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再相信我一次

方平昌的律师鲍学峰一开场就咄咄逼人,章橙在他的气势压迫下,显得特别的渺小,柔柔弱弱的,我见犹怜。

她不是怕,而是装,对方越是强势,她便要越是软弱,陪审员一看她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自然会在同情上加印象分,正如孟佳所说,虽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她们仍旧要把钉子锤得更牢靠。

庭审的过程并不顺利,鲍学峰和孟佳在法庭上你来我往,话接话的,火药味十足。鲍学峰一口咬定是章橙勾引方平昌在先,甚至还有证人出席,章橙很诧异,那人是怎么想的,要跳出来做假证,这不是触发法律嘛。

孟佳冷冷一笑,直到最后才放了大招,照片一出,全场哗然,那是方平昌对她施暴时的画面。

那些刻意忘掉的画面又猛地窜了出来,章橙心头拔凉拔凉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她攥紧了裤子,侧头看向坐在陪审席卓俊,他却是一副泰然的模样。

胜利,庭审的最后结果自然是胜利。

章橙起身,未曾感到过一丝胜利的喜悦。她有太多的话要问一个人,要让他说清楚。

长长的走廊,所有人都尽数散去,章橙刻意慢了两步,她想他一定不会躲着她。

他果然没躲着她。

孟佳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和秦斯一起识相地避开了。

原本应该有很多人的电梯,现在只有她和卓俊两人了,安安静静的,装着满腹的心事,谁也没有先开口。

她垂着头看着地面,白底的大理石里面,光洁干净,映着她的影子。

她抬起下巴,淡淡一笑:“恭喜你。”

这话很讽刺,他也知道。

她又问:“那些证据你一定拍得很辛苦吧。”

她没打算跟他大吵大闹,经过这几天她也想通了,本来就是两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她为什么要对他有期待呢,既然没有期待,她就没有任何对他大吵大闹的理由。

她冷静得出奇,出乎他的意料。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但面上却仍旧是在微笑:“我就好奇了,你这人究竟是有怎么样的心理素质,才能够见死不救,还能够冷静地录下证据,用来达成你的目的,在你眼里我一定是一颗很好的棋子。”

她今天一直都未曾说出一段问句,她在肯定,肯定她所说的话,也在肯定他的想法,这种具有诱导性的话语让卓俊很不满,他觉得她的话有问题。

“录证据只是为了能够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已经是第一时间赶过来救你了。”他向她解释,接着又说:“你不必说这些难听的话来讥讽我,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我有错,但出现那晚的意外绝对不是我想要的。”

她冷笑一声,他倒是言辞恳切,但她应不应该相信他,她不得而知。

两人正僵持着,电梯“叮”地一响,电梯门缓缓打开,从外头进来一个人,刚站进来,又忽然走了出去,电梯门缓缓地关闭,刚运行起来,忽然“轰”地一声,轿厢陷入一片黑暗,停止了运行。

“章橙。”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

有一束光从头顶上照下来,她顺着光源抬头,看到了那张前一秒还让她愤怒的脸庞。

卓俊挨着她的身旁蹲了下来,光有些刺眼,他便将它照在了地上,他安抚她:“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语调轻柔,目光温和,她鼻头一酸,竟然有些想哭。

就在刚刚,在电梯陷入黑暗的一刹那,她几乎是连自己的后事都想好了。

“为什么要利用我?”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卓俊坐到了地上,他伸手拉了拉她的胳膊,示意她也可以坐下来。

章橙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垂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上唯一的光源,耳旁有淡淡的嗓音传来,她没听错,是他在跟她说对不起。

“其实那晚方平昌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他对你的意思,我想让他身败名裂,是我一时着急,忽略了你的感受。”

“你说过不会让我受伤害的。”

她几乎是在喃喃自语。

他侧头,一眼就瞧见了她脖子上淡淡的淤痕,那是方平昌掐出来的印子,也是那晚她所承受的痛苦。他莫名地心头一揪,竟有一瞬觉得自己不是人,这样的伤痛他小时候也经历过,他为什么还要让她去承受。

他再次重复了一次对不起,他甚少跟人说对不起,今天的量已经赶得上他头二十年的量了。

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去摸一摸她的头,但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转而缓缓和她说道:“我希望你能够再相信我一次。”

她终于肯侧头看他,眼泪蓄在眼眶里,她就是不让它们掉下来,很倔强,倔强得惹人心疼,他抿了抿唇,她最终还是将头垂了下去。

这时,电梯的灯忽然亮了起来,有人在监控室那头呼喊,让他们再坚持一下。

她默了默,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等电梯一恢复,她便先一步离开了,徒留卓俊望着她的背影长长地、默默地叹了口气。

方平昌赔给章橙的那笔赔偿费在七月初的时候划进了章橙的账户,总共是二十万,孟佳给她打电话说起这事儿的时候,顺口问了她一句:“你放假了?”

“嗯。”她语气淡淡的,正在图书馆里整理书架上的书籍。

“卓俊生病住院了,你不知道?”

她手上的动作一滞,没有出声。

孟佳没听到她的动静,也大概猜到了卓俊没有告诉她,于是说了些别的,便要挂电话,谁知章橙却又连忙叫住她,问她:“严重吗?”

孟佳失笑,安抚她说:“不严重,就是被他爸给打了一顿,阴郁攻心,有些发烧而已。”

她松了口气,又不禁想这是打得有多严重,才会发烧住进医院里。

“章橙!”

梁樱樱偷偷在她身后拍了一下,将她吓了一跳。

她回头,梁樱樱身后还跟着她的其他两位“室友”,高一点的叫冯茜,矮一点、戴个眼镜的叫唐雪,虽然她们没住在一起,但感情还是很好的。

梁樱樱笑嘻嘻地说:“蔡军想要给的那个处分,不给了,你安全了。”

之前酒吧工作的事情最终还是闹得许多人都知道了,梁樱樱一听说她要被处分,立即表示要让她爸去做和事老,跟学校打个招呼,不给她处分。

“我爸去晚了,已经有人跟蔡军打过招呼了。”梁樱樱很不解:“你是认识了哪个大佬吗?”

章橙埋头整理书籍:“不认识,可能是他想通了吧。”

“哦对了,明天学校新教学楼的剪彩活动,我们四个也去凑凑热闹吧。”

章橙想要拒绝,梁樱樱哀求地摇了摇她的胳膊,她便放弃了抵抗,幸而明天是个周五,而章芒的幼儿园还没放假,她倒是能够参与这个庆典。

那栋颇具民国时期风格的红墙教学楼,远远看去,很是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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