也都举手指天,高呼道:“讨伐叛贼,平定叛乱,保家卫国,敬天爱民,誓当竭力,永无二心!”

许敬安放声呐喊:“若有违背誓言者,天人共诛!”

官兵的旗帜在风中飘动,发出猎猎的响声,使人心生一股慷慨激昂之志,官兵的士气也为之一振。

华瑶的声调比许敬安更洪亮:“皇天在上,厚土为证,高阳华瑶与诸位齐心协力,同生共死!若有违背誓言者,天人共诛!”

日光渐热,众人身上渐有暖意。华瑶忽然拔剑出鞘,剑尖直指苍穹。她的衣袖沾满了鲜血,她的长剑闪动着光芒,与明亮的太阳交相辉映。

众人这才想起,“高阳”是皇族的姓氏,寓意为“至高无上的太阳”。

华瑶的语气铿锵有力:“诸位,范田巾死了,姚德荣也死了,攻打我们的叛军,已经全部死光了!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夺回秦州的土地,让叛军不敢再欺辱我们,不敢把我们当作卑贱的丧家之犬,不敢抢走本该属于我们的粮草和财富!家国之兴衰,社稷之安危,系于一战之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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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瑶迅速地扫视了四周。她从士兵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振奋的、肃穆的神色。他们热血未凉,功名未成,这生灵涂炭的秦州大地,还等着他们去解救。

华瑶没有继续煽动人心。她已经说完了自己该讲的话,许敬安也如她所愿,恭敬地跪在她的面前,无比恳切地向她宣誓效忠。

许敬安打从心底里厌恶叛军的所作所为。她的忍耐也到了极限。时至今日,无论是哪一批官军路过彭台县,只要官兵不对许敬安赶尽杀绝,许敬安都会立刻投诚。正因如此,华瑶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

趁着叛军的援兵还没攻过来,华瑶连忙率领部众,走入一条名为“螣蛇沟”的峡谷。不久之前,华瑶在这里伏击了六千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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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瑶视野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断肢残体。

她踩在凹凸不平的土地上,脚下是半软半硬的淤泥和沙砾。她的衣摆拂过了岩石缝隙里的杂草和荆棘,也沾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不少死者都被扎破了肚腹。他们的大肠、小肠、心肺、脾肾等等各种脏器都零乱地散落到了各处。每一具尸体都有独特的死状,若不是他们身穿着不同的军装,华瑶也分不清究竟谁是叛军,谁是官兵。

华瑶心有所叹。她慢慢地抬起头,又见一群秃鹫盘踞在半空中,时不时地发出凄厉的嘶鸣声。

苍郁的山峦环抱着天与地,巍峨的山崖高耸入云,从云端往下看,这人世间的种种纠纷都是渺小而渺远的。你死我活的党争、城破人亡的战乱、尸山血海的斗杀,或许就像蚂蚁盘窝一样无关紧要。但是,那些灾祸一旦牵扯到一个人的身上,却又可能带来一种深沉的悲怆。

华瑶并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她的心还没有变得足够冷硬。她默哀了片刻,便收敛了情绪,命令所有士兵都换上叛军的装束。

华瑶事先准备了一万多条红布。那些红布被她藏在了辎重队的战车里。如今的时机已经成熟,华瑶飞快地把红布分发给了众人。

众人都遵从了华瑶的指示,把红布系在自己的脖颈上。

华瑶举起了叛军的军旗。她翻身上马,率兵行军,向着彭台县一路狂奔。。

成千上万的官兵紧随华瑶。骑兵与步兵共同摆出了一个鹤翼阵,步兵位于军阵的中间,骑兵位于左右两翼的延伸处。这一万多人组成的军阵好似一只盘旋欲飞的黑鹤,每一次振翅都伴随着金戈铁马的澎湃之声,结成了气吞山河之势。

他们走出了螣蛇沟,越过了杂草丛生的荒原,远远望见了彭台县的巍峨城墙。那城墙高约六丈,外形十分宏伟壮观,好似一座方方正正的铜山铁岭,屹立在丘陵之外的一大块平地上。

华瑶的心情有些激动。谢云潇正与华瑶并驾齐驱,华瑶转头对他说了一句:“今日的最后一战,我一定会克敌制胜!”

