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信任和怀疑

卓俊顺理成章外加厚着脸皮在章橙家蹭了一晚的觉,虽然是沙发,但好在也是在同一屋檐下了。他瞅着沙发背后的天色,嗯,云很厚重,天空很蓝,太阳光躲在云后头还没来得及出来。

章芒屁颠屁颠地往角落里的书架前跑,章橙忙着张罗早饭,一只脚刚踏入厨房,门口传来敲门声,章橙起初以为又是什么恶势力之类的,结果门一开,却见是黄铭然提着一个蛋糕站在她们家门口,章橙诧异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出现在她家门口,黄铭然诧异卓俊为什么一早出现在章橙家里,卓俊怀疑黄铭然那小子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黄铭然见卓俊脸色不善,一只脚刚踏入屋子里便缩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要不我在门口再等等。”

卓俊额角的筋一抽,淡然道:“来都来了,杵在门口干什么。”

黄铭然脸上的笑容一僵,章橙心里头呵呵了两声,这卓大总裁还真是不客气,一点儿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章橙将一大碗粥放到桌子上,问道:“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黄铭然将筷子递给卓俊,又乖乖地为他盛粥:“我想着早些来补课,能够多学点东西,我现在很渴望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

卓俊冷笑几声,慢条斯理地说:“我以前怎么没瞧出来你这么热爱学习,那你这蛋糕是干嘛的?你过生日还是谁过生日?”

那蛋糕太扎眼了,透明的塑料盒子里装着一个八寸大小的生日蛋糕,粉色外加可爱的猫咪,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这是给女生准备的生日蛋糕。

黄铭然的眼睛挪向章橙,卓俊一面儿夹菜,一面儿似笑非笑地跟章芒说道:“小芒记不记得姐姐是什么时候生日呀?”

章芒嘟着嘴说道:“十二月五号。”

黄铭然差点儿被一口粥呛到。

章橙将一块馒头放到章芒碗里:“老师是不是有教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

章芒一听,指着卓俊说道:“是大哥哥先说的。”

黄铭然趁机说道:“对对对,我们吃饭都不能说话,从现在起谁吃饭说话谁就是狗。”

还好,他还能有更多的时间编造谎言。

早饭用得十分舒坦,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卓俊帮忙洗碗筷,章橙则负责起黄铭然的教育工作,至于章芒,仍旧是独自一人呆在角落里看看书,玩玩玩具。

四个人的分工明确得十分合理。

“姐,我哥自从和你谈恋爱之后,人性都变了。”

黄铭然凑在章橙耳朵旁偷偷说话。

章橙好奇:“这话怎么说?”

黄铭然道:“自从我姑妈去世之后,我哥就没太对谁表现出过依赖和顺从,包括我爸那么疼他,他都是淡淡的,我们家里人一度以为他患了感情缺失的毛病,也就是说以为主导他感情那部分的神经坏死了。”

章橙翻着书,不敢相信地回道:“你们这也太夸张了吧。”

黄铭然用一种很是恳切的表情和她说话:“你别不信,这是真的,当初我爷爷,也就是他外公那么疼他,结果我爷爷去世的时候,他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我们全家哭的稀里哗啦的,他愣是面无表情地跪在人群之中,我们有亲戚不了解他,私底下问过我他是不是有毛病。”

章橙好笑:“你哥听到这话肯定会想方设法让你那个亲戚闭嘴。”

黄铭然又说:“不过我也见过一次他伤心,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一会儿就没了,那变幻速度快得让我觉得是我眼花了。”

章橙问他:“失恋?”

他瞄了一眼厨房,才偷偷摸摸地说:“他发现姑父骗了他,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我哥这辈子最恨得就是有人骗他。在他跟前,你要是能坦白,指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但如果你要是被他发现你是骗了他,那基本上可以说毫无回转的余地。我一会儿就打算跟他坦白我失恋的事情,其实那蛋糕是我买去追女孩子的,但是那女孩子有喜欢的人了,我头一遭春心萌动都受到了这样大的打击....姐,接姐。”

他说着说着发现章橙在发呆,于是不甘心地摇了摇她,问她:“姐,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章橙缓缓回神,卓俊恰好从厨房里头出来,见这两人在课桌旁神情怪异,忍不住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章橙脑子里一片空白,听到什么话几乎是直线思维地回答,老实交代道:“他说他失恋了。”

“姐你怎么把我出卖了!”

