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猫头鹰与鼹鼠

因为牧师少女露露的关系,再加之暴雨停息,因此布姆与六花都没有了睡意。二人坐在一截木桩上,昂头望着天空。

“呐!尊敬的魔法师大人,给人家讲个故事呗?”六花靠在布姆肩头,不断用小脑袋拱着对方。

布姆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随即将包裹着二人的熊皮再次拉紧。待思索片刻后,布姆的声音缓缓飘荡。

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有人说它是真实存在的,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可无论如何,这个传说成为了高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那是在三万年前的某个雨后之夜,月光将这片草原染成了银色,少女掀开了兽皮兜帽,如同布姆与六花这般昂望着夜空。

在那个年代,奥古大陆是一个整体,既没有所谓的九大公国,也没有分割领土的无数边界线。

那是个单纯的年代,更是人族最强大的时期。艺术之美刚刚萌生出嫩芽,凄美的爱情不断上演。

少女在这片草原上等待了三天三夜,没有丝毫移动,更没有任何怨言。她在等待远方的恋人,等待恋人的情书。

无论在哪个年代,分别都是中痛苦,令人不敢再直视前方的旅途,令人身心俱疲、辗转反侧。

如果说还有什么噩耗的话,那便是彼此依旧深爱着对方,爱得直白,爱得强烈,爱得生不如死。

但绵长的地平线虽然没有断点,可这份思念却传达得很慢很慢。慢到彼此想说上一句话,都要等上十几天。

少女随父母从奥古城来到高庭,生活的无奈是人类迁徙的主要原因,食物的来源是金币,而金币却从来都不会自动现身。

少女曾经也挣扎过,也曾向自己的爱人哭诉过。但在某个清晨,她还是坐上了离去的马车,缓缓消失在迷雾里。

但也就是从那天起,她怀中多出了一只猫头鹰。一只连接着她与爱人的信使,更是唯一能打破时空阻隔的工具。

光阴流转,岁月如梭,少女从懵懂的青果,逐渐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果蝇们好似狂风般蜂拥而至,窥视其容貌的浪子络绎不绝。

父亲逐渐被金币所诱惑,母亲劝嫁的言语取代了所有关心。可少女却断然拒绝,并且开始整天游荡于高庭之外。

她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与人疏远。除了那飞向天际的猫头鹰外,再无任何可以微笑的理由。

无论是风月的喧嚣,麦香月的燥热,亦或是水狸月阴冷,与黑雨月的冰霜。少女始终穿着那件皮质兜帽,静静等待在草原上。

然而飞回的猫头鹰却越来越慢,直到其某天闭上了双眼。少女将它埋葬在草原,转身奔向远方。

二十八天!少女整整行走了二十八天!长袍因芒刺而破败不堪,原本明亮的眼睛也愈发灰暗。

最终她返回了奥古城,时隔七年。熟悉的街道,陌生的旅店,她回到了自己曾经的家,但那里早已变为了集市区。

蜷缩在某条阴暗的小巷内,少女知道深夜才恢复了些许体力。墙壁上的绿苔滑腻潮湿,路上的醉汉呕吐着晚餐。

最终少女在雄狮酒吧门口停下了脚步,眼泪打湿了身上仅有的布片,如锯齿般的指甲嵌入掌心。

泪与血摔落在青石板路面,最终同污水沟里的腥臭融为一体。少女见到了自己的爱人,那个自己思念了整整七年的爱人。

然而相遇的美好,或许只存在于小说中。此时对方正搂着一个妙龄少女,极尽羞耻与丑态。

拖着早已达到极限的身躯,少女缓缓走向了自己的爱人,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盼望着对方能认出自己。

然而对方非但没有与她相认,反倒是一巴掌将其扇倒在地。肆无忌惮的嘲笑与讥讽在夜幕中徘徊,好似打发野猫野狗的银币跌落于少女身前。

少女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更没有去捡拾那些银币。对方的身影被暗黑吞噬,连同她那可沸腾了七年的心。

无力再返回那片草原,更没有任何寄托。少女最终靠着某个小土丘,缓缓闭上了眼睛。

夜风在她的身体四周环绕,脖颈处的猫头鹰羽毛漂浮于空中。柔和的荧光不断透体而出,逐渐凝为实体,冲向苍穹。

那夜,高庭外的草原被无数光斑点亮,好奇的人们纷纷走出城门,可却无人胆敢深入那诡异的景象之内。

皎月高悬,繁星璀璨,这些光斑渐渐破裂,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声声啼鸣。灰白色的羽毛铺满了草原,无数猫头鹰凭空出现。

从那晚开始,这片土地便被称为“夜莺草原”。一是为了纪念这些突然出现的猫头鹰,二是悼念那位被爱情摧残致死的少女。

故事就此结束,布姆轻轻抹掉了六花眼角的泪水,而六花则呆望向夜空,好似石化般一动不动。

“哥哥,还真是个凄美的故事呢,不过...你是不是偷看了人家新买的小说!”六花扭头看向布姆,气呼呼的问道。

“啊?哈哈哈...被你发现了。怎么样?经过我润色的故事很精彩吧,要不要再来一个?”

布姆尴尬的点了点头,这段故事是小说里的某个桥段,他只是修改了其中的一些词汇,完全是在糊弄六花。

然而就在二人嬉闹时,一头猫头鹰却突然从枝丫间俯冲而下,其目标则是某只刚钻出土丘的鼹鼠。

六花见此本想出手相助,但却被布姆阻拦。鼹鼠最终成为了猫头鹰的夜宵,而其土丘内的幼崽则依旧嗷嗷待哺。

“哥哥...鼹鼠很可怜呀,人...人家只是想...”六花见布姆脸色冰寒,怯生生的说道。

“只是想什么?想拯救它们么?就像拯救露露那样?”

“猫头鹰为了幼崽捕食鼹鼠,鼹鼠为了保护家人而以身为饵,谁有错?”

“它们都有活下去的理由,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到的结果自然天差地别。”

“这就像我先前讲述的故事中的少女那般,现实永远都是冰冷的,纵使存在着绚丽的颜色,却不可将其视为必然会出现的理所应得。”

布姆缓缓祭出黑木法杖,在六花惊愕的目光中释放出十二宫连弹。炙热的火焰烧焦了整颗大树,同时也倾覆了土丘。

“明早返回高庭,我们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多到你忘记了贫民的身份。”布姆走进奇妙屋,不再理会六花的泪水。

成长是残酷的,布姆并非导师,自然不会那些所谓的循循善诱。在他看来,亲眼所见的真实世界,永远要比说教更加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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