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洞里面的卫生间大概是整个韦恩大宅包括蝙蝠洞这片土地内唯一和这个奢侈宅邸不相符的房间。蝙蝠洞里面其他房间的风格虽然也是比起好看舒适更注重实用，但是却一脉相承着这个占地辽阔的宅子所有房间的大气宽敞。只有这个卫生间，大概平日没什么人使用，站立式的花洒喷头占去了房间的三分之二，而马桶和洗手台都挤挤巴巴堆在房间的另一角。
空气里面弥撒着一种不知名的味道，但并不是那种浓重难闻的气味，反而是所有消毒液体都特有的清冽冰凉，让人一下子就能猜到用途，大概这个淋浴设备的用途主要也是应急洗去身上残留的有害物质。
克洛伊有点后悔自己没去楼上韦恩大宅里的卫生间，不过她本意也只是想要逃避芭芭拉的问题，所以干脆也开了水龙头往脸上拍了把水，草草地用手背抹了，然后便就拉开门回去蝙蝠电脑那边找阿尔弗雷德和芭芭拉。
阿尔弗雷德和芭芭拉依旧在忙碌，克洛伊也不好过去打断他们，她自知对打击犯罪一窍不通，便就继续按照两个人刚才教导的切换监控继续寻找被害人比较密集的地方。
阿尔弗雷德从怀中摸出自己的怀表，弹开的表盖发出声响，随后又被他很快的合上：“克洛伊小姐。”
克洛伊连忙回过头去回应阿尔弗雷德的呼唤，眨着眼睛询问他有什么事情。
“等一下达米安少爷会回来，可能需要带上更多的麻醉剂，能否请你去帮我清点一下？”
克洛伊立刻站起身跟他一起去。
幸好蝙蝠侠特制的麻醉药对被稻草人毒气控制的人还有效用，阿尔弗雷德负责从里面挑出特定的麻醉剂，而麻烦克洛伊帮忙负责帮忙装填打包。
阿尔弗雷德本身也是看到克洛伊有些无所适从所以才叫上她，本身准备武器这件事情靠他也可以完成，可是等到了军火库，看到克洛伊装填药囊，组装特制的匕首式□□等等都做得有条不紊，他反而觉得有些许的惊讶，但也很快跟着一起帮忙准备。
克洛伊拿起几个画有蝙蝠标志的催眠瓦斯弹——她怀疑这个洞里面大概所有的东西都会有标志，不是蝙蝠就是罗宾，她都已经习惯了——放进了背包里面，最后才拉上拉链。她自己试着提了一下，因为受害者遍布整个哥谭，所以他们需要很多的弹药，背包沉沉的往下坠，让克洛伊梦回自己在健身房打工时艰难收拾器材的时刻。
“阿福。”克洛伊用尽力气往上一提，居然还真的提了起来，她硬是踮起脚才又把背包放在了桌子上：“这么多足够了吗？”
阿尔弗雷德刚才是已经清点过一遍才交给克洛伊，听到克洛伊准备完了，再一次为了完全清点了一遍才点头示意。
“十分感激你的帮助，克洛伊小姐。”阿尔弗雷德将之前为了找弹药而摆出来的其他物品又按照原有的顺序放回之前的位置，这件事情不需要花太多的心思，相对轻松了些，便有空闲聊几句：“我注意到你对于枪械似乎非常了解。”
“也谈不上。只不过我母亲老家在德州，所以小时候假期回德州度假，我外婆会带我们去打猎，之后有一点兴趣。而且因为父亲是警察，家里枪械也很多。”
克洛伊顺手拿起了旁边的一把枪，蝙蝠侠虽然不使用枪械，但是这个武器库里面却罗列了各式枪支，还有特质的各种子弹，大概是为了一些特殊用途，只是不知道蝙蝠侠本人会不会使用。她握了一下塑料枪柄，然后又立刻递还给了阿尔弗雷德。
蝙蝠洞内部突然传来轰鸣声音，摩托车的引擎声暴躁地叩响了蝙蝠洞的所有墙壁，回音像是敲门声一样四面八方的给出了回应。阿尔弗雷德立刻提起其中两个背包，正打算去拿第三个，却看见克洛伊正努力的将它给拿起来，当下只是点头笑了一下便大跨步就走出了屋子。
克洛伊看着人家一把年纪还大步流星手提两个包的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可怜，弱小——并没有，人家是蝙蝠侠的管家，克洛伊瞬间调整好了心态。
等到她努力的将那背包带出去的时候，达米安已经从摩托车上下来，看到克洛伊走出来，他大跨步走过去一把夺过克洛伊手里面的背包：“别磨蹭了，奥布莱恩。”
将东西粗暴的挂在自己的机车上，达米安又重新跨回去，身后的披风随着他的动作飘扬起来，宛如末日土地上飘荡的旗帜，染满鲜血和泥土，却标志着生还和希冀。