谢云潇握紧了手中的缰绳。他目视前方,连一丝眼角余光都没落到华瑶的身上。他低声说:“叛军也知道何为‘擒贼先擒王’,你的威望最高,处境也最危险……”

华瑶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必多说了,我自有把握。”

谢云潇微皱了一下眉头。他隐约听见了远方传来的号角声。他对华瑶说明了情况,华瑶就把许敬安喊了过来。

许敬安听从华瑶的命令,率领一批人马在前方开道。

没过多久,许敬安便遇见了叛军的先锋部队。

叛军还不知道许敬安已经投敌了,连忙问她:“范将军和姚将军的这场仗,打得怎么样了?”

许敬安勒住缰绳,放声大笑:“好消息,兄弟们打了个大胜仗!整整六千官兵被咱们杀得片甲不留!大部队都跟在我后头,兄弟们凯旋了!!”

叛军眺望了一会儿,果然瞧见了一大队人马。

叛军也不敢耽搁军情,立即把捷报投送到了大本营。

叛军的主帅听闻了好消息,不胜欣喜,便准备在今天中午设宴,好好地犒赏一回将士。他才刚把命令传下去,大本营里忽然战鼓雷鸣,喊杀声惊天动地,似有千军万马往来驰骋,从四面八方包抄了整个军营。

主帅心中大惊,强作镇定,提刀冲出了军帐,只见军营中尘土飞扬,沙石漫天,强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他再定睛一看,还是没有找到官兵的踪迹,全是一群装束相似的士兵骑在马上到处乱砍乱杀,杀得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偌大一个军营的天与地,飘散着支离破碎的□□。

箭羽擦着军帐飞过,硝烟弹雨在一片平地上散逸开来,辎重营中又有一阵火光腾空而起,地雷火炮都被引燃了,惊雷般的爆炸声响个不停,士兵脚下的土地似乎都要往外喷出火来。

主帅大吼道:“停战!违者军规伺候!”

主帅话音未落,便有一名士兵朝他哭喊道:“姚德荣、范田巾和许敬安的部下都叛变了!他们叛变了!”

“杀!”主帅的双眼通红,怒声道,“杀叛徒!杀叛徒!杀杀杀!!”

隔着十几丈远的距离,华瑶听见了主帅夹杂着滔天怒火的嚎叫声。

华瑶的部下把叛军打了个猝不及防。不少叛军临死前都没来得及亮出武器。

华瑶环顾四周,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官兵造成了至少一万多名叛军士兵的伤亡,驻守此地的叛军数量只剩不到一万人。叛军与官兵的兵力不相上下,而且,叛军还不知道如何辨别官兵——他们竟然不分敌我,开始自相残杀,这无疑又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华瑶趁乱斩杀了许多叛军。她已经奋战了将近一个上午,多少也有点累了。眼看着胜利在望,她凭空生出无穷的力气,接连杀了十几个敌兵,忽然听见主帅咆哮道:“叛徒的脖子上都有一条红布!杀他们!杀他们!杀了红布!”

华瑶才刚占据一点上风,叛军的主帅就窥破了她的计谋。

华瑶目光一转,又吹了一声口哨,命令自己的侍卫去泼油放火,点燃军帐,把敌军的大本营搅得越乱越好。她只发出了一点动静,主帅却一眼注意到了她。

那主帅恨恨地瞪着华瑶,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举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大刀,照着华瑶的脑袋砍来。他的轻功极强,比起华瑶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华瑶仗着自己有一身绝妙的轻功,敢在敌营中为非作歹,怎料敌军的主将跑得比她还快?她头一回遇到如此强悍的敌人。即便她的心中没有一丝慌乱,她的轻功到底比主帅稍逊一筹。没等她跑到安全之地,那主帅的刀刃就划过了她的后背。她听见“刺啦”一声轻响,衣服的布料被刀刃割破了,温热的血也涌溢出来了。

