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3第四十七节有一段爱终须放手上

从幻阵出来之后,天色已亮,方弃和半夏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等他们俩再回到安内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两人隔着老远就看到了等待在门口处的一大堆兔子。

方弃冲半夏笑道“这还没到中秋节呢,就来了这么多的兔爷儿,看样子咱俩今年要交好运。”

再看卷卷,面露惶急之色,腿做筛糠之状,身子一闪就躲到了半夏的身后。

只是她再快又岂能快得过对面那些焦急搜寻的眼睛。

一只戴着花镜的老兔子一眼瞄到了她,登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

支棱着两只胳膊,撒开脚丫子就往这边跑来。嘴里头“心肝儿肉”的叫个不停,后头跟着另外三只老兔子。

眨眼的功夫,老兔子已经冲到了跟前。

看她虽是耄耋之年,谁料竟有霸王之勇。两膀一晃就把两人撞到了一边,然后驱马直取中军。

而此时中军大元帅无心恋战,正呆若木鸡瑟瑟发抖,登时便被生擒活捉。

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哭声冲霄而起。

这老太太手中紧紧抱着卷卷,上来就哭了个肝肠寸断。

随着她这么一哭,卷卷脸上的惧意马上消失不见,随着也哭了起来。

方弃和半夏无奈的对视一眼,心道:“完蛋,这孩子以后怕是再也拾掇不下了。”

果不其然,那老兔子眼泪涟涟,先是上上下下把卷卷摸了一个遍,然后怀着万分的痛惜和愧疚道:

“我可怜的孩子啊,我们一眼儿没看到啊,让你受委屈了……”

卷卷嘴唇抖了抖,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仿佛自己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们两个给我死过来!”老太太一声怒吼不像兔子倒像狮子,把方弃和半夏震的一个愣神。

随后就见从后面走来了愁眉苦脸的一对儿年轻夫妇。

那对夫妇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愿出头去面对两对儿父母的怒火。

到最后年轻的男兔子无奈的站了出来,正了正鼻梁上的眼镜道:“妈,我们……”

“妈什么妈?你还知道我是你妈?你说说你们眼里还有我这妈吗?

你小时候我是怎么带大你的,你都忘光了不成?你天天逃课去人家地里偷萝卜,那寡妇家的萝卜也是能随便偷的吗?人家那是有用场的呀!

你说说看,为这老师来家访过几回?哪回不是我帮你打的掩护。我是也没逼你念书,也没逼你上进。

你看看现在,我是耽误你成家了还是耽误你立业了?

怎么到了卷卷身上,你就非逼着她学这个学那个。现在满意了吧,把这么乖的孩子给逼的离家出走了。

我跟你说,这是孩子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她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四条老命就得葬送在你们两个鸟蛋手里。”

兽族说别人是畜生,基本上算是陈述语气,而不算是骂人。

不过要说对方是鸟蛋,那就算得上很严重的侮辱了。

当然飞禽一族要说别人是鸟蛋,那又是无比亲切的昵称,说别人是虫子屎才算骂人。

那对夫妇受了这一通劈头盖脸的骂,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老太太却依旧不肯罢休,一手搂着自己的孙女儿,另一只手冲着儿子的鼻梁指指点点。

“我看你就是巴不得我们四个老不死的快点死,咱们狡兔有三窟,我们两对儿老不死的就有六窟。

完事儿了都归你俩,你们出租也好卖也好,这小日子过得多滋润,就是苦了我那可怜的卷卷呐……”

这话说得可就重了,小两口听了,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卷卷也没料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哭声一下子就小了下来,想要劝劝自己的奶奶,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方弃和半夏一看事情要闹得不好收场,赶紧上来抹泥。

好在两人都是做惯了基层工作的,对付这种瞬间战斗力爆表的老太太颇有几分心得。

先是顺着老太太骂儿子儿媳,然后瞅个空子夸老太太气色上佳显年轻,身上的衣着首饰俱都得体。想必后辈虽然有千般不是,总归还是孝顺的。

然后又说这春天里虽然天气回暖,地上却依旧湿冷,跪久了只怕膝盖落下毛病。

最后趁她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拉了一下卷卷。

于是卷卷也就势跪倒在了父母的身旁,眼泪滂沱的说自己不该让长辈操心。自己这两天没吃苦,就是想爷爷奶奶姥姥和姥爷想的不行,于是一家人抱头痛哭。

一堆兔子在朝阳中蹦蹦跳跳的远去了,方弃和半夏含笑挥手而送,口中却轻声的嘀咕着。

“我光顾着劝了,刚才可没听见,你听见了吗?”

