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师父的真实身份

齐大叔的来访,仿佛在这个冬夜里打破了师徒俩的难得的团聚与宁静……

虽然天力并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一小时里,齐大叔和师父之间进行了怎样的对话,但是后来在密室里发生的事,却完全颠覆了自己固有的世界观……

密室里,老薛慢慢讲了一些偃师这一脉的来历和传承。

其中有些词天力也不太明白,这对于当时一个十八岁的高三学生来说,理解起来并不是很容易。

老薛仿佛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没有说特别多,可能由于偃师这一职业的传承过于久远,很多信息可能就连老薛自己也并不十分清楚,因此只大致说了偃师这一古老职业的几个门派、正邪之分等。

师徒俩这一番对话内容虽然天力没理解太多,但是有一点他得到了确认,那就是师父身上多年的神秘感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再有就是师父身上那种让人始终捉摸不透的特殊气质,仿佛也在偃师这个职业的光环下,有了合理的解释。更能让天力明确的是,师父确实不是个简单的木匠。

“你齐大叔他孙子小豆子的病你是知道的!估计这两三天这孩子就会断气,确实可怜。”其实老薛说的这句话,天力十分了解……

小豆子是齐家的独苗,这孩子与娟子以及天力的关系一直特别好。娟子也十分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弟弟。

小豆子还没得病之前,娟子和天力经常带着小豆子出去玩,三个人拥有很多共同的快乐回忆。

老薛说完,从椅子上站起身……

只见老薛慢慢走在密室里,不断从经过的地方捡起东西……

先是一个很大的布袋子,紧接着是一个精致的铜铃、一摞符纸、一小盒朱砂、一团墨线、一根毛笔,最后从那个装满白色瓶罐的置物架上取了一个。

又从供桌的烛台下面拽出两根十分粗大的漆黑蜡烛……

只见老薛走到一个操作台前,把手里的一大堆东西统一用一个包袱皮裹了起来,单把那个很大的布袋子递给了天力。

“我知道今晚我说的这些,你心里一时还理解不了,我的师父当年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没事儿,等老齐家这事结束了,你就能懂点了,后面的事另找时机和你说。”老薛说道。

天力虽还是一头雾水,但听师父这么一说,还是点点头,接过布袋子,懵懂地打量着,老薛指着墙角那个精致的小孩状木人,说道:“把那个木人装起来。”

天力得令,拿着布袋子打开袋口,从头到脚把那个小孩模样的木人装了起来,又收紧了袋口,回头冲老薛说道:“师父,装完了,下面干什么?”

老薛说道:“明儿你跟我去趟老齐家,我用你帮忙。”

……

躺在自己屋的炕上,天力躺在依然没有褪去热度的炕头上,回想着一个小时之前在密室所看到的一切。

所有这些事都深深的改变了自己固有世界观,偃师,这个神奇的古老职业,真的像师父所说的那么神奇么,仿佛一切等到明天才会有结果。

心智本就比同龄人成熟的天力也不禁开始期待明天将要发生的所见所闻,看来今晚注定是个无法入睡的一宿。

不过没过多久,天力脑海中却出现了娟子可爱的笑容,眉眼如弯弯的月牙,两个酒窝甜甜美美,笑起来会不自觉地让身边的人都感到十分的温暖……

……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春节了,这个季节东北小乡村的清晨往往都大同小异。

那个时代普通家庭的取暖很少用到煤炭,因为煤炭在那个年代开采量并不大,大部分都会被拿去发电。

燃料匮乏的状态,也使得木材成为了唯一可以用来充当家庭日常燃料的东西,五洛村也不例外。

五洛村家家户户的公鸡都会在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之前,喔喔地叫起来……

有收音机的人家里,会传出新闻和报纸摘要的声音……

有手表的人也会跟着广播里的整点报时,来校准自己腕上的手表。

每个土坯房的烟囱里都会冒出滚滚的炊烟,那是勤快的妇女起来点炉子烧水做早饭的标志。

……

天力花了很大的勇气才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穿上衬衣衬裤棉袄棉裤……

不禁抬眼望见了屋里立在床边那个套着布袋子的木人……

昨晚木工地下室里的所见所闻,现在想起来,如果没有眼前这个东西戳在那里,天力会觉得那可能是一个梦而已。

“起了吗?”门外师父阴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起了师父!”天力下了床,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应声答道。