生死存亡的关头,华瑶拼尽全力,转身狠踹了主帅一脚,才从主帅的刀下逃出生天。她丝毫不敢懈怠,飞奔到侍卫聚集之处,众多武功高强的侍卫把她团团围住,许敬安也急急忙忙地跑向了她。

渗流而下的鲜血把华瑶的衣摆浸透了。

华瑶的面色苍白如纸,喉咙里冒出一股腥甜味。她连一声痛都没喊,只让侍卫往她背上撒药止血。她知道主帅那一刀劈得很深。她此生从未体会过如此强烈的痛苦,她在雍城之战中也没伤得这么重。

侍卫拧开一瓶金疮药,把整瓶药粉洒到了华瑶的背上。

华瑶的伤口外翻了。药粉侵入她的筋骨,就好像一千根、一万根锋利的细针,狠狠地扎进她的皮肉。她疼得连一口大气都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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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瑶的后背痛得一阵一阵地发麻。她无意中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于是她的舌头也在隐隐作痛,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的神智反倒清醒了不少,极度的痛苦,竟然也给她带来了极度的清醒。

空气里满是一片稀薄的硝烟,许敬安的身影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为了保护华瑶,许敬安正在与主帅死战。

华瑶仔细观察片刻,便知道许敬安不是主帅的对手。

那位主帅的双目遍布血丝,怒号声响彻天际。他的刀法迅猛狠绝,每一招每一式都留有后手,仿佛一场无穷无尽的折磨,让对手招架不及,只能转攻为守,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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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主帅的功夫是如此精湛,恐怕只有全盛时期的秦三和谢云潇才能与之一战。

现如今,秦三的左肩还有伤,华瑶不会让秦三对战强敌,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谢云潇的身上了。

华瑶喊来两个侍卫,极轻声地嘱咐道:“你们马上去找驸马……”

话没说完,浓重的烟火之气里,杀出来一道挺拔修长的人影。他横剑如飞,勇猛无比,杀得叛军哭爹喊娘,纷纷抱头鼠窜。

华瑶心下一喜。她侧目一瞥,来者却不是谢云潇,而是祝怀宁。

华瑶早就知道祝怀宁的武艺超群。但她不太清楚祝怀宁的本领究竟有多强?事到如今,谢云潇还没现身,华瑶也顾不得什么主次先后,忙说:“敌军的主帅就在那里!祝将军!你快去帮忙!速战速决!”

华瑶话音刚落,祝怀宁闪身而至。他的剑光起落之处,唯有一片火花飞舞。

祝怀宁和许敬安的武功不相上下。他们二人合力攻杀主帅,也都出尽了全身的力气。

祝怀宁似乎很了解那位主帅。他先前一定与主帅交过手。他偶尔能判断出主帅下一次进攻的方位,便趁势挑开了主帅的刀锋,反手一转剑刃,急运内力往下狠压,如有翻江倒海之势,短暂地制衡了主帅的杀招。

许敬安眼疾手快,迅速一刺,猛地刺中了主帅的心口。

那主帅徒手拔出了剑尖,还侧身一避,挥刀一劈,想用锋利的刀刃割断祝怀宁的腰腹。

祝怀宁退步抽身,躲开了凶险的杀招,腰侧还是被划开了一条浅浅的血口。但他真是个狠人,他高举长剑,凌厉的剑风呼啸而过,没有丝毫的颓势,剑光还是闪闪发亮的,堪比星流霆击、飞云掣电——看到这里,华瑶愣住了,凭空多出的那一道剑风,似乎不是出自于祝怀宁,她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谢云潇不知何时已经赶到了。

谢云潇的武功一日比一日更精进,轻功也一日比一日更迅捷,华瑶不太看得清他的身影,又或者是因为,华瑶伤势过重,目力也弱了许多。

总之,华瑶眼花缭乱,神魂迷荡。她不得不仗剑撑地,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当她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谢云潇一剑割下了主帅的脑袋,还一脚踩碎了主帅的脊梁骨。

