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太后召见(二)

“自从那个女人进了宫,皇帝就像被迷惑了心窍一般,无休止地宠爱她,给了她能给的任何东西,就差一点把皇后的地位给动摇了。”

贞颖想是猜到了这个女子,问道:“太后娘娘,这位女子是不是先皇的瑜贵人或是如皇贵太妃?”

太后未觉惊讶,她知道贞颖猜到了她所说的女子,不过,太后又换了个口吻继续诉说她的往事:“是啊,哀家当年差点就折在这两个女人手里,若非哀家势力强硬,那么现在成为太后的就不是哀家了。”

“哀家也算是运气好一些罢,先皇暴毙,在立储诏书丢失的情形下,哀家以皇太后的身份扶持了哀家的养子,即当今皇帝登上了皇位。”

“之后哀家就开始享福,可后来那个女人的出现,让我又一次感到了危机,皇帝为那个女人三番两次地忤逆哀家,哀家不得已才赐死了那个女人,不然,哀家就对不住孝淑姐姐的嘱托。”

贞颖倒是理解太后的心思,毕竟她从先帝险象环生的后宫中活到了最后成为了皇太后,可她却染上了福寿膏(鸦片),为此迷失心智,赐死了孝全皇后,导致如今与皇帝母子情分失和,这一切,根本就不知该归咎于何人。

太后见贞颖无甚反应,想必是贞颖觉着她在欺骗她,淡淡道:“你或许觉着哀家是在骗你,可哀家也活不了多久了,又何必去骗你这个小丫头呢?”

“当哀家看见你的那一刻,就好像看见了做为格格时候的哀家,可你与哀家不同,你的身上带着一股万凰之王的气质,或许,钮祜禄氏嫡枝的荣耀要靠你来延续。”

贞颖低声道:“太后娘娘,这……您太抬举臣女了,毕竟如今的太子妃是臣女的姐姐。”

太后眯着眼睛,端起了茶水,又抿了一口,漫不经心道:“这世间的事情又有何人说得准呢?哀家看似是得到了一切,却也是失败之人,哀家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儿子,甚至如今还失去了太后的权利。”

“哀家与姜氏还有钮祜禄·如玥斗了半生,可哀家得到了什么?当年姜氏的宠爱令人侧目,哀家就打算让自家的堂妹如玥入宫助哀家一臂之力,她入宫被皇上封为了如贵人,得宠了一段时日,后来进位如嫔,还有了八公主,可八公主出生未到三月就夭折了。”

“后来她又怀上了绵愉,以及九公主,绵愉一直是亲王之尊,可九公主却因哀家的疏忽得了风寒病逝了,从此如妃就怨恨上了哀家。”

“其实,在姜氏被赐死后,如妃性情大变,她不复原来的温婉,变成了一个女修罗,她手染鲜血,连孩子也都受了她的连累,她还恨哀家,恨先皇,恨皇宫里的所有人。”

“她曾跟哀家说过,‘这个后宫就只有你跟我在斗,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那时候的我为了绵恺绵忻尚能顽强去与所有要害我们的人斗,可如今的哀家,就是个失败者,哀家失去了所有的东西,徒有太后的尊位,这又有何用?它能找回哀家的亲人吗?”

太后说至此处有些哽咽,可多年为皇后与太后的气度,使得自己不会在人前失态,贞颖见着如今的太后想起了前世的自己,自己亦是仅有冰冷的尊位,过得还不如慈禧。

其实太后与前世的贞颖一样,一生根本就不是为自己而活,或许是为家族,或许是为国家,又或许是为了某个人,可她们从来都没有一日做自己。

如今的太后口上说着想活成自己的样子,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仍旧是变成了他人,是随波逐流的他人,一个人如此,一群人更是如此,没有自己的性格与愿望,活成了一个木偶人。

不过更可笑的是,世间之人皆为木偶,控制着他们的绳子就是三纲五常的规矩,只要规矩不破,他们就得像如今这般无生气地生活。

贞颖思索着起了身,福了一礼道:“太后娘娘,每个人的成功与失败并非他人所定,而是取决于自己的心。”

太后听此话很是疑惑,静静地望着贞颖,只听贞颖不疾不徐道:“其实,每个人的人生都应该自己做主,不能取决于他人或是这个世道,或许,大部分人已经失去了自我,不知自己未来的路该走向何方,他们无法决定自己的人生,就算因为他们无法坚定他们的心智。”

“只要内心坚定信念,那么,无论是何人都无法打败他们的心,也动摇不了他们的意志。”

太后垂下了头,看着手中的玉如意,想到了自己的人生,原来,这一切都不是自己愿意的,可如今是这般的光景,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贞颖想了想,起身福了一礼:“太后娘娘,臣女言尽于此,若太后娘娘无吩咐,臣女先行告退。”

太后望着行礼的贞颖,淡淡道:“你先退下罢。”

贞颖应了一声,就离开了寿康宫,太后看了看手中的茶杯,想着贞颖适才所说的话,传唤来了罗嬷嬷。

罗嬷嬷进来后行礼道:“太后,您有何吩咐?”