“哦!整点饭,一会去齐家!”老薛说完,就不再说话,紧接着传来师父房门关闭的声音。

“行!”天力答应完,转眼看了一下床边的闹钟,正是清晨六点半……

又看了一眼窗外,还是漆黑的一片。出了自己屋门发现炉子已经点着了,炉子上的水也烧好了。

天力见状,便走出房门,把昨天从娟子家带回来的,冻在外面的粘豆包,捡了四个拿进了屋子,放在锅里帘子上……

又从咸菜坛子里夹了一碟咸菜,这就是师徒俩简单的早饭了……

……

“天力!天力?走啊!带我去县医院?”吃完了饭的师徒俩正准备出发去老齐家,突然院子里传来了娟子的声音。

老薛听了,看了天力一眼,紧接着示意天力:“木人藏好了!”。

天力得令,点点头,正要答话,娟子便拉开房门走了进来……

只见娟子穿了一身鲜红的棉袄,黑绒布的棉鞋,头上戴着厚厚的头巾,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树挂一样的白霜,看得出来外面有多冷。就从她家到天力家,这么短的距离,就把娟子睫毛上的哈气硬生冻住了……

“薛大爷好!”娟子打开门后,先和老薛打了个招呼……

老薛收拾着手里的工具,点头示意,娟子紧接着对天力说到:“天力!走!陪我去县医院!昨天你答应我的!一会赶不上大客车了!”

天力一听,赶紧说到:“不行,今儿个我和师父得临时去老齐家办点事!你自己去吧!”

娟子听罢先是看了老薛一眼,又看着天力……

只见她瞪着大眼睛,小嘴一嘟,好奇地说到:“办事?办啥事?人家找薛大爷我信,你个还没出师的小木匠,找你干啥?就说你不想跟我去得了,少唬我了!”

说罢,目光一下扫到了天力身后的木人身上,好奇地边摘手套边走近说到:“诶?这里装的是什么呀?”

天力一惊,紧张地说到:“没,没什么!”说罢赶紧拦着娟子不让她过去。

老薛见状也大吃一惊,正要说话,突然外面传来了娟子娘呼唤的声音:“娟子!娟子?”

娟子听罢,大声应道:“哎!来啦娘!”说罢笑着冲天力和老薛摆了摆手,一蹦一跳地走出了房门。

师徒二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老薛赶紧厉声说道:“扛上木人,赶紧走,别误了时辰!”

天力得令,赶紧扛起木人,跟着老薛,离家后快步直奔齐家而去……

……

老齐和他老伴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在家务农,小儿子在县里公安局当警察。

在老齐眼里,三儿子最有出息,只不过没娶亲,如今只有齐家二儿子娶来的邻村姑娘给他家生了个孙子,乳名小豆子。

在天力的印象里,这孩子虽然天生体弱多病,但长得非常可爱,娟子特别喜欢这个孩子,小豆子在没有得病之前,娟子每次见到他都会蹲下身,亲亲他的小脸。

小豆子四岁的时候生水痘的那次,就高烧不退差点丧命,六岁时又有一次发烧得厉害,送到漠江县医院却没查出结果。而且一直持续烧着……

邻村有个恢复高考以后考上医科大学的高材生来看完说小豆子这可能是白血病,得去市里的大医院治。

幸亏齐家的家境还算殷实,就这样,全家人带着小豆子走遍了所有知道的医院,也尝试了所有的可能,但最后的现实击垮了齐家人所有的希望……

自从今年过完年开始,小豆子就一度卧床不起了,用下什么药都没有任何好转……

直到六月份的一天,老齐不知道为什么与天力家开始频繁走动起来……

经过这半年的折腾,天力心里清楚,或许今天就会是这件事结束的一天……

还没等到齐家门口,天力扛着木人远远地就看到齐大爷和齐家老大老二,父子三人站在自家门前,焦急地等待着……

“兄弟,你们师徒俩可来了!”老齐见到天力师徒俩,一路迎了过来,伸出双手搀住了老薛的胳膊,仿佛是旱苗盼春雨……

齐家兄弟俩也尊敬地问候老薛。

老薛见状冲三人回应了一下,直奔主题道:“昨天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老齐听罢连忙点头道:“办好了,办好了,快进来说!”说罢搀着老薛,引领着众人进了齐家的院门,随手又将院门牢牢反锁。

