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放龙入海 3

第二章放龙入海(3)

百招之后,苍溪停了刀,而一直没有回手的寂刃道:“怎么停了?”

“我输了。”他用尽十分力气,却从未伤到寂刃一分,其实从最初他发第一刀的时候就已经输了,看着苍溪,寂刃道:你的刀无情,所以会输……

山巅之间紫色的影子越来越远,寂刃扶着那衣服淡然一笑,一月前,京都的成衣铺子,他拉着雪珂进了那铺子里,找了好几件,最终还是她指着这紫色的长衫说:“这个,这个雅致。”话说出口,雪珂也觉得有些怪,只是话已出口也不能收,索性那之后再没说过一句不该说的话,而他果真买了那紫色他原本吵闹着像是穿了像是穿寿衣一样的长袍的。

那背影越来越远,苍溪低头看着自己的刀,情,一把兵刃又怎会有感情,就像他们一样,一个影子又怎么会有感情。感情对他们来说是要命的。

冷勋一行人才进屋,那红衣男子便骑马奔来,快的就像一抹燃在马背上火,只是人却冷冷的,景轩下马,身后的山上就传来一声粗重的号角,随着那号角声,军营中欢呼四起,听着那欢呼冷勋道:“那是什么声音?”

一旁军中的随从道:“回殿下,这是将军归营的号角,战事已停,将军回营了。”

一个时辰后,浩浩荡荡的大军随着飞烟而来。马背上的炽焰就像一抹旗帜,在风中屹立不倒。亦是年少时那身金甲,却多了许多血腥之气。

将军的行帐中,无双为炽焰卸着身上的战甲,百斤的战甲炽焰低头看着无双。每每看着无双他总能想到樱花盛开的春日在开封府的初遇,少女一身纱裙,笑起来就像黄莺一样。直到她跪在他跟前,他都难以置信,这个曾经会成为冷勋的妃子的少女会跪在地上恳求他的接纳。

“无双愿成为二殿下的人,只求二殿下能救救莫家,无双定当结草衔环,报二殿下的大恩大德。”

征战沙场多年,炽焰看尽生死,看到哪少女哭,心却深深的动容了,梨花带雨的脸带着世家少女的不屈不挠。他知道自己做的是怎样一条路所以他不忍心让这女子一同受苦,只是那时不知为何,他道:“你会后悔的。”那声音很轻,就连少安都说,第一次听他用那么轻的声音和一个女人说话。

抬起头的莫无双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不会后悔。”是,那是她选的路,三年前太子案余孽造谣至莫家犯谋反之罪,全家被抄,那时候的冷勋毫无权势,她所托无人,唯独只能用她自己去赌,考虑再三她选了在边关的炽焰,而炽焰也真的答应了。

炽焰还记得那天开封府的樱花落了一地,他看着她倔强的脸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父皇下旨的时候她与他一同跪在开封的月老庙,没有鞭炮,美酒,没有奢华的理解,就此成了一对夫妻,那以后她便在没有提过冷勋这个名字,偶尔午夜梦回,她才会喃喃的念一声冷勋,而那个曾经的莫无双像是在开封成为他妻子的那一刻就死了。

离开大帐的时候无双回过头,眼神带着执着:“炽焰,我已是你妻,这一生不管如何都会跟着你。”

炽焰点头,许久未见的笑容挂在那张脸上:“我知道,无双,炽焰这一生本不打算娶妻,如今有你是上天怜我孤苦,我也在不奢求别的了。”

看着无双的笑脸,炽焰低下头清理起了身上的血渍,他知道,只是他怕,他怕他用尽自己的一切仍旧把握不住她的幸福。

冷勋再见到炽焰那一刻,几乎难以置信自己面前的是当年英姿勃发的二哥,丑陋的刀疤,贯穿整张脸,狰狞中带着一种凄楚,那种气势,那种磅礴,压的他有些难以喘息。

而炽焰看着这个弟弟,眼神变得飘渺了许多,他离开京都那年,冷勋不过十一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如今已成了个英姿勃发的少年了。而这少年也终究要走进这看不到一切,却血雨腥风的江山之战中了吗?

