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彤妃与八公主走后,贞颖也告退了,回到府里后,穆杨阿将贞颖叫到了他的书房。
平素里穆扬阿的书房只有念恩可以进入,而今日破天荒地允准了贞颖进入,定是有大事欲与贞颖商量。
贞颖先是让白溪准备了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和牛乳糕,白绣带着这些与贞颖一同去了书房。
钮祜禄氏府邸的书房不是太大,不过藏书却堆积成山,装饰也较为素雅,更有一种文人墨客之所的意味。
贞颖进入书房后,命白绣将茶点搁在桌上,自己先行礼请了安:“女儿见过阿玛。”
穆扬阿见着这个懂规矩的小女儿,不由地摇头:“颖儿,在阿玛面前还要如此生分吗?下次若还是如此,阿玛定不饶你。”
贞颖见自己的阿玛在严肃中有些逗趣,面露微笑,做出一副那个年纪少女才会有的神态:“阿玛,女儿知道错了,不过,阿玛今日唤我来所为何事?”
“既然来了,阿玛就明说了。你今日去皇贵妃娘娘那里请安,想必也听闻了前朝的一些风声,颖儿你怎么看?”
贞颖不疾不徐地回道:“阿玛,颖儿觉着若是皇上想立后,就在皇贵妃娘娘册立一年之后就可以立后了,何必拖到今天还迟迟不立后?”
穆扬阿也想到了这点,不过,他想说的是另一件事:“今日早朝,一些大臣还推举了继后的人选。有支持皇贵妃的,因为皇贵妃管理六宫多年,且位同副后。还有支持琳贵妃的,说是琳贵妃家世比皇贵妃高,且生育了三个皇子。”
贞颖听此,不以为然,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彤妃娘娘与姑母也被推立了继后的人选?”
“的确,因为高位妃嫔就只有四人,不过五皇子生母祥贵人也是曾经的皇后人选,却被孝全皇后占了先。”
有人说是孝全皇后当年在做“全贵妃”生下皇四子的时候捣了鬼。全贵妃原本的预产期,在生下皇五子的祥妃之后。但当时皇长子早逝,谁要是先生下了儿子,谁的儿子就是事实上的庶长子,日后能问津帝位。于是全贵妃就暗中找了太医,软硬兼施,逼着太医配制了催产药物,终于比祥妃提前七天生下了儿子。
而这种说法贞颖也很怀疑,有哪个后宫女人愿意主动让自己的儿子“早产”,增加夭折的机率;况且孝全皇后如何能肯定自己所怀的一定是皇子?万一生下公主一切岂不白费工夫?
况且皇四子出生时,孝慎皇后佟佳氏还活得很精神,一点也没有提早死掉空出后位的迹象,更何况道光对祥妃母子非常厌恶,祥妃虽然比孝全皇后早生女儿(二公主),但是二公主夭折后完全没有得到任何追封,孝全皇后却是几乎得到道光全部的宠爱,祥妃不管名位和受宠程度从来不能和孝全皇后相提并论,祥妃后来更遭到被道光帝贬为祥贵人,所生的皇五子也被过继给宗室。
贞颖不太认同穆扬阿,就提出了疑问:“祥贵人若是可以与孝全皇后争锋的话,她的二公主早就被追封和硕公主了,况且五皇子被过继给惇恪亲王,她还因陷害彤妃娘娘未出生的皇嗣被贬成了贵人,若是皇上在意祥贵人的话,为何只把她封为祥妃,而非祥贵妃?”