黄铭然崩溃地嚷嚷喊道,卓俊眉头一挑,甚是感兴趣:“哦?说来大家高兴一下。”

黄铭然气呼呼地跳脚道:“这是能够让人开心的事情吗?”

卓俊一耸肩,逗他说道:“你不开心就是我们最大的开心。”

黄铭然指责道:“你这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章橙只觉得耳朵一直在灌入声音,但具体是什么她却没有心思留意。

而此时,大门的锁芯忽然转动起来,“啪嗒”一声门被人打开,是阿发,消失了三天的阿发终于回来了,虽然有些灰头土脸,但好歹安然无恙。

屋子外的人愣住了,屋子内的人也愣住了。

空气有一瞬的凝固。

章芒上去抱住阿发的腿,奶声奶气地说道:“有很凶的叔叔找你。”

阿发面色一白,看来章橙是什么都知道了。

章橙并没有责怪阿发,反倒是很冷静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是卓俊一力将他的债务扛了下来,阿发惊讶不已,除了说感谢和道歉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别的来。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鼻涕和眼泪混杂在一起,看得出来是十分的忏悔,章芒嫌弃地递了一张纸巾给阿发:“别哭了,再哭就不是男子汉了。”

童言童语,将在场的人逗得哭笑不得。

“钱只是暂时借给你的,下午我会让人送一份合同来,你到时候签一下。”卓俊并不同情他,不过见他老实,还是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公司正好差司机,你如果有意向也可以告诉下午来送合同的人,欠款从你每个月的工资里头扣除。”

他可谓是送佛送到西了,这样的他一度让黄铭然傻眼,他这位大哥什么时候开起善堂来了?

阿发含泪鞠躬道谢,连声答应卓俊的提议。

章橙立于一旁沉默不语,神色肃然。

卓俊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抚一笑,她也勉强回他一笑。

未几,秦斯的一通电话将卓俊叫走了,黄铭然也跟着离开了,家里忽然清净下来,阿发坐在椅子上发呆,章橙和他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在沙发上坐着。

“他的身份你大概也是猜到了吧。”章橙忽然问他。

阿发无奈地一笑:“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要找一个人又不是什么难事。”

“你不恨?”

“恨啊。”阿发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桌沿,仍由手臂自由地垂着:“不过经过这两天我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章橙等着他的下文。

“他们这种开博彩业的人是讨厌,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它在那里开着,脚在我自己身上长着,去不去都是我的自由,它又没强制我去,而且就算去了,它也没违法强制要求我怎么样,所以说这事儿怪就怪人的贪欲,总觉得靠这种事情能够发财,实际上呢,输得连钱连亲爹亲妈都不认识。”他想了想又说:“再加上他这么帮我,可以见得他爸不是个好人,但他可能不会是个坏人,而且还给了我一份工作,你说我要是再不懂感恩,我真就不是人了,对不对。”

章橙将他说得十分振奋,也不好打击他这人三分钟热度的积极性,叮嘱了他几句便各自散去各忙各的了。

正当这章橙和阿发两人各自散去时,卓俊这边却不太好受。

“徐尊那边要怎么处理?听说他跟二少爷是老相识了,那些下药的手段也是跟着二少爷那帮人学的。”秦斯一面儿查看卓俊的行程,一面儿向他汇报章橙被下药那件事的进展。

卓俊靠在座位上眯着眼小憩,淡淡说道:“这样的人就应该一次性给他弄狠一些,让他知道痛了,就晓得教训了。”

秦斯脑子转的很快:“那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那样的人用同样的手段只会让他感到快乐。他们不是喜欢搞什么变装聚会嘛,你仔细打听打听,到时候找个记者朋友去,合理合法地给他来些特写,让他家那只母老虎好好看看。”

徐尊平常出来玩乐从来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让他老婆知道,而且在记者那边他也是花了重金,让记者朋友们对他手下留情,所以既然他那么怕他老婆,不如让他老婆来收拾他。