主帅早已被许敬安刺穿心口,相当于一具行尸走肉,自然不是谢云潇的对手。

哪怕谢云潇没有出现,许敬安肯定也能绞杀主帅。谢云潇从天而降,也只是让主帅死得更早了点。

那主帅死都没闭上眼睛。他死不瞑目,凶狠地瞪着华瑶所在的方向。

这一瞬间,眼泪一下就从华瑶的眼眶里滚出来。她不再冷静,也不再压抑自己的哀痛和悲戚,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淑妃那样,她立即扑到了淑妃的脚边:“母妃……”

沈希仪答非所问:“您运来的粮草,救活了彭台的百姓。他们终于吃上饱饭了。”

华瑶其实听见了谢云潇的声音。但她又累又困,后背的伤口那么疼,实在没力气回答谢云潇了。

华瑶和沈希仪闲谈之时,谢云潇就站在门外。华瑶所说的每一句话,谢云潇都听得清清楚楚。等她终于念到了他的名字,他才在她的面前现身,沈希仪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帮他们关紧了房门。

华瑶初见沈希仪的那一刻,便觉得沈希仪与杜兰泽颇有相似之处,听完沈希仪的这一番话,华瑶恍然发现,沈希仪只是看起来柔弱清瘦,实际上,她的性格刚猛剽悍,她虽是文臣,却胜似武将。

华瑶懒洋洋道:“心里不舒服,你快躺下来,陪我睡一觉。”

华瑶好奇地问:“彭台县的红夷大炮,究竟有多厉害呢?”

许敬安小心翼翼地扶住华瑶,正要把华瑶送到谢云潇手上,华瑶竟然制止道:“别这么严肃,我伤得不重,没什么事,还能照常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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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瑶眨了眨眼睛。她的脑袋有点空荡荡的,好多事情暂时没有想起来,后背还有一股火烧火燎般的疼痛。

许敬安一把接住了华瑶。她结结巴巴地喊道:“殿、殿下!”

沈希仪道:“守城之责,重于泰山,微臣不敢掉以轻心,您也不必忧心。”

华瑶睁开双眼,神智渐渐清醒过来。

不知何时,天已入夜,清冷的月光照在纸糊的窗户上,又被竹青色的纱帐遮掩了几分,朦朦胧胧,似梦非梦。

她歪了一下头,突然记起叛军的所作所为,连带着心生一股愤怒。她咬住被角,缓了片刻,才说:“你帮我把驸马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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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瑶和他对视,坦言道:“我还是有点不舒服。”

华瑶也没细想沈希仪的深意,张口就来:“我重伤未愈,大梦初醒,想到什么就直说了,其实我平常不是这样的人。”

谢云潇道:“只不过有几天没合眼,内力稍微乱了点,无须担心,你已经醒了,我自然也会好了。”

沈希仪道:“好,请您稍等,微臣告退。”

华瑶的嘴里念念有词:“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沈希仪还没跨过门槛,谢云潇就匆匆地走进了屋子。

过了片刻,沈希仪忽然认真地说:“殿下昏迷了三天三夜,驸马也守了您三天三夜。汤大夫劝诫驸马回屋休息,约莫半个时辰之前,驸马才去服药进膳,汤大夫也去照顾另一位病患了。城中人手不足,我略懂岐黄之术,很想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未经您的允许,便擅作主张,侍奉您的左右。您不惩罚我也就罢了,竟又殷殷抬爱我,真让我由感生惭,由惭生愧。您冒死而来,我已觉消受不起。您又给我如此厚待,我更不知道如何回报您的大恩大德。”

华瑶毫无隐瞒,分外坦荡:“你的眼睛,比所有宝石都好看。”

华瑶咳嗽了一声,纱帐立刻被人撩开,飘摇的烛影中,蓦地出现了一位年纪轻轻的女子——她穿着一袭素布长裙,眉如春柳,眼似秋波,脸上不施粉黛,颇有一种清水芙蓉般的脱俗之感。她朝着华瑶笑了一笑,华瑶这才注意到,她身上还有一股悠悠荡荡的莲花香。

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边哭边说:“母妃……我……”

依照华瑶对晋明的了解,晋明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出口成章,举止高雅,腹有诗书气自华——奈何这样的姑娘也根本看不上晋明。

她断断续续道:“我在一天之内打下了一座城,也救了很多人,可是朝廷一定会注意到我,姐姐不仅不会再帮我,还会想办法斩尽杀绝……”

华瑶顿觉心旷神怡,伤痛都减弱了几分,轻声细语地问:“这位小姐,你姓甚名谁?”又夸赞道:“你的气质和风度,真是难得一见的出众。”

华瑶不知从何说起,就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吃过晚饭了吗?”

