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卿不知一号是如扭转时间, 如再让他回到1201年的冬天，又如抹去所有人的记忆。
过去的一年里，很多事展得确实比他预想中的顺利很多。
是小机器人流浪了很多很多年, 才换回来的重新开始。
他很心疼他。
季时卿再次睁开眼，房间里的灯光并不是非常明亮，他微微侧过头, 看到窗边伸出一支鲜红的玫瑰，在夜风中摇曳，他恍惚了一下, 冥冥中竟是觉得还在一号的胸膛里。
“主人？”一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来
季时卿回过神儿来，伸手『摸』着他的脸颊，对他说：“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一号低头怔怔地看向季时卿，他还是觉得做得不够完美, 他希望主人可以彻底忘记那段不好的记忆，可以永远快乐。
“等会儿再与你说。”季时卿亲昵地在一号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下。
一号的眼睛在瞬间变亮, 像是只看到主人回的小狗一样，如果当初季时卿在创造他的时候，在他的身后安装了一条尾巴，现在那尾巴一定会疯狂地摇动起来。
季时卿收回手, 他呼了一口气，坐直身体，看向房间中的其他几人，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什么。
他对季昱和季远两弟弟有怨恨, 在被囚禁在监察院的那日子里，他反思过，他从入研究院后忙着处理各关系，忙着做新『药』剂的测试, 几乎有时间与他们多说说话，了解他们在想什么，他对他们两又是总过于严厉，所以才会导致后来那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可那时他已经快死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说他不再管季远了，可他死前最担心的其实还是他，他怕死后，他和谢云白继续纠缠不清，他会成为谢的傀儡。
他不清楚死后季远和季昱又经历过什么，可他希望他们能过得好一。
季时卿的目光停留在江羿的身上，在落着雪的松林里，他第一次见到他，带着赤足虫分泌物的子弹擦过他的手臂，不是很疼，他只是觉得那双眼睛让他觉得熟悉。
还有唐钧……
都不过是造化弄人，怪不得谁。
“我事了。”季时卿说。
季时卿的气『色』看起来的确比刚才好了许多，他原本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血『色』。
唐钧手里拿着仪器，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季时卿知道他们不放心，他将手臂递到唐钧的面前，一号过来低头帮他把衬衫的袖子挽起来。
唐钧把仪器上的小触手贴在季时卿的小臂上，仔细看着眼前的屏幕，等结果出来。
房间里只剩下仪器发出的滴滴声，银白月光洒落在窗外的阳台上，仿佛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雪，那霜雪之上，又生出一簇簇鲜艳的玫瑰。
而远处高高的山丘上，成群结队的民众站在那里，向座庄园眺望。
检查的结果很快出来，一切正常，唐钧看了看屏幕，又看了一眼季时卿，嘴唇微动，似有话说，然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他一看到那双灰『色』的眼睛，心中便会不由主地生出一股羞愧之情，即使是重新来过，他好像也什么都能为他做。
“哥……”季昱走过来，他的尾音有颤抖。
季时卿抬头看他，他问道：“你都想起来了吗？”
季时卿点头。
季昱张开唇，可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趴在床边，嘴唇抖动，像是去年他刚刚重生时的那样，他不住地向季时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知道……”
除了，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在努力压抑的声音，然眼泪越流越多。
他根本止不住的哭声，他倒是宁愿让一号在现在再开一次口，嫌弃他声音小，嫌他今晚又有吃饭，或许样他才能停下哭声，不至于样丢人。
季时卿伸出手，在季昱的头顶拍了拍，对他道：“别哭了，都多大了。”
季昱抬起头看他，他的两只眼睛里噙着泪水，模样看起来非常可怜，一时竟然季时卿想起他六岁那年弄坏了的心爱的机甲，一边挖着坑让他的机甲入土为安，一边抽抽搭搭的哭不停。
季时卿道：“不怪你，是我有同你们说清楚。”
“不是的，”季昱紧紧攥着季时卿的衣角，他哽咽说，“是我不好，我是蠢货，总是什么也不知道。”
季时卿本想开口安慰他，可他并不善于做事，怕一说话，他会哭得更厉害，他的手掌在季昱的头顶轻轻抚『摸』，只说道：“好了，别哭了。”
今天晚上的季时卿似乎格外温柔。
季昱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一号把纸巾递到他面前，季昱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惊讶今晚他的话怎么样少。