军帐内,炽焰命人添了炭火,坐在主位上看着坐在下面的众人,冷勋自坐在那里就没有抬过头,景轩没有安靖的人脉亦没有南泽的野心,而这样的人没有野心,却要卷入这样地纷争,那双眼睛看向跟在冷勋身边的景轩,四目相对,景轩淡淡一笑,那笑容带着些愉悦。看在炽焰眼中却是一种无形的挑衅,两年前他便来过,所以炽焰明白他的实力。

“二哥……”冷勋话音才落,就听炽焰道:“叫我将军。”

冷勋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军帐内安静了很久,除了炭火滋啦作响就连人的呼吸都是浅的,冷勋呼了口气道:“将军,臣……是代……圣上传旨的。”

一句话断了三次,炽焰不觉浅笑,冷勋终究只能是那个命中平庸的冷勋,这一生都不会有太大的作为,若这样一个冷勋能让苏家塑造成一代帝王,也当真是一桩丰功伟绩。想到这里,炽焰道:“今夜我要出兵,等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可……”

冰冷的双眸扫到冷勋身上,炽焰又道:“等我回来再说……”那声音明明比刚刚冷了许多。

送走炽焰,与冷勋同来的一行人都跟随炽焰去烤羊肉,校场之上,熊熊烈火而起,二十几只羊在火堆上烤着吱吱作响,羊肉的香气飘来,一身纱衣的塞外女子,带着浓郁的异国风情,雪白的肌肤露在薄纱之外,跳起舞来,妖娆的仿佛江南水乡勾引书生的蛇妖,冷勋就坐在炽焰身边,身后是士兵们的调笑。那些美姬围着炽焰与冷勋跳舞,看着那些女子炽焰饮着金杯中的酒嘴角带着丝丝笑意。

带到正月最圆的时候,一身粉衣的莫无双才从大帐里走出,不施粉黛的脸上带着一股暖意,三年未见,她成熟了许多。

可他还是喜欢那年的无双,倔强又无赖,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只是那些孩童时的一切对他们来说早已如过眼云烟,抓都抓不回来一抹的青春在无尽的阴谋中消失殆尽。

阵阵鼓声响起地时候,冷勋才回过神仰头望去,不知何时炽焰已离开了正位走到了军鼓前,雄壮的鼓声响起,激荡着他平静又稚嫩的内心,众位将士听到将军的鼓声欢呼起来,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喝。那鼓声渐渐浅缓,声音却还激荡,只听随着那鼓声一曲吟唱而起。

东江尽,淘兮天下昭昭,云川海浪兮滔滔,是空,是笑。笑浊酒,念相惜,歃血边疆盟誓伤,是梦,是荒。青山几度,秋月风霜,烈酒羌韵忘归乡,一梦千年殇。

那样高亢的嗓音在没了做小姐是点点滴滴的娇柔,充满了与炽焰一样带着塞外的磅礴,歌声尽,士兵们欢呼而起,无双饮尽杯中的酒笑着与战士们说笑,放下鼓槌炽焰看着这个妻子,两年她越发的像个将军夫人了。只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终究是与冷勋四目相对的。又或许他有何不测,或者那一日战死沙场,冷勋会照顾她之后这一生吧。

京畿八月,晨曦的叫卖在风中随着昨夜的雨水淡去,京畿往东那个最大的宅子前,安静的气氛一如平常,而那药香与那玲珑剔透的宅子合在一起闻亦未曾有刺鼻的感觉而是多了几分古朴的味道,宅子里的人不多,却个个是玲珑剔透,知心知意的人。

推开窗子,昨夜下了雨,窗外的嫩叶还都挂着雨水,在窗前站了许久,月色长衫的南泽才回过头,漆黑的屋子内是看不清的一切,一如他自己看不清自己的那颗心一样,推开木门。

总管已经等在门外,见了南泽总管道:“殿下,薛公子来了。”