他来回停留甚至没有超过五分钟，机车的尾部震荡出一层黑色的烟雾，像是染了传染病的病人奋力的一咳，将污染物层层喷涌出来。
芭芭拉已经将工作的中心转移，克洛伊看着芭芭拉在一台对于她来说有点超出认识水平的机器前面忙碌，将刚才达米安送过来的样本注入机器。她按动各个按钮的时候让克洛伊感觉是只在科幻影片里面的场面。芭芭拉似乎有些分身乏术：“克洛伊，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我来了。”克洛伊快步走过去。
“帮我看一下那边的监视器，只需要帮着迪克他们观察一下周围是否有埋伏，确认一下路线就好。”本来达米安应该留下来帮忙制作解药，这样他们也可以和缓一下人手，可是偏偏迪克那边也需要帮忙。
“没问题。”克洛伊应承了下来，只不过对机器操作有些发怯，毕竟看上去越是复杂的机器通常就越是脆弱。芭芭拉也感觉得到克洛伊的小心翼翼，一边盯着成分分析的结果一边抱歉道：“抱歉，今天晚上有些人手不足。”
阿尔弗雷德还要继续搜索稻草人的踪迹，她在制作解药抽不开身，偏偏布鲁斯不在哥谭坐阵。跟别人求助似乎不是他们的风格，但向其他家族成员求助却不会打破这个人设，可是红头罩现在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卡珊德拉人在中国，现在只有他们所以才忙得焦头烂额。
不过其实人手其实一直都称得上是不足。
芭芭拉抬起头看向屏幕上面被无数次分割的哥谭，稻草人的手下和被毒气洗脑的被害者将每一块小小角落都攻占侵入。偶尔也能窥见哥谭警察忙碌的身影，为首的那个就算戴着沉重的防毒面具，她却依旧能够从那身熟悉的风衣里面认出来那个人是谁。
他们不过占据了那巨大屏幕小小一隅，自不量力的让人觉得如同蜉蝣撼大树，可却生出一种悲壮的勇气来。
维护这个城市的正义永远人手不足，可偏偏没人愿意退缩。
芭芭拉·戈登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双腿。
做完这个动作，她觉得都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便抬起头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分析仪还在机械的工作着，她转过头去瞥了一眼克洛伊，她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蝙蝠电脑的屏幕，第一次看这么多监控，克洛伊大概觉得眼睛不够用，表情十分慌张无措。
克洛伊正在努力地盯着屏幕，和通讯器里面的迪克他们对话。不过这个工作大部分时间不需要她做点什么，毕竟无论是迪克·格雷森还是提姆·德雷克都拥有自己的经验，根本不太需要过多的指引，她只要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埋伏就好。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工作也不太容易，她给摄像头转换了几个镜头：“我没有看到那里有什么埋伏……”
正说着，她眼角余光瞥到小巷里面有几个黑乎乎的影子一闪而过，她手忙脚乱的又调整了一下摄像头，一边跟迪克和提姆两个人报警。
他们习惯于对付角落里面的埋伏，暗巷里面的恶意，黑夜里面的罪恶，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来到底是什么人。跟随过来的脚步听上去凌乱纷杂而又步履沉重，没有半点刻意掩盖的痕迹，估计来的人应该只是中了毒气的普通市民。
迪克和提姆两个人迅速在小巷的阴影之中隐藏起来，迪克比划了个手势，询问他是不是手上还有催眠药物，而提姆则轻轻摇头，他们刚才一路上过来的时候又碰见过几次敌人，已经用光了手上的麻醉药，而达米安还没有赶回来。
但是这件事情问题不大，他们依旧可以直接让那群市民陷入昏迷，只不过需要多花一些力气。
