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那点儿对梁氏的情感，早就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里头，被消磨殆尽了。
她即刻吩咐：“来人！去报官！致雅轩的事情，我们郡王府必须对潘柱追究到底！”
潘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潘柱媳妇更是哭喊着跪在了潘氏的脚下：“表姐，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求表姐饶我们一次吧！我们家哥儿正是要科考的时候，若他爹娘去坐了牢，他可怎么办啊？”
看潘氏的眼底生出几分心软，苏春影及时上前将潘柱媳妇拉开：“表叔表婶若真为了表弟着想，就不会去做这些事了。如今再做慈父慈母，只怕当真来不及。”
苏春影的眸色浅淡，不带半分情感。让潘柱和媳妇二人抱头痛哭，知道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老太太也叹息一声，看苏春影都如此决断，反而觉得自己这一家之主太过拖拉。
于是她下定决心：“来人！将梁氏带下去，送回她的院子里，从今日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叫她出门！”
“母亲！”
梁氏知道，这一次事情是真的无法掌控了，她再无法故作镇定：“母亲这是要禁足媳妇了吗？！”
不仅如此，老太太闭了闭眼，冷声道：“从今日开始，你将手中所有的钥匙和账本还有商契地契田契全部交给潘氏。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说罢，她不给梁氏任何反抗解释的机会，就让杨婆子将梁氏带下去。
看着乱糟糟的正厅，老太太整个人的精神仿佛都垮了一般。
她疲惫地吩咐苏春影和潘氏：“这里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年纪大了，守着郡王府的这些家业，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往前走。若你们有心，便不要学梁氏那般不知深浅。我……回去休息了。”
她的身体晃了晃，苏春影忙上前扶着。
顺势给老太太把脉，发觉她的情况并不好。
怒急攻心，生了肝火瘀滞之象。
可如今的一切，不也是她偏信梁氏而导致的吗？
苏春影让朱婆子好生照顾老太太，回头面对哭作一团的潘柱和他媳妇，没有半点儿怜悯。
官府之人来到郡王府的时候，潘柱也明白，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他愤恨地回头瞪了一眼潘氏和苏春影：“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越是如此，潘氏内心的怯懦反而越是被驱散：“做了恶事之人是你们，我有何惧怕？”
从今日开始，这偌大的郡王府，也就彻底变了天了！
——
潘氏终于拿回了郡王府的所有大权，但老太太的身子，也病倒了。
自老侯爷死后，老太太一人支撑起郡王府偌大家业本就辛苦。
加上年纪越来越大，又操劳又生气，身子自然撑不住。
那日之后，她老人家就着了风寒，在床上一病不起。
因为她年纪大，太医来看过之后，也不敢用猛药。
苏春影也懂医，和太医商定了药方之后，日日都亲自到老太太的跟前儿来伺候着。
七八日过去，老太太的身子倒是见好了几分。
这一日难得沈司意休沐没有往外跑，而是一早就说要和苏春影去看老太太。
天还未亮，苏春影就起身去小厨房亲自看迟儿熬药了。
如今天儿越发冷了，远远的苏春影就瞧见慢儿又一身单衣跪在了冷天之中。
沈司意一边打呵欠，一边问苏春影：“我鲜少见你这般磋磨什么人，这丫头这些日子半条命都没了，倒是个有骨气的。”
苏春影只瞥了一眼慢儿：“过两日，我想去旁边的钦州一趟。”
沈司意伸懒腰：“你去做什么？同母亲说一声就是了。”
苏春影将目光从慢儿身上收回：“当年……便是慢儿的爹娘卖了我的弟弟。她见过瑞哥儿，却不肯承认，一心护着爹娘。她爹娘在钦州，我觉得是时候带她去一趟，我才能从她口中得知瑞哥儿的下落。”
一向顽劣不恭的沈司意，眸色也严肃起来：“要我陪你去吗？”
小厨房已到，苏春影进去仔细检查炉子上的药：“你有时间吗？”
“有。”
沈司意拍着胸脯夸赞自己：“我自做了龙武营的军头，哪一日不尽心的？现在那些兄弟们已经承认了我的身份，谭将军对我也不错。钦州不远，快马大半日就能到。陪你去一趟，费不了什么事。”
“好。”
苏春影也不客气，盯着熬药的炭火，若有所思。
沈司意觉得晨间的天儿有些冷，也靠近了些火炉：“你每一日这么早起身，就是为了给祖母看着药？”
“嗯。”
苏春影语气平和，仿佛这只是小事：“祖母如今年纪大了，总要照顾得精细一些。她老人家身体不好，支撑郡王府一辈子，咱们做晚辈的自然要孝顺。”
沈司意有些不明白苏春影：“我从前觉得，你的行事作风就是让人在表面上对你无可挑剔。如今却瞧着，你一日日的做这些繁杂精细的事情也不曾抱怨，怪不得那么快就得了祖母的喜欢。”
难得他这样夸赞自己。
苏春影转头，正好对上了沈司意那双探究的眼。
她笑了笑：“我不似你，能那样潇洒肆意地活着。这世上有很多我在意的事情，为了做到我想做到的事，我对一切人和事都会尽心，不管你信不信。”
“我信。”
沈司意接过苏春影手中的扇子，学着她方才的模样轻轻地煽动炉子里的火苗：“你这样的日子，不会过得很累吗？”
当然累。
但苏春影的声音，越发温柔：“只要心中有一个目标，什么样的累都会过去的。”
沈司意似懂非懂，眼眸却越发认真：“苏春影，那么我也是你达到目标路上，其中之一要利用的吗？”
利用？
这个词挺让人讨厌的。
苏春影站起身，看药差不多了，便让迟儿拿了药碗和食盒，并没有回答沈司意的话。
沈司意也不曾再问，静静地看着苏春影熟练地做这一切。
而后他陪同苏春影，去了老太太的祥瑞阁。
刚给老太太喂了药，朱婆子就从外头进来了：“老夫人，三房的哥儿带着媳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