天力扛着木人环顾着齐家的院子,这是一个十分常见的东北农家院落……

跨进连着一排仓房的院门,迎面看见的是坐北朝南的三连间一明两暗,东西两边是两排厢房,牲口棚和猪圈在后院。

“孩子呢?”老薛进了院门之后首先问到。

老齐听罢指着连三间堂屋说到:“在里屋!”。

老薛听罢点了点头,冲老齐说道:“先别进屋,有几件事我再交代你一下!”

老齐使劲点了点头,老薛说到:“第一,让你老伴和所有女眷都出去,不管多担心都不能回来,也不许在门口等着,让大小子守着院门,任何人叫门都不能开,万万记得!”

老齐和齐家大儿子听罢,纷纷答应。老齐又说到:“兄弟你接着说!”

老薛又说道:“第二,你让二小子把家里的牲口,鸡鸭都整走,除了男人,这院子里不能留别的活物,之前让你抓耗子清仓房,你家整了没有?”

老齐赶忙应声答道:“整了整了,仓房里啥也没有了,家里的耗子也都清了。”

老薛点点头,继续说到:“还有就是昨天跟你说的蜂蜜,备没备下?”

老齐听罢不敢怠慢,赶紧说道:“备下了,就在屋里!”

老薛接着问道:“村里和县里呢?”

“县里火葬场和村里生产队都提前打好招呼了!”老齐说到。

老薛放心地点了点头,一摆手,示意所有人按照安排行动……

……

一阵杂乱过后,老薛吩咐下的事情都一一妥当……

直到此刻,屋子里只剩下老薛、老齐、天力和病床上的小豆子。

天力这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小弟弟,只见这孩子早已脱了像,面容十分干枯,气若游丝,双唇紧闭,眼窝深陷,躺在病榻上似乎早已不省人事。

老薛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把袋子解开,把木人立在那!”老薛边指着屋子西北的一个角落,边吩咐天力道。

天力得令,不敢怠慢,赶紧把木人立在师父指着的位置,把上面的布袋子解了下来。

木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屋子的角落里,老齐的所有注意力,也随着天力解袋子的动作,全都聚集到了木人的身上,不由得好奇地盯着看……

老薛见状,把手里拿着的包袱放在桌上,一边解包袱一边对天力说道:“天力你去和你齐叔把蜂蜜拿进来,放在桌上,千万小心!”

天力和老齐得令,急忙去取……

老薛也不管二人,从包袱中一一取出铜铃、墨线、朱砂、毛笔、符纸、一对黑蜡烛、还有那一罐白色的油状液体……。

天力端着一碗蜂蜜,老齐则小心翼翼地帮天力撩着帘子,二人战战兢兢,生怕将这珍贵的蜂蜜撒了分毫。

老薛指挥着二人把蜂蜜放在旁边,紧接着便拿起那团墨线,走到木人旁边看了一眼,伸手在木人的眉心一按,只见木人的额头上咔嚓一响,打开了一个一寸见方的小洞。

老薛见状,绕到木人身后,又在木人的后脑勺上按了一下,只见木人的后脑勺如同女人的梳妆盒一般,竟伴随着机关的响动,也左右分开露出了里面极其复杂的机关结构。

紧接着,老薛示意天力道:“过来帮我拿着墨线!”