穆扬阿倒是忽略了这一点,贞颖却不愿再谈及这件事情:“阿玛,我们作为皇上的臣民,只需要听从皇上的命令就可,至于圣意,还是不要揣测。如今,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让成妃娘娘与姐姐过得更好。”
“的确,无论何人当皇后都与咱们无干,我看颖儿你也累了,就先回去罢。”
贞颖行礼道:“是,女儿先告退了”然后打开了书房门就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了。
一夜过后,到了第二日的早朝时间,未等群臣说起,就听道光帝平和又不失皇帝的威严道:“众爱卿前些时日要朕立后,提得非常激烈,为何今日你们不开口了。”
大臣们虽站着等待皇帝发号施令,却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道光帝见他们都不说话,不耐道:“今日无事,便退朝罢。”
大臣们犹如获得大赦一般,行跪礼道:“奴才(臣)等告退。”
穆扬阿与念恩走出了金銮殿,见四下人都走远了,穆扬阿才道:“好险,幸好今日皇上未怪罪我等,不然龙颜大怒亦是不可想象的。”
念恩见自己的阿玛汗水涔涔,想是适才被道光帝的沉默给吓到了,其实念恩也有些害怕,不过还是壮着胆子安慰着穆扬阿:“阿玛,毕竟皇上仍然未怪罪我等,不过那些大人骤然提出封后之事,咱们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皇上的意思。”
穆扬阿赞同道:“的确,我们是做臣子的,怎好窥视帝踪,揣摩其心意?无论皇上立何人为后,我们就做好臣子,辅佐朝廷也就罢了。这句话,还是昨日颖儿说的。”
念恩听了穆扬阿这些话,最开始还有些诧异,毕竟自己的阿玛是比较爱护家人的,若是立后的提议一出,阿玛定会想让自己的姑母成妃娘娘为后。
如今阿玛有了这般的觉悟,又听闻这些话都是贞颖告诉的他,心中有些惭愧。他成婚后一直很少关心贞颖,如今才发现,他对自己的妹妹了解甚少。
念恩正在思考的时候,有一位身着藏青色蟒袍的太监走来了,见到穆扬阿与念恩,低头行礼道:“奴才给二位大人请安,皇上在养心殿传召二位大人,还请速速跟奴才走。”
穆扬阿见此有些慌张,但不得不应和一声,与念恩一起去养心殿。
此时,在西六宫中的延禧宫中,贞颖与成妃正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成妃见贞颖有些心不在焉,想到了立后的事情,问道:“颖儿,我看你今日有些闷闷不乐,这是怎么了?”
贞颖见成妃有些担忧,见四下无人,才说道:“姑母,我总觉着心里有些忐忑,刚刚又听说了阿玛与大哥被皇上叫走了,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的。”
成妃道:“颖儿,你是不知道,以前我孤身来到皇宫选秀,选秀入宫后,成为了贵人,那时除了你阿玛,几乎所有钮祜禄氏的族人都在京里为官。”
“后来我封了嫔位,你的玛法与大伯也升了官,有时也总听到你玛法与大伯被皇上叫去了书房,我久而久之亦是心如止水,毕竟,皇上也是重视他们,无论是你玛法,还是你阿玛。”
贞颖听着成妃如此说,仍旧不太安心,她前世做了多年的皇太后,也辅助皇帝处理了多年的政事,她对政治异常敏感。
尤其是近日听到了立后的提议,却迟迟不回复,贞颖一下子就能想到,道光帝这是怀疑前朝与后宫串通。
前朝与后宫,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它们是具有联系的,然而前朝若是与后宫勾结,不仅会影响皇帝的统治,更甚者会导致天下打乱,百姓起义,最终改朝换代。
贞颖即便是明白改朝换代对于一个皇帝,乃至对于整个天下都是无法挽回的,
可贞颖已经重生了,不再是那个晚清政坛上与慈禧太后并尊的慈安太后,她只是钮祜禄氏的一个未出阁的格格罢了。
贞颖在担忧的时候,就听着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只见成妃的一个二等宫女进来道:“娘娘,皇上派王公公来是让贞宁格格去养心殿,皇上有话要问。”
贞颖知道自己的阿玛与大哥在御书房,她也躲不过,就站了起来,对着成妃行礼道:“娘娘,那臣女就先告退了。”
成妃眼中满是担忧,也只能淡淡道:“那你就去罢。”
贞颖就随着那宫女走了出去,门刚一打开,贞颖就看见了那位姓王的公公,王公公见她出来,就低头走至贞颖面前恭敬道:“贞宁格格,皇上遣奴才让您去养心殿。”
贞颖颔首,婉顺道:“好,那烦请公公带路。”
王公公见贞颖如此知礼,微微笑了下,就与贞颖一同去了养心殿。
贞颖到了养心殿之后,就被王公公带进了殿内,只见道光帝坐在上面,下面跪着穆扬阿与念恩,王公公立刻走到了道光帝的身旁,用眼神示意着贞颖行礼。
贞颖不急不躁地行礼道:“臣女钮祜禄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道光帝看了看这张与孝全皇后异常相似的面庞,倒是有一些恍惚,认为他的伊允回来了。
道光帝看了许久,王公公在一旁提醒他道:“皇上,贞宁格格还等着叫起呢。”
道光帝这才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淡淡道:“你们都平身罢。”这个你们也包括穆扬阿与念恩。
贞颖恢复站立的姿态后,偷瞄了眼道光帝,而道光帝的脸上平静,根本看不出喜怒。
道光帝见殿内非常安静,就突然问道:“钮祜禄氏,朕今日叫你来是问你一件事。”
“今日我问你阿玛关于封后的意见,结果你阿玛并未明确表态,仅仅说了句‘我们作为皇上的臣民,只需要听从皇上的命令就可。’”
“你阿玛说的话是出于你之口,那你何以如此认为?”
贞颖看了看左右的奴才,跪下道:“皇上,臣女请皇上摒退左右,若是这般的话臣女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