“我也没听见,好像他们一家根本就没提这回子事儿!”

“唉!”方弃的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右手

“一群白眼兔子,怎么就不知道主动送咱们一个锦旗呢?”

说完这话方弃觉得自己腰更酸腿更麻了,等走到医院一楼的楼梯口看着台阶直叹气。

“我走不动了,你能背我上去嘛。”

方弃一手扶着墙、一手叉着腰,可怜巴巴的看着半夏。

半夏愕然。

“你确定作者在写这段儿的时候,没有把咱俩的名字搞反了吗?你怎么能让个女孩子背你,你真有那么累么?”

方弃苦笑不语,心说咱俩掉到洞里的那会儿,我从南走到北,又从黑走到黑。

虽然那些都是幻觉,可种劳累的感觉却是一点都没少。

现如今这两条腿跟吊在胯骨上一样,迈出去连个方向都找不准,说话就能绊自己一个跟头。

半夏看他不像装的,也有那么点心疼。

当即女汉子习气涌了上来,把胸脯儿一拍道。“本姑娘背你一回又如何?”

说罢就往台阶前头这么一站。

方弃的眼睛还没来得及追上半夏那一拍后的余波。就看见她低头扶着膝盖,背对着自己站在了前面。

半夏的腰细细的,腿直直的,头发黑黑的,屁股圆圆的,跑了一宿闻起来还是香香的。

方弃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硬硬的。

“就这个鬼样子,上去就得叫半夏来个过肩摔。”方弃猫着腰,心里悲哀的想。

“你上不上来啊?”半夏等了半天,有点不耐烦的催他。

下一刻,半夏的身体腾空而起。

被方弃一手肩膀一手膝弯的抱了起来,哆哆嗦嗦的往楼上走去。

半夏先是一惊,然后就咯咯的笑了起来。两条瓷白的小腿儿乱踢,口中胡乱的喊着。

“救命啊,救命啊,土匪抢人啦”

“住嘴”方弃佯怒道。

“惹得本大王体力不支,便将你掷与马下,再回村里换个份量轻些的。”

半夏笑闹着、方弃硬撑着,等两人一步步走到二楼,顿时就是一愣。

蜗居的门口俏生生的站着一个人,正是前天晚上刚见过的申小猎。

半夏哎呀叫了一声,先是想从方弃身上跳下来。

可转念一想主权这种东西一步都不能退,你若是今日一步退让,就免不了来日渔船冲撞。

于是反而把脸靠在了方弃肩膀上,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不放,满脸都是硬装出来的腼腆。

“我今日怕是来的不巧啊!”

申小猎微微一笑,又看了一眼方弃的裤腰,轻轻的将头转到了一边。心道这官家人的生活还真是穷奢极欲啊、也没个白天黑日的。

方弃用力的晃了晃,半夏这才不情不愿的从他胳膊上下来。

两人将申小猎让入屋中,这个地方申小猎也不是第一次来,因此也没有跟他们两个客套。

“上次拜托两位的事情不知是否有些进展?”申小猎开门便要见山,眼神中满是期盼。

方弃咂咂嘴,从怀里摸出一个档案袋来。

“结果出来啦,只不过这两天乱七八糟的事情的太多,还没来得及跑去戒台寺跟你一晤。

申小猎将袋子接了过去,伸手撕开了封条。

方弃早已经看过里面的内容,此时怕她过度失望,不由开口安慰。

“九州缥缈、三界广阔,即便是现如今的检索技术,也只能看到一些繁华热闹的地方。

不过令尊这种情况,确实是非常的蹊跷啊。

既查不到他现如今的所在,也查不到死亡以及投胎的记录,就好像他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听到方弃这么说,申小猎拿着档案袋的手抖了一下。

她咬着薄薄的嘴唇,仿佛要把一口银牙切进自己的肉里,然后一言不发的将卷宗抽了出来。

几十页的查档记录,外加三个权威部门的文字结论,上头光是红鲜鲜的大印戳子就盖了七八个,充分说明方弃和半夏在这件事情上真的是卖了力气。

申小猎沉默的看着、蜗居之中寂静无比,只剩下了一页页纸张翻动的声音。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申小猎翻完了所有文件,终于抬起头来,把脸上的悲伤用力挤成了一丝强笑。

“两位高义,小猎心中承情的很,今后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还请千万不要客气。”

说罢她便要起身告辞。

看着她眼睛中的绝望,方弃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他曾在别处也见过这么一双眼睛,猛然间脑中灵光一闪。

“请留步”方弃大喊一声。

“有一个人可能会知道你父亲的确切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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