天力正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听到老薛的召唤不敢怠慢,走到了木人身边,接过了老薛手里的墨线轴。

天力一边拿着线轴,一边向木人的后脑勺看了一眼,只见木人的后脑勺分开了两扇对开的小门,里面的机关结构,和一些机械钟表的内部结构有些类似,但要复杂得多。

天力一边拿着线轴看得出奇,老薛也不理他,伸手在线轴上找到了墨线的捻头,一拉捻头,线团在线轴上飞速的旋转起来,一瞬间就抻出了一米多。

“到孩子那边!”老薛指示天力道。

天力这才回过神,拿着墨线轴,慢慢走到小豆子身边……

只见老薛将手里墨线的一头慢慢的顺过来,系在了木人的后脑勺里的某处,紧接着双手仿佛在操作着里面的某个机关,随着他胳膊微微的动作,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木人抬起了右手,又放了下去……

抬起了左手又放了下去……

紧接着是双腿、双脚……

最后是手指、脚趾、眼睑、眼珠等这些细微之处。

这一连串动作又僵硬又机械,但还是看得天力和老齐一脸的惊讶……

老薛完成了木人的调试,对天力说道:“行了,站着别动,把线轴收紧点。”

说罢,只见老薛从木人的身后闪身出来,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墨线,从木人的位置慢慢顺到了天力和小豆子的旁边,松开了手指……

“老齐,你出去吧,拣点石子,去把落在你们家的家雀、老鸹都撵走,总之我们爷俩不出来之前,院子里任何地方不能落鸟!否则就有大麻烦了!知道不?”

老齐听了老薛这么一说,赶紧点点头,一闪身走了出去……

天力等老齐出去以后,忍不住问道:“师父,这小豆子病这么厉害,咱们整这么大阵仗,是要给他治病么?”

老薛盯着自己腕上的手表,仿佛在等着时辰,听了天力的发问,慢慢地答道:“病咱们是治不好的,但是这孩子死不了,不过以后就不再是人了,咱们要把他炼成生傀!”

天力听罢不解,问道:“生傀?啥是生傀?跟您昨天说的有关系吗?”

老薛目光从手表上挪开,看了一眼天力,这个动作应该说明还有点时间,似乎可以好好解释一下。

老薛慢慢点头答道:“对,咱们灵犀派偃师这一辈子,除了修习武技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和傀儡和偃具打交道,这傀儡是傀和儡的统称,但光是傀这一种,就分为生傀、死傀、灵傀、无相傀这四种,而儡就更多,比如机械儡、尸儡、百兽儡、器物儡等十几种……,这傀和儡的最大差异,就在于傀是可以自主行动的,有自我意识,而儡则需要偃师用偃术控制……”

“偃具呢,简单来说,就是偃师所使用的装备的统称,衣服、兵器、工具等,都可以称为偃具,这些东西一般来说都需要偃师用内息催动才能使用。”老薛讲到一半突然问道:“上次跟你提到了偃师也分为三个流派,还记得不记得?”

天力回忆了一下,答道:“是灵犀派、神机门、妄巫道,对么?”

老薛点点头,继续说道:“没错,咱们这一派就是灵犀派,以后你学成以后,可能还能碰到其他两派的偃师高手,这个以后再说了。不过生傀的炼制,是咱们这一派比较拿手和擅长的偃术,今天这小豆子被咱们练成生傀以后,就会以这个木人的样子生存下去!还能继续拥有人的感情和心智,而且只要有我们偃师的协助,就可以保他作为生傀永远不死。”

天力听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地说到:“啊?那……那他以后就变成一个木人了?”

老薛无奈地点点头,答道:“对!木人,本来咱们偃师这一行炼生傀是严禁用人的,因为炼生傀会让被炼者跳出生死轮回,有悖天理人伦,是要遭天遣的。几千年来很少有偃师敢破戒,这次要不是因为你齐叔他爹当年有恩于咱们,而且小豆子这孩子也确实太可怜,再加上你齐叔求了我好几个月,我这才决定破戒一次。”

“那您让他家女人都出去,牲口和耗子、鸟都不能留一只,这是为啥?”天力好奇地问道。

面对天力的发问,老薛又看了一眼手表,继续说到:“那是因为生傀在炼制过程中,需要由偃师给木人种髓,还要让被炼的人的灵魂融入木人其中,这过程中如果有其他鸟兽的气息被一起参入其中,这只生傀就会化妖,所以一切鸟兽,甚至阴气重的女人,都统统不能靠前。”

天力听了仿佛似懂非懂,老薛说罢确认了一下时间,大声说道:“行了天力,时辰到了,今天先讲到这,今天的炼傀过程,你可看仔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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