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的路上，路晚晴终于意识到唐益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于是放弃追问唐益，转而盯上同行的两人。
郑长恭很快投降，扔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留下付宽独自面对。
而付宽，不像同龄少年一与女生聊天便会拘谨，居然和路晚晴聊得颇为开心，甚至慢慢把话题转向路晚晴身上。
感觉到路晚晴慢慢忽视自身的存在，唐益轻舒了口气，庆幸的同时，心中升起对付宽的敬佩之情。
不愧是圆脸，属实厉害。
榕爷在一旁默不作声飘着，看起来无精打采，唐益想到方才掠过脑海的一系列问题，心声问道：“榕爷，你有注意学校的监控吗？”
榕爷没有回应。
唐益挠头，不明所以，追问了几遍，榕爷才带着生硬的语气回道：“别问我，我不想回答。”
“为什么？”
“因为我决定不再帮你了。”
“为什么？”唐益没感到紧张，反而觉得榕爷的反应颇为有趣
“不为什么。”榕爷两只小手叉在一起，语气强硬，似乎态度很坚决，然而山参一般干瘪的身体却不时扭转过来偷看，自身毫无察觉，在唐益眼中却一览无余。
唐益轻笑两声，最近他刚到陌生的地方，一直在努力熟悉环境和新的朋友，确实疏忽了榕爷的感受。不过他一直以为榕爷能够独自消磨时间，没想到榕爷也会觉得寂寞。
唐益想了想，没有选择道歉，而是说道：“如果你告诉我监控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很多其他的消息。”
榕爷立刻屈服了。
它向来容易安抚。
榕爷飘到唐益眼前，略过刚才的事情不提，一本正经说道：“只有教学楼之类的大楼里装了监控，路上和宿舍都没装。”
唐益抬手轻捏下巴，用心声把思考的念头说出来：“有点奇怪。超凡学生破坏力很强，正常来说，学校不应该选择放任，而是通过严密的监控确保学生行为正常。”
不出意外，榕爷没能关注到重点，说道：“我觉得他们都很弱。”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按照王自华和徐克用的说法，大多数超凡学生最后会回归正常人类社会。他们对普通人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如果不加以引导，他们回归社会后肯定会闹出乱子。而想要引导和纠正，学校就必须关注每个学生的状态，这就必须借助密集的监控网络进行跟踪。”
榕爷不出声，它听不懂唐益的话，就像它曾在合则一中看过很多书、听过很多话，但它从来没办法理解和利用那些知识。
榕爷可以去看人的行为，去猜人的心思，但它没办法分析判断复杂的现实，它缺少这个功能。
唐益没在意榕爷的反应，他本就是借助这个过程进行思考，只是顺便把思考过程想榕爷展露，以免榕爷又觉得受到了冷落。
唐益自顾自说下去：“这是一所特别的学校，它的组成和其他所有学校都不一样——它的学生都是超凡。”
“超凡学生需要特别的教学方式，需要特制的教学内容，更重要的是，他们需要特别的管理手段，但是到现在为止，我只看到了超凡学生的‘特权’，没看到学校准备的‘管理’，学校似乎打算将他们当作普通学生进行培养，这不合理。”
“抛开超凡身份，这所学校依然特殊。它不像普通高中，学生来自同一个地域；也不像正常大学，学生来自同一个分数层级。它的学生兼有地域和素质的巨大差异，而差异往往会促进萌生阶级和敌意，进而导致冲突和混乱的发生。”
“举个简单的例子，同样一张试卷，有人轻易满分，而有人绞尽脑汁也只考了十分，满分和十分呆在一块，自然而然会表现出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会体现在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持续刺激某些人的心思。”
“一些人会选择接受现实，而另一些人，他们会想办法抗拒现实。”
“要知道，这些学生可不是身体孱弱的普通人，他们都是新生超凡。普通人遇事常常会选择忍耐，而他们——经历力量飞速膨胀的新生超凡们，很容易在力量提升之中迷失，进而选择极端的暴力的方法解决问题。”
“思维方式这种东西，若不能在萌生之始加以引导，之后便很难再将其纠正过来。当他们习惯了暴力的方式，习惯了学校的漠视放任，他们很容易把暴力当作一种正常的手段。”
“试想一下，符野在超凡学校尚会欺负同学，若是放到社会上，面对抵抗力更弱的普通民众，他会怎样的嚣张狂妄？会做出怎样离谱的事情？”
榕爷整个人——勉强也能算半人——懵了，连眼中的鬼火都失去了生气，悬在空中一动不动，停了片刻，甚至噗的一声消失了，回到了唐益胸前树根之中。
唐益愣了愣，笑出声来，引起一旁路晚晴和付宽的注视，但是两人都没追问，继续热火朝天聊了下去。
唐益收住笑容，心中疑惑仍然无法解决。
父亲对杨谨评价不错，所以唐益相信，他能想到的问题，杨谨同样能够想到，并且一定会有很好的解决方法。但到现在为止，他还没看到解决方法的痕迹。
“想这些啥用？”树根里传来榕爷沉闷的声音，显然还对无法理解那段话满心怨念。
路上学生渐渐多了起来，大多脸上带着笑容，肆意展现青春的活力和热情。
唐益从他们脸上扫过，心声回答榕爷：“为了能够像现在一样，一直安稳活下去。”
榕爷那里没有声音，大概又陷入纠结的思考。
唐益继续说道：“我是超凡的一员，学校对超凡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学校对我的态度，弄明白这点，我能找到自身行为的边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另外，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是我的异能非常特殊。吴用在意我的异能，谷教授在意我的异能，余生在意我的异能，以后还会有其他人在意。所以，我得想明白自己的处境，当意外来临的时候，我才能找到合适的方式保护自己。”
榕爷回道：“余生说能找他帮忙。”
“且不说余生是否会一直保护我。就算他能，他也未必保得住我。”
榕爷：“余生是我见过最强的人，怎么可能保护不了你？”
唐益微笑，他想起父亲曾说过的一句话。
“刀剑从来不强，强的是握住刀剑的手。”唐益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