“哦对了,记得把几个受害者的谈话资料再收集一下,到时候一步一步地锤下去,我要让他永远翻不了身。”

秦斯应下来,顺口又提起了另一桩事情:“听铁子说老爷子那边最近有了新动作,听说要将天御贡府的三套房子无偿赠予这次救火的三个人。”

“赠予?”卓俊嘀咕道:“他倒是好,得了名声还能够把手头的钱换一换手。”想了想又问:“谭翊呢,谭翊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账号的确是用的谭翊本人的证件认证的,操作记录也是显示的是他那里的,但是有一处可疑的地方,那账号曾经在一处查不出地点的地方登陆过,而且就在谭翊出事之后没多久。”

卓俊睁眼望向窗外,窗外白云飘飘,淡淡道:“只怕是想消灭证据,结果反倒是留下了痕迹了。”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他默了默,思绪飘忽着,自言自语地问:“那另一处呢?”

秦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想问的是什么,斟酌了一下语言,才说道:“我已经派人查过了,她家的家庭条件的确困难,她爸好赌,妈死的早,弟弟是她唯一的亲人,虽然她对她爸恨之入骨,但这些年一直在替她爸还债,据说是因为她妈临终前嘱托她一定要把她爸和她弟弟照顾好。”

卓俊默然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一双眼睛极为冷淡。

母亲的期盼到头来是成为了她人生的拖累,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用小小的身躯承受下来了这么多。

“至于她和二少,的确有过来往。”

秦斯的最后一句话如同巨石一般落在卓俊的心上,“扑通”一声叫他皱了眉头。

周日的清晨总比工作日要惬意的多,章橙的生活节奏慢慢地变缓了,没有补课的约束,没有兼职的束缚,她好歹还在抓住了假期最后四分之一的尾巴。公园红色混凝土路旁的树木花草早已被环卫工人修饰过,清鲜的草香和淡淡的花香混杂在一起,沁人心脾。

廊桥下的早餐摊冒着腾腾热气,是卖手抓饼的摊位,面粉的绵香长长地悠悠地飘着,她不自觉地朝那摊位靠近了一些。摊位人多,她站在了最边上的位置,老板的手艺很熟练,铁铲子和夹子一左一右地配合着,三两下便能出锅一个,客人拿着热乎乎的饼子心满意足地离开,老板也乐呵呵地收钱。

这样的双向满足是真的很好。

有人从身后撞了她一下,她先是踉跄了一下,而后有人来将她扶住,就在这扶手之间,她察觉到自己的手里被人塞了一张小纸条,她紧紧地握住,神色一慌,但又立即镇定起来。

纸条是在她回家之后才拆开的,站在厨房的水槽前。白纸黑字写着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在废弃的铁道里,那样幽暗的位置,她光是想便害怕得紧。

溶掉,那是一张可溶性的纸,她将纸条放到水槽里头,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哗啦”地流着,将纸条上的字晕染开来,先是黑色,而后渐渐变白,接着是那纸被渐渐化开来,最后水槽里除了水便再也空无一物。

“你在干什么?”

阿发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进来,那是他为了明天的新工作特意去买的,衣服不贵,但他却很满足,他说好不容易有了个正式的,又是大公司的工作,当然要重视一些,章橙一直笑,高兴地认同他的说法。

“哦,我刚洗了手,忘记关水了。”

她甩了甩被水淋湿的双手,像是想起什么,又说:“晚上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你替我照顾一下章芒。”

阿发一脸抗拒:“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的,我明天第一天上班可不能够迟到,还要你不会又是去替人代班什么的吧?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不能够再.....”

他还在絮絮叨叨,章橙却早已从他身边路过,往厨房外头走去。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样啰嗦了?你要是不愿意照顾就算了,我把他哄睡了再出去就是。”

阿发见她有些生气了,便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表达你要出去可以,但是要早些回来,长期熬夜对你身体也不好啊。”

章橙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工作怕是跟你八字不合吧,还没上岗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养生这一套都来了。不过我也知道我应该要送你什么礼物了。”

阿发眼睛一亮:“什么礼物?”

章橙将一包枸杞放在他面前:“保温杯,给你泡红枣枸杞养生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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