季时卿抬起头，在房间中扫了一眼，叫道：“季远。”
站在最远处的一直低着头的季远到他叫的字，立即抬头向季时卿看来，然而就在刹那间，他看到无数的季时卿挤在间房间里，他们都在看他，都在等他回应。
该看向哪里？
季远愣在原地，脚下好像生出一根根粗壮的根茎，将他定在里。
季时卿们的脸上带着各各样的表情，或冷漠、或不满、或微笑，季远分不清他们。
他从来不奢望季时卿的原谅，重来一次，他只是希望他能过得比从前好一，可他能做的一直都很有限，反而因为顾及许多，做得有前世那样彻底。
好一会儿，季远眼前的幻象渐渐消散，他才看向床上的季时卿，迎上他的目光。
季时卿对季远的心情稍微复杂，既想彻底对他放开手，又实在为他的以后担忧。
他想过不再管他是不是会更好一点，他对季远越严厉，他就越是叛逆，也许不管他了，很多事他就能看明白。
直到一切都重新来过，念头仍盘旋在季时卿的脑海中。
“都过去了，季远，”季时卿说，“不总把陷在过去里。”
季远抿着唇有说话，既然一切都是发生过的，又怎么会真的过去呢？
他的哥哥是真真实实地死过一次了。
就算他报复了所有的人，就算他将锁『逼』仄的阁楼里，一切都不会再重新来过的。
那冬天，他的哥哥被装那一只小小的匣子里，从此埋在漆黑冰冷的地下，永永远远，他都无法再见他一眼。
后来的年月里，经常在他眼前出现的幻象，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也是他的一点慰藉。
他记得他刚被被关疗养院里的时候，有穿着条纹病服的教授站在他的对面，说他现在需及时行治疗，他的心理状态很不健康。
那时季远坐在圆亭里，亭子外面的栏杆上挂着草编的小篮子，里面装满了灰『色』的玻璃弹珠，橘『色』的小猫蹲在篮子下面，伸出爪子拨弄吊在半空中的小篮子，篮子里的弹珠便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季远望着那篮子里的弹珠，一言不发。
也许吧，可还有谁在乎呢？
好一会儿过去，季远才低低地嗯了一声，他的影子映在身后浅黄『色』的墙壁上，显得有寥落。
季时卿察觉到季远的心理状态不太对，或许明天该找医生过来帮他看一看，不过到时候还是同季远商量一下。
房间中再次安静下来，许久后，江羿走过来，叫他：“卿卿。”
季时卿抬头看他，两人目光交汇，江羿避开他的目光，有艰难地道：“那时你从监察院回来，在路上遇见的想杀死你的人，是我。”
“我知道。”季时卿说，从他回忆起前世的，便猜到结果。
江羿半张开唇，他此时心中有很多话想与他说，可喉咙里就好像含了一把抹了剧毒的沙子，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季时卿似看透他的想法，他开口道：“您不必责，我的死跟您有关系，那时候我的病已经很严重了，即使当时什么都有发生，我也活不了几日。”
季时卿笑着说，只是到番话江羿心中却更加难过。
他那时病得那样严重，却一无所知，他们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在那样惨烈的情况下。
江羿又往前走了一步，他面带哀伤，伸手在的口袋『摸』了『摸』，最后拿出一枚蓝紫『色』的星球吊坠。
他将吊坠送到季时卿的面前，对他说：“是tm673星球，只有编号，还有命，我是在很多年前将它拍下来，最近才找回来的，本来是想等你十四岁生日的时候送给你。”
然而他并能陪他度过他十四岁的生日。
江羿声音沙哑，他继续道：“你十二岁时说想一整颗星球用来做实验，那样就不会再有人嫌你实验时闹出动静太大，我便想买颗星球送你了。”
份礼物迟到了快有二十年，或者说，迟到了一生。
可他总算能够亲手把它送到他的手中。
季时卿有惊讶，毕竟在他十四岁的时候以季的财力想拍卖下一颗星球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它是你的了，卿卿。”江羿说，他把那吊坠放到季时卿的掌中。
他原本打算在季时卿今年生日的时候把份礼物送给他，但在今晚他突然间觉得，或许现在送给他更合适一。
“爸爸。”季时卿低头，看向手中的星球吊坠，吊坠正面是它的编号，反面是一片星海。
江羿抬手，落在季时卿的头顶，轻轻『揉』了一把，仿佛还是在他小时候，对他说：“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明天再说，一切都好起来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今晚好好休息，做好梦，晚安。”
“晚安。”季时卿说。
江羿带着季远他们离开。
季时卿原本是起身送一送他们的，虽然座城堡与庄园中央的那座别墅距离并不是很远，不过一号拦住了他，他说：“我去吧，主人。”
他替他的主人送他们回去，顺便在外面的花园里摘了几朵开得最好的玫瑰，他觉得主人会喜欢的。
一号回来后，看到季时卿仍低头看着掌中的那枚吊坠，他歪了歪脑袋，轻声向季时卿问道：“主人喜欢什么样的星球？”
“怎么啦？”季时卿抬头问他。
“我可以把宇宙里的所有星球都送给主人。”他捧着玫瑰，有骄傲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