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大明的牢狱

“头好疼啊!”

叶辰猛地睁开眼睛。

四周昏暗,只有外面过道墙壁上的灯盏里传来微微的光,满地的稻杆杂乱而阴潮,空气中也是腐臭的气味。

眼前的木柱间隔有序,门上加了铁链。

叶辰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借助昏暗的光,只见自己身着破败不堪的补丁衣服,漆黑的双手,鞋子也是掉了一只。他顺手摸了摸头,发现自己的头发和地上的草一样杂乱。

身子酸疼,腿好像也被人打过。

完了,穿越了,而且这里,还是监狱...

他撑着站起来,突感眼前一阵晕眩,脑袋像是被插上了优盘,无数的记忆碎片如数据传送一样输入到了大脑。他继承了这副躯壳的全部记忆!

王重七,嘉兴府海盐县人,生于嘉靖十七年七月初七,今年十六岁,父母是大字不识的庄稼人,所以就给七月初七生的儿子取名重七,他还有一个小两岁的妹妹,王小满,据说就是小满节气那天生的。

父母在王重七才五岁的时候就一前一后早亡,同族的堂叔便提出照顾王重七这个侄子,怎料是看中了他家了几亩薄田,趁照顾侄子的幌子,霸占了王重七爹娘留下的家产。

更过分的是,还把王小满给卖了,毕竟多一张嘴吃饭,堂叔堂婶不待见。买家是一户姓李的手艺人家,不过早些年搬去了北方,王重七只知道这户人家的男主是做泥瓦匠的,其他一概不知。

寄人篱下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加上妹妹被卖了,王重七自然处处和叔婶对着干,挨打受罚是常事。

幸亏他娘的娘家二舅看着孩子受罪,便接了外甥来一起生活,因为二舅是光棍,所以舅甥两人相依为命,凑活过一天是一天,守着几亩薄田,这种日子也维持了四五年了,饭食倒是有所保证。

王重七也渐渐长大,他的人生目标:吃饱饭,赚点钱!娶个媳妇,给舅舅说个媳妇,然后去北方找妹妹!可他目不识丁,都没走出过县城,这个目标似乎有点遥远。

几日前,王重七和他二舅孙九五搞了个简单的竹筏,准备到出海河的分支河流捕鱼来改善一下生活,说来也是倒霉,船还没下水,就遇到了沿岸的卫所官兵。

二舅到底是他舅,关键时刻,眼疾手快,直接跳到河里跑了。

而王重七就没那么幸运了,还没跳入水中,就让卫所的兵给捉住了,不过看他年纪还小,倒也没拿他怎么样,转手交给了县衙进行教育,随后他就被关进了县衙的狱中。

因为不老实,还被狱卒揍了一顿,等他醒来,就成了这副光景。

捕个鱼虾咋这么严重?

大明自太祖高皇帝时期就开启了非常严格的海禁制度,在浙江、福建沿海设卫所,洪武五年,又进一步限制民众下海捕鱼,片板不得入海,一来防张士诚、方国珍残余势力,二来防止海盗、倭寇。

到了永乐年间,虽然有郑和下西洋,但也只是朝贡贸易,民间仍然不准出海贸易,再后来由于倭寇与海盗的猖獗,海禁政策越来越严格。

海禁也成了大明帝国世代的国策延续了一百多年。

嘉靖二年,爆发了“争贡之役”,明廷认为“倭患起于市舶”,于是封锁了沿海各港口,销毁出海船只,断绝了海上交通。

不过民间下海捕鱼的管制却逐步地松懈,尤其到了弘治年间,明孝宗一改洪武时期对捕鱼的相关禁令,只要是沿海的民众,驾驶小船可以在近海捕鱼。

这么看来,王重七和他二舅只是在江河里捕鱼,准确来说,是准备到江河里捕鱼,也不至于被抓吧?

可问题就在于嘉靖三十二年这个期间,倭患越发严重。

在全球贸易的大潮流下,在巨大的利润驱使下,民间私人海外贸易越发蓬勃,并且勾结倭寇,甚至和明廷沿海官吏相互勾结,形成了一个个武装贸易集团。

因为对大明海禁政策的不满,海上倭寇开始频繁袭击大明沿海。

朝廷抗倭的非常时期,自然不允许有人下江通海,你是去给海上的倭寇通消息咋办?所以舅甥两人明显是顶风作案。

王重七揉了揉酸痛的大腿,内心盘算着,不怕,二舅定会想办法救我的,或者好好表现,应该关个三五天就能出去了!或者,会不会有达官贵人来牢狱体验生活呢?发现自己是个人才,把自己捞出去。

不想了,总之这种日子不会很久的!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环境,这牢里是纵向的布置,两边是一间间的狱房,而自己被关在靠出口的位置,看值的地方也就设在出口处,有一张案桌,两把条凳。墙上还挂着一些刑具,让王重七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真是没想到啊,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天之骄子,一个乐于助人的三好青年居然穿越到了大明朝的监狱里了!

里那些一穿越就是皇帝王爷,就是富贵公子的好事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不好使了?

还有自己这出身,虽然目前的年龄才十六,但已经加装了一个二十五岁现代人的脑子,出狱后继续做游手好闲的乡野混子吗?然后和舅舅一样打光棍?

这穿越者当得,寒碜不?脸红不?

不行!绝对不行!

正巧这时,两个狱卒进来了,一人端起案桌上的茶碗,咕噜咕噜将一碗茶水一饮而尽,随后一抹嘴巴,扯起县衙的事情。

有人的地方就有瓜,县丞家母老虎又怎么欺负他了,牢头和班头又闹了什么不愉快了,两人侃得不亦乐乎。

“差大哥!差大哥!”

一个狱卒听到喊声,很不耐烦地走了过来,朝着牢房的木柱踢了一脚,“大什么哥!今天你要再敢耍横,就不像昨日那样轻了!”

原来王重七被揍,是因为自打他被关进来,就天天辱骂狱卒,然后换来一顿打,越打越骂得凶,如此循环。

“不不,我不敢了!”

“那就老实呆着,喊什么喊!妈的,外头受孔老六的气,在这里还要受你个小王八犊子的气不成?”

王重七奉承地笑了一笑,“差大哥消消气,我这还要关几天才能出去啊?”

狱卒也来了兴致,一只脚抬起,踏在牢柱下面高起的阶上,一边身子朝着牢房靠近了些,又手指勾了勾,示意王重七过来一些。

随后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牢房。

“看到他没?和你一样的原因进来的!”

“哦哦,关了几天啦?”

“嘉靖二十六年腊月关进来的!你算算看是几天啦?”

嘉靖二十六年?

今年已经是嘉靖三十二年了,王重七掐指一算,这哪是几天,这是被关了六年啦!

狱卒带着嘲讽和挖苦的微笑道,“怎么样啊?还要问什么啊?”

腐败的空气里又弥漫了一股尴尬和绝望的味道。

狱卒突然脸色一变,“老实呆着!我告诉你!堂尊已经因为你们这帮刁民私自下海的事情被上头怪罪了!你要在这里还不老实...哼哼....老子有的是办法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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