谢云潇言简意赅:“命悬一线。”

华瑶打了个哈欠:“我睡得够久了。”她迷迷糊糊道:“这样吧,你让我多亲几口,我就休息了。”

谢云潇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手扼住,肺腑中只有一阵无法言说的苦闷。她竟然流了这么多血?他低头亲亲她的脸颊,她脸上也凉得像一块冰。他的心脏怦怦跳着,混乱的思绪既是悲惜,又是酸涩,他小声念道:“卿卿,卿卿……”

华瑶抬起头,竟然见到了淑妃。

华瑶头晕目眩,胃里一阵阵恶心,只觉周围的一切气味都令她作呕。她从头到脚骤然发麻发凉,每一缕吹到她身上的风,都让她冷得浑身颤抖。她不由得睁大双眼,暗想自己一定是失血过多了。

沈希仪并未拒绝华瑶,只是淡淡一笑:“多谢殿下。”

华瑶还没摸清状况,便问:“我这一次伤得有多重?”

华瑶茫然不知其故,又觉得后背传来一阵巨痛。那样深切的痛苦,好比伤筋断骨,简直疼到了她的心坎里。

谢云潇问:“哪里不舒服?”

她不停地喘息,耳边还有人唤道:“殿下?殿下,能听得见吗?”

谢云潇握住她的一只手。她才惊觉他的掌心滚烫如火,热气直往她的筋骨里渗过来,她诧异道:“你发烧了?”

谢云潇明知故问:“你在看什么?”

谢云潇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又故意岔开话题:“不打算睡觉了吗?汤大夫让你多休息。”

谢云潇的侍卫找来了一辆战车。谢云潇便把华瑶扶到了车上,当他放下车帘,她也跌入了他的怀里。

那位女子屈膝行礼,朝着华瑶盈盈一拜:“微臣叩谢殿下救命之恩,承蒙殿下不弃,微臣是彭台县的知县……”

难怪,难怪晋明为了沈希仪,曾经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华瑶作为晋明的妹妹,也不是不能理解晋明的心思。

华瑶被他瞪得精神大振。她动用内力,扬声宣告道:“叛军主帅已死!叛军主帅已死!彭台县已是官兵的地盘!!”

淑妃的这些话,全是华瑶自小听惯了的。

她话还没说完,华瑶就知道她是谁了。

“小声点,别慌张,”谢云潇目不转睛地看着华瑶,“许将军去处理军务吧,我来照顾公主。”

华瑶点头如捣蒜,淑妃的声调却离华瑶越来越远,浮在水上的万千景象也越来越模糊,微风中摇摆的莲叶莲花如同轻烟一般消散了。

说完这句话,华瑶又低声吩咐道:“千万别把我受伤的消息泄露出去,违者斩立决……”话没说完,她站立不稳,脚下踉跄一步,猛地向后栽倒了。

谢云潇嗓音沙哑:“殿下,请您别说话了。”

华瑶乘坐着一只木舟,泛舟于宽阔的湖面,在起伏的波浪里颠簸浮沉,四周是一片挤挤攘攘的莲叶。

华瑶看得出神,忽听一人喊她:“你在干什么呢?”