太后道:“喜妍,哀家记着你从哀家还是格格的时候就服侍哀家了,将近六十年了罢。”

罗嬷嬷点头:“是,奴才服侍格格已经很久了,无论格格将来如何,奴才都会陪着您。”

太后眼中变得异常落寞:“哀家当年被太上皇乾隆爷选为先帝爷的侧福晋,从侧福晋到贵妃,皇贵妃,皇后,再到如今的太后。”

“哀家看似得到了一切,同时也失去了一切,喜妍,哀家如今的身体怕是没日子可活了,哀家要做最后一件事。”

罗嬷嬷道:“但凭太后吩咐。”

太后眼中杀气腾起,好像是当年的那个钮祜禄氏如曦再次出现,声音冰冷清冽:“那个丫头如此劝说哀家,哀家也得帮她做一些事情了。”

贞颖并不知太后的真实想法,可谁知她这一劝,却断送了一条性命……

贞颖从寿康宫出来后,走到了御花园,进入了浮碧亭,坐在大理石桌旁喝茶水看着风景。

之后,贞颖见一宫装女子像其走来,她身边有两个侍女,想必是嫔位以上的娘娘,妃位的基本上贞颖都见过,而这位女子眼神忧郁,面庞苍白,眉头颦蹙,倒是有一种病态美。

她装饰朴素,身着墨绿色京绣百花旗装,还披着深蓝色斗篷,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朵枯萎的花朵一般。

贞颖打量了这位女子许久,仍是对她无任何印象,白绣在一旁提醒道:“格格,这位是景阳宫的佳嫔娘娘郭佳氏。”

佳嫔,郭佳氏,名三妞,正黄旗包衣佐领下人,内务府养育兵保儿之女,无子女。曾在孝全皇后宫里为宫女,后被封为官女子,道光十四年初封佳常在,道光十五年晋佳贵人。道光十六年晋佳嫔。道光二十年被降为贵人。

前世道光帝死后于咸丰元年晋尊为佳太嫔。同治帝登基后再晋尊为佳太太妃。光绪帝晋为佳太贵太妃。

她一生经历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五朝。光绪十六年四月初六在寿安宫去世,年75岁。

由于这个人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导致贞颖前世从未注意过此人,如今她在皇后的册封礼上被复位为嫔,换作她人的话心里应是开心的,可为何佳嫔却愁眉不展。

贞颖无暇去思考这个问题,只见佳嫔走来行礼道:“妾给颖安格格请安,格格万福金安。”

贞颖见佳嫔行礼可不敢耽搁,亦是同样行礼道:“臣女给佳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二人同时起身,贞颖给佳嫔让出位置,让佳嫔坐下歇息,佳嫔瞟了一眼贞颖,邀请道:“格格也坐下罢。”

贞颖行礼谢恩之后,就坐到了佳嫔的下首,佳嫔问道:“今日格格来宫内是给成妃娘娘请安的吗?”

贞颖摇了摇头:“本来是要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走至半道却被皇上传唤过去,说是太后娘娘召见臣女。”

佳嫔心下了然,不知不觉间就说起了后宫的事情:“格格,其实皇后娘娘还真的特别适合当皇后,从她被封为皇贵妃伊始,后宫就开始变得平静起来,除了我们几个被皇上无端降位,几乎没有大事发生。”

“而如今的后宫,倒也不是那般的热闹,反而冷清了许多,况且本宫膝下寂寞,每日都不知是如何度过的。”

贞颖见到佳嫔有一些叹息,她入宫无宠,也就只能熬着日子才能混到嫔位,这其中的孤独,也只有佳嫔自己才能知道,他人是无法了解的。

贞颖并未搭话,由着佳嫔自说自话,大概一刻钟后,佳嫔才发现贞颖一直在发呆,并不搭话,这才失笑道:“本宫也真是的,同你说这些做何,本宫出来得久了,身子也冷,就先行一步回宫了。”

佳嫔起身,就离开了亭子,贞颖行礼送走了佳嫔:“臣女恭送佳嫔娘娘。”

待佳嫔走后,贞颖先是去见了道光帝,禀报了太后的近况,之后去向了钟粹宫,正好看见钮祜禄福晋出来,于是她们二人便一起回府了。

原来她们今日进宫是商议着婚事,为的是迎娶皇后的嫡亲侄女博尔济吉特青雨,皇后听说念康如此上进,也欣然同意了这个婚事。

皇后打算让道光给他们二人赐婚,如此这般的话,博尔济吉特氏承恩公府的那些妾室以及其他的满洲亲贵福晋亦是无法指摘。

未过几日,博尔济吉特氏承恩公府突然迎来了三道圣旨,一是封博尔济吉特氏青雨为多罗岚瑜格格(岚瑜郡君),二是给青雨与念恩赐婚,婚礼在第二年的三月举行,三是诰封念恩嫡妻他他拉氏凝烟为四品恭人。

虽然他他拉氏凝烟并无任何的功劳,却也是为了保持钮祜禄氏一族的平衡才得的诰封。

尽管有半年的时间,可准备的东西特别多,要过的环节也特别多,要是可以快些准备的话,时间刚好够用。

(作者乱入:旧时结婚仪礼,从古代“六礼”(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古代的婚礼流程特别复杂,感兴趣的可以自己查一下)

就在这半年当中,念恩为了娶到青雨倒也是花费了一番大心思,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也来到了念恩婚礼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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