南泽点了点头,玉环蹙着头发,让那张脸更为英俊可人,走在宅子里,他的脚步安静极了,而目中仍是一抹清淡,南泽府邸正堂内,蓝衣少年背对正门,看着那堂上的对联,联曰:清风夜半读书声,细雨晨光林鸟鸣。

“薛公子。”还在看对联的薛言之听到声音回过头,京畿人都说公子言之,英俊潇洒之姿被誉为当世之首,多少公主小姐倾心于他,而他却独恋那秦淮江舟之上的一个匆匆而过的女子,匆匆一瞥便倾君心,自此风流公子定心秦淮,却在没遇见什么绝色的小姐。

世人都说,那那里是什么小姐,定是秦淮河的仙子,听了公子言之的雅名,化了女子之姿方才来见。

这样风化绝世的人身上总有很多故事。

见南泽,薛言之笑道:“这对子真好,是殿下自己写的?”

南泽一笑:“不堪拙作。不知言之兄此来为何。”南泽因病久居宅内鲜少与外人有所接触,而这薛言之他也是听得多,只知道他性情极好,却也是个琢磨不定的人。而他们之间向来没有太多接触的。

听南泽如此说,薛言之口不择言道:“若没事还不能登殿下的门了……不过言之此来却为殿下好的。”

昨夜雨水还未被晨风吹净,雨中还带着丝丝的青苔味,青花瓷的茶杯里是雨前的龙井,喝来尤为爽口,看着碗里的茶水,南泽道:“南泽愚钝,还请言之兄直言。”

“京畿之事已不在是秘密,即便殿下久居不出,也自然有所耳闻,言之此来只为四殿下打点朝中门路,让日后殿下问鼎江山指路平坦些罢了。”

听那薛言之如此说,跟在南泽身边的老奴都有些震惊,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这薛言之却说得这么轻而易举,他纵使再傻,再痴也不会不知道,纵使离宫归宅,皇子宅内也都是布满圣上的眼线的。

或许是看出了总管的顾虑,薛言之笑道:“言之既然如此说自然有我能保这一切的办法,而我亦不求别的,只要四殿下一句话。”

南泽淡淡一笑,口中的茶突然变得毫无滋味,许是喝的急了,还未说话张口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总管见他咳得急促忙为他顺气,顺好气的南泽抬头看薛言之道:“南泽久病,这样一副身子以不求别的,只求那一天不要这么就死了,留下许多遗憾。”这便是宛然的拒绝了。

薛言之看着南泽亦是笑着,却笑得另有含义,他道:“殿下连死都不怕还怕与我联手做什么吗?”

看着薛言之南泽道:“不一样的,言之兄的好意南泽心领了。”

薛言之笑道:“君子不强人所难,既然殿下不愿,言之也不强求,若那一日殿下想明白,言之的静春居时刻恭候殿下大驾。”

命人送走薛言之,南泽望着那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忘了许久,他总觉得那背影极为熟悉,却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背影带着些孤傲,冷淡,沧桑还有与那上的精致天壤之别的荒凉。

许久,望着空荡荡的后园的南泽道:“什么时辰了?”他总是睡,所以对日子时辰都是浑浊的。

“回殿下,已经是巳时了。”话毕,老奴又道:“殿下,那薛言之……”

南泽为回头,扶着屋内的君子兰,花匠爱护的好,那花开的很有气势,看着那花南泽道:“他并非这么不小心的人,必然里面还有事情,不要去打草惊蛇,若有事情总不要出在我们这里。去查查他的底细,三年平白就称霸帝都,若不是这人太精明,就是他背后有着另一股势力。”

老奴点头道:“奴才明白,今天五更收了消息,说是昨夜西北大军遇袭,有将领受伤……”

见南泽未语言老奴又道:“消息三殿下那里应该也得了,只是还未有动作,殿下,三殿下四处联系党羽,圣上已对他有所介怀。”

南泽依旧不语,只是看花的那双清淡的眸子有些变了。

五更的梆子便响了起来,臣子五更便要上朝,而身在内宫的圣上亦不会比臣子晚,四个半就要更衣,若时间早以不会再睡,要看书或者看奏折,早膳是要下朝才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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