华瑶点了点头:“我懂了,就是差不多快死了,又被救回来了。”

沈希仪把烛台放倒了床头柜上:“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等您痊愈之后,请您亲自登上城楼,让彭台的兵将为您演练一次。”

谢云潇忽然靠近华瑶。昏濛的月光照耀之下,他的瞳色比平时更深一些,近在咫尺之间。她被他的双眼摄去了全部的神思,直勾勾地盯着他,倦意和困意都散失了几分。

谢云潇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她极小声地“嗯”了一下,算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回应。他顺手熄灭了蜡烛,放下了床帐,又躺在她的身侧,牵住她的手腕,自言自语般地念道:“卿卿。”他的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只那么一瞬,便停止了,生怕惊扰了她的睡意。

大约半个时辰之前,谢云潇去沐浴更衣了。他的手臂上也有伤,他顺便给自己涂了一点药,吃了一点饭,便立刻赶回了华瑶的房间。

谢云潇慢慢地躺到了华瑶的身侧。他才刚沐浴过,身上自有一股冷淡的清香,这香味又让华瑶的心胸舒畅了不少。淤堵的烦闷之感彻底消失了,她格外放松地蹭了蹭枕头。

原来她就是彭台县的知县,沈希仪!

华瑶把脑袋埋进淑妃的怀里,淑妃搂过她的肩膀:“好孩子,你长大了,也能独当一面了,母妃真替你高兴。你和你的兄弟姐妹是不一样的,你们走不到一条路上,总是要严加防范,相互制衡,你准备得越早,就越是好事……哭完了就醒来吧,疼过了就要好起来……你往前看,路还远着呢……”

淑妃轻轻地抚摸着华瑶的头顶:“别因一时的失败而沮丧,也别因一时的成功而急躁冒进……”

“卿卿,”谢云潇又说,“别乱动了,先睡吧。”

淑妃从怀里取出一块帕子,那帕子沾着一股莲花香气,淡雅素洁,清新干净,悠悠地沁入肺腑,真是华瑶生平最喜欢的味道。

她的面容被阴影笼罩,神情也是暗沉沉的:“叛军一旦靠近城墙,便会在炮火中毙命,从活人变成死鬼。”

华瑶对她更多了几分敬佩之情:“我很欣赏你。”还说:“对了,你跟我私下相处时,不必再用谦称,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华瑶心里有些高兴。她点了一下头,才说:“大战告捷,百姓不再忍饥挨饿,自然是一桩好事,但你们千万不能懈怠,每天都必须调遣官兵巡城……”

华瑶觉得好玩,还从湖中捞了一捧清冽的水,洒在莲叶上,那水滴就像绿珠翠玉一般,骨碌碌地滚动着,绕出一圈又一圈的细碎涟漪。

华瑶的脑袋还晕晕沉沉的。此时她讲话不经顾虑,脱口而出道:“我和高阳晋明完全不同,只要你陪在我的身边,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他的声音很低沉,也很温柔,就像融融春夜的一阵微风,轻轻地飘到了她的耳边。

沈希仪静静地看着华瑶。

“殿下,”沈希仪略显慌忙,“微臣对您绝无半分不敬之意。您舍生忘死,救了全城上下数十万百姓,微臣当牛做马,也难回报您万分之一的仁义……”

华瑶反问:“你困吗,累吗,想睡觉吗?”

华瑶的呼吸渐渐急促,嗓音依然平稳:“许敬安,你最熟悉叛军的营地,你赶紧派人去抢夺粮草,不计一切代价把粮草运进城中。祝怀宁,你要是还能走路,就立刻去城门口通风报信,你是彭台县的将领,彭台人也都信任你,你应该带着我们的官兵进城……”

谢云潇却道:“你体弱气虚,血亏神散,应当休养生息,静心安神。等到明天早晨,先让汤大夫看看你的伤势……”

她浑浑噩噩地昏睡过去,迷失在一个恍惚的梦境里。

华瑶浑身是血,谢云潇甚至不敢伸手抱她。他宁愿敌军的乱刀全部砍在他自己的身上,也不愿看见她受一点伤,这比任何病痛都更让他感到深切的煎熬。

华瑶暗忖,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沈希仪。她三言两语之间,就把各项事务交代清楚了。

夜色已深,屋内趋于昏暗,谢云潇挂起纱帐的一角,坐到了华瑶的床边。他不发一语,抬手抚上她的侧脸,触摸到她温热的肌肤,他的心神才逐渐安定了。

华瑶昏迷了三天三夜,谢云潇也有整整三日不休不眠。汤沃雪说华瑶今天一定会醒,建议谢云潇稍微修整一番,免得华瑶一睁开眼,就看见谢云潇还穿着染血的衣裳,多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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