那群人追上来停在原地寻找他们，脚步声一停，两个人默契地同时闪出阴影，打算直接一网打尽。却没想到那群人已经东倒西歪的将整个小巷躺得满满当当。
迪克狐疑道：“罗宾回来了？”
提姆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压住其中一人的脖颈，探测到对方对方呼吸心跳都很是平稳，才站起来：“如果是他的话，这些人不会在同一时间倒下。”
屏幕另一端的骚动已经传染到了蝙蝠洞内，阿尔弗雷德和芭芭拉都暂时性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将目光投向了站在那边的克洛伊。克洛伊感觉到无声的压力，连忙说道：“你们不会觉得是我做的吧？”
她有些结巴的说道：“我是有那么想过，但，但是这里距离的那么遥远，就算我想也不可能成功……”
“但是你成功了。”提姆接通了通讯，除了是克洛伊之外，他想象不到还有什么因素能够让这些人全部都在一瞬间陷入昏睡的状态。在他的印象里，克洛伊从来没有如此远距离的给过别人直视：“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吗？”
“倒是没什么感觉。”克洛伊的目光从屏幕上面溜走，低下头盯着自己裙子的下摆。
芭芭拉滑动轮椅靠了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克洛伊的脸色：“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克洛伊。”迪克突然叫出了她的名字，他被变声器模糊了的声线沉重嘶哑：“你觉得你能够让整个城市陷入沉睡吗？”
“你在开玩笑。”克洛伊立刻用肯定的语气回复，她加快了语气，略带慌乱的补充道：“你知道整个城市有多少人口吗？我们说的可是哥谭市，我怎么可能做到？”
“并不是哥谭的所有人，而是被稻草人控制的人。他们因为稻草人恐惧毒气的关系，现在头脑一片混乱，控制起来应该比起普通人来更加的容易。”
“说是这么说，可……”
她也知道如果自己能够做到的话，接下来他们的工作肯定会轻松很多，而且陷入恐惧的市民们将会互相攻击。一旦她真的成功了的话，今天晚上的伤亡也会少很多。
可是，一旦她失败了的话……
“克洛伊，不需要有压力。”提姆的声音传过来，听上去从容不迫。哪怕在一片混乱的哥谭城中，他此刻依旧游刃有余：“只不过是试试，不需要担心，有我在。”
无论她是否成功，今天晚上的最终结果都不会改变。失败了，提姆依旧会解决所有的问题，所以他让她放手去试。
这话克洛伊还是最终应承了下来，他们没有多少时间继续磨蹭，现在也不是矫情推脱的时候，她答应下来之后立刻回头去找阿尔弗雷德：“阿福……”
然而阿尔弗雷德此刻已经在地上铺好了软铺，堆好了抱枕，他将手中的那顶用来增幅她能力的帽子端正的戴在克洛伊的头上：“祝你成功，克洛伊小姐。”
克洛伊看着被堆放的看上去就软绵绵的抱枕山：“你知道我真的爱你，阿福。”
听到这句话的迪克忍不住发生一声大笑，旁边的提姆在护目镜下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算了，反正他都习惯了。
只不过是地位不可撼动的情敌又多了一位罢了。
克洛伊鼓起勇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不一会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对方细腻柔软的手指让她心中突地平添了勇气，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面对整座疯狂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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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她眨了眨眼睛，因为刚刚从梦中醒来，眼前还笼罩着一层模糊的水雾。她花了一分钟才辨认出来这里并不是韦恩庄园的任何一间屋子，而是提姆的公寓。坐在不远处敲打键盘的提姆早就已经换下了制服，微长的发尾垂下来，衬得他看上去清秀乖巧。
