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在消退。
它没有随着身体的动作而融入身体，反而向着某种无法描述的虚无，空洞滑落。
随滑落一同产生的，还有力量消失产生的、巨大的、让人难以接受的恐惧感。
唐益甚至能够感觉到身体在颤抖，每一个毛孔都在竭尽全力地呼吸，试图将消散的力量重新吸收回来。
如果维持最初的状态，唐益相信，他一定可以避开郑长恭那一脚，然而那只是如果。
这份力量会就此消失吗？它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吗？又或者，它是可以重复唤起、重复利用的力量，只要间隔一阵，他又能重新感觉到它的存在？
恐惧疯狂撕扯唐益的理智，逼迫唐益立刻寻找保留力量的方法。
唐益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声音的稳定，对郑长恭说道：“先到这里吧，我得休息一会儿。”
“现在吗？才刚刚开始啊？”郑长恭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他不想中断，他现在状态正好，身上精神力飞速涌动，力量从身体每一个角落涌了出来，这种感觉令人着迷。
“我休息会，让付宽上。”
唐益的语气不容置疑，郑长恭无奈，不再劝说，勉强应道：“好吧，我随时可以开始，等你休息好了说一声。”
唐益点头，退回墙边的长椅上坐下，心神稍稍松懈，那种感觉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aosu.org 流星小说网
更大的恐惧袭来，没什么比得而复失更让人痛苦，尤其失去的还是那种超凡脱俗的力量。
唐益手指用力扣住长椅边缘，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恐慌毫无意义，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对于现实却毫无改观。
唐益反复大口呼吸，将脑中的情绪排空，重新回到超凡状态，静心感受精神力的流动。
从头，到脚，细细感受。
大多时候，精神力流动路线与血管重合，路线复杂曲折，慢慢走遍全身。但它与血管又不完全相同，它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微小的变动，上一刻途径的地方，下一刻却会轻松绕过。
流动需要载体，但是谁也不知道，在那些空无一物的地方，精神力凭靠什么进行流动，即使谷教授也没有这个答案，在书中也只是简略提到精神力路线会不断变化。
无法确定路线，自然无法确定开始和结束，更无法判断那种感觉从何出现，通过什么方式驱使精神力，驱使身体完成动作。
唐益努力感受了一阵，无奈承认，谷教授无法弄明白的东西，他显然也没能力弄懂。
力量不会凭空出现，它总有出处。
恐慌逼迫唐益继续思考，他的身上一定存在那份力量的源头，如果无法从精神力上找到答案，也许他可以尝试另一个角度，比如......独属于他的思维空间。
上一次进入思维空间，唐益同步了欧阳易那撕裂灵魂的痛苦，那是一种言语无法描述的痛苦，足以令最坚强的人留下眼泪。
自那以后，唐益对思维空间产生了排斥反应，下意识抗拒进入其中，再也没有回到那个地方，直到今天。
“人们自认无法忍受的东西，原来只是没到必须忍受的时候。”
唐益轻声自嘲，深吸口气，进入思维空间。
......
天上云层如浪涌一般层层叠叠，地上青草茂盛，再不见死寂破败景象。
风一刻不停，时轻时重，落在人身上如情人指尖般轻柔。
唐益没有情人，如果有，那一定是这风的感觉。
四下只有风动草声。
孤零零立于天地之间。
唐益本能地张开双臂，深吸口气，心中莫名安定下来。那份因力量失去而产生的恐惧和紧张，仿佛依然停留在现实的身体之中，此刻没有丝毫形迹。
“咦，这里是？”
唐益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身后虚空，惊讶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老山参的身形，夜枭的声音，赫然是榕爷。
榕爷两只手放在额头上，身体在空中扭转查看四周，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刚才感觉到奇怪的力量，一眨眼就到了这里。”
“这是哪？”榕爷又问。
“这是由我异能制造的空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具体描述。”
“哦。”榕爷应了一声，不在意唐益回答的含糊，猛地往前方冲去。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榕爷忽然停住，转身朝着唐益大声喊道：“太有意思了，我在这里可以随意行动，我去前面转转。”
说完，不等唐益回答，继续向前方飞去。
唐益张了张嘴，犹豫之后还是没开口。
榕爷一直困在他身边二十米范围内，难地有机会，就随意榕爷去玩吧。
虽然奇怪榕爷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不过榕爷肯定不清楚理由，而唐益现在也没心思研究这个问题。
纵然那种逼人的恐慌消失了，追寻力量依然是极具吸引力的事情，唐益现在只想找到那种感觉的由来。
“在思维空间中无法使用异能，无法感受精神力，貌似也找不到那种感觉。”唐益轻声自语，这两天他已经习惯这种自问自答的思维整理方式了。
“那种感觉更像是一种经验，而经验是记忆的子集。记忆吗？”
唐益现在只有三个人的记忆，欧阳易、余生和谷教授。
欧阳易从未经历过系统的训练，谷教授本身是研究人员，应该也不会深研战斗技巧。如果那种感觉真和记忆有关，那只可能是源于余生的记忆。
余生......
唐益非常犹豫，上一次进入余生的记忆，他昏迷了三个月之久，他无法确定这次会不是相同的结果。
他的异能和普通的异能不一样，像欧阳易使用异能召出巨剑后，欧阳易可以随时取消巨剑，唐益却做不到相同的事情。
他无法中断异能的使用，无法控制异能的结果，如果唤出“死神”进入记忆，那么除非记忆自动结束，他无法主动脱出那个过程。
三个月......
犹豫良久，唐益下定决心，开口喊道：“谷虚白。”
声音在旷野上向外扩散，引起榕爷驻步回头。
遮天蔽日的身影出现。
斜指地面的巨大镰刀猛然朝天空挥去，斩断了云层。
死神低头，兜帽下一片黑暗，似乎在确认唐益的想法。
“谷虚白。”唐益再次出声。
死神高高举起镰刀，朝着唐益用力挥下，强烈的撕扯感瞬间冲垮了唐益的理智，唐益发出一声闷哼，身形虚化消失，引起远处榕爷的一阵大叫。
“发生了什么？”榕爷没看到死神，只看到唐益消失。
抱头想了会儿，榕爷咧嘴一笑，想那么多干啥，把唐益抛到脑后，榕爷继续在空间自由飞翔，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