“什么时间了？”克洛伊坐起来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感觉精神抖擞。
“凌晨三点半。”
提姆的回答让她觉得自己的时差已经越来越不正常，提姆将笔记本电脑合起来：“睡够了吗？”
看到克洛伊肯定的点头，他将笔记本电脑放到桌子上：“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我把你吵醒了。”
他也是一个小时之前才将稻草人重新送回了阿卡姆的牢房内部，看到克洛伊醒过来，他还以为是自己带人回来时候的东西打扰了她的睡眠。
昏睡之前的记忆正在一点点涌出记忆海洋的浅表：“所以……我成功了吗？”
“当然。”提姆将手揣进自己牛仔裤的口袋中，微笑着看着克洛伊：“你让所有中了稻草人毒气的人陷入了沉睡，所以我们很顺利就抓住了稻草人，哥谭警方那边也因此能够救下更多的人……”
然而故事的主角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给予足够热烈的回应，她看向卧室的窗户，驱散了毒气的哥谭天空看上去依旧阴沉灰蒙，看不见一点星光，只有取回了灵魂的月亮用雾气遮住清冷的颜色，重新的高傲起来。
哥谭市有多少人口？几十万？几百万？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意过这个只要登上谷歌就可以随手查到的数字，她只知道这个城市承载着芸芸众生，而她本来应该是那里面的一位，她只想做里面的那一位。
但是她却能够凭一己之力，让数以万计——甚至几十万的人陷入昏睡，暂时性的剥夺他们的意志。
如果这样还不能被称为怪物的话……
她听到丝绸床单被碰触之后发出的声响，提姆坐到床边，直视着她的眼睛似乎就能够看透她焦灼不安的魂灵，他收回自己的目光：“从我有记忆来，好像每次克莱恩都要说要让哥谭陷入恐慌。”
“克洛伊，你知道恐慌（panic）这个词，来自于哪里吗？”
克洛伊摇摇头，她对于这点并不清楚。
“这个词来自于古希腊里面的潘神。”他伸出手握住克洛伊的手指，和她十指相扣：“他是自然，诗歌，音乐的神，而摩羯座是他的化身；但是在基督教中，他的形象被演化成了撒旦的形象。”
“那可真是悲惨。”
“并没有。”提姆低声说道：“无论他们怎么说，潘神一直都会是神。被说成恶魔不会真的成为恶魔，他依旧庇佑着牧人，依旧保护着森林，只要保持他自己，没有人可以剥夺别人的身份。他们形容的魔鬼，只是另一个和他无关的人罢了。”
他看着克洛伊，窗外的月光背对着她打在她的身上，被吸纳进那红色的长发，让她镶上一层银白的朦胧光环，冷白色的肌肤侵染出温润的光华，不可思议的美。
这是他能看到的，他希望让克洛伊也能看到。
克洛伊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摁倒在床铺上，她俯下身的时候红色的发丝落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抚过去带来些微痒，可她落下来的亲吻却用力地有些粗暴。
提姆伸手抓住她的手，海蓝的眼睛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习惯性地保持着冷静，可里面的光芒却明亮闪烁，深邃的海洋下埋藏的火山似乎下一秒就要汹涌迸发出来。
“闭上你的嘴。”克洛伊跨坐在他身上，拨开他的手，反手摁住他的胸口：“别说的就好像我才是那个大半夜该死的提起潘神和见鬼的希腊神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