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杨谨走下高台，唐益终于意识到，“散会”两个字就是早会的收尾，简单到令人难以相信。
大多数学生依然站在场中，在众多警卫的环绕下，哪怕最大胆的学生也在观望其他人的动作。
王自华朝两边的老师点了点头，领着两列学生离开，走出一长段距离，2班的班主任才带着学生跟上，看来所有的班级都将依序离开。
队列路过高台，唐益目光瞥过符野。
符野如泥塑般坐在轮椅上，任由工作人员推着离开。
现在的符野充分诠释了“空洞”的含义，直直望着虚空，许久都不会眨一次眼睛，每个望向他的人，都能感到他身上那种被挫折彻底击垮的绝望气息。
唐益感到些许异样。
符野似乎，过于绝望了。
人们自我保护的机制非常强大，只要从极端的情绪下来，人们便很难再回到极端的痛苦之中，悲伤可以长久，但是极端的悲伤不可长久。
昨天符野已从极端的悲伤中略微恢复，甚至能够分出心思向唐益表现愤怒。
在经过又多一日的修养后，符野的情绪应该更趋正常，而不是如现在所表现的，仿佛重新置身于曲聪刚刚死去的极端境地，由里到外透着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气息。
一定另有事情发生。
唐益立刻做出判断，但是思考到这里便停了下来。aosu.org 流星小说网
“不要多管闲事。”唐益小声提醒自己，他刚刚又陷入惯常的思考中，脑中闪过了解情况的念头。
分神只在一瞬时间，唐益的注意力又回到眼前的问题上。
夏楠莺。
一开始，唐益觉得夏楠莺不是当真生气，有意表现生气的态度，也只是为了表示对唐益连续消失的不满。
唐益已经决定不再多管闲事，他相信自己不会再卷入类似的事情，更不会出现忽然消失的状况。只要向夏楠莺一一说明过去数天的事情，表明坚决悔改的姿态，等上几天，夏楠莺的怒气自然会消除。
然而，看到早上夏楠莺与苏小蘋的特别互动，唐益不得不开始思考，也许夏楠莺在意的根本不是“忽然消失”。
唐益听付宽讲了之前的事情，知道苏小蘋曾带着几人闯过杨谨的办公室，那个时候夏楠莺同样在场。
除此之外，还有医务室那一幕。
也许，夏楠莺在意的不是消失，而是消失带来的不快联想。
唐益烦恼地抓了抓头发。
“也许”意味着不确定，越是在意的人，“也许”便显得越发可怖，比起应对这种问题，多管闲事好像更容易些。
就在唐益纠结的时候，队伍行过了操场的大门。
徐夭夭立刻离开队列，不用出声提醒，路晚晴和束飞云紧随其后，三人没和班主任请示允许，举动显得格外无礼。
一些1班的学生饶有兴趣地看着，期待王自华出声阻止，无论王自华碰壁还是徐夭夭吃瘪，对众人来说都是值得一看的热闹。
然而王自华只是默默看着。
他很清楚，没有学校的支持，他根本没能力管理这几名特殊的学生。
如往常一样，路晚晴抱住徐夭夭的手臂，说道：“班主任的脸色很糟糕欸。”
她们还没有走远，路晚晴没有刻意控制声音，队列前方的学生都能清楚听见她的话，众人看向王自华。
王自华依然沉默。
徐夭夭冷哼一声，未作评价。
路晚晴回头看了眼开始移动的队列：“夏楠莺好像没跟上来。”
“不用管她。”徐夭夭回答道，逐渐走远。
唐益从徐夭夭身上收回目光，心中生出一个疑惑。
徐夭夭的“不用管她”，究竟是因为不去过度干涉夏楠莺，还是提前知道甚至安排了夏楠莺的举动？
也许他又猜错了。
唐益抓了抓头发，深觉头疼。
......
在王自华带领下，众人很快回到教室。
王自华翻开桌上的资料，宣布早上课程取消，接下来进行班会。
学校早有通知，早会的重点在于给学生戴上手环，对事件及安排只会略微提及。
早会之后，各班需要进行班级会议，一方面详细介绍月测等后续安排，回答学生的相关问题；另一方面，班主任需要对学生进行适当的引导，尽可能消除此次事件的恶劣影响。
目光扫过几个缺位，王自华心情不佳，但是专业的素养依然让他很快进入状态，根据资料上的关键词开始演讲，内容是早会的心理测评和月测方式，只是比起杨谨的讲述更为详细。
大多学生认真听着，毕竟这些信息关乎后续数月甚至数年的生活，而唐益却有些心不在焉。
曾几何时，唐益积极探听环境的情报，若是那时听到关乎后续生活的安排，肯定会打起精神认真思考。但是现在，对于环境变化的分析和思考，唐益已经没有那么强的紧迫感了。
当初的积极源于恐慌，而现在的放松源于安全。
唐益一直深深信任且依靠着父亲，知道唐恪消失之后，唐益感觉就像被人拆去所有安全措施，然后推到万丈悬崖边缘向下俯视，下面有多深远，唐益心中的恐慌便有多深远。
余生表现出的善意填补了部分，然后恐慌依然存在。
只说纯粹的力量，余生显然远远强于唐恪，然而余生太不稳定了，唐益很难真心依靠余生的力量，心中总是留着一丝无法安心的感觉，就是在这感觉的驱动下，唐益尝试试探学校的态度。
后面的事情证明唐益不是杞人忧天，余生果然出了问题，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唐益还没来得及弄清学校的态度，便又一次处于毫无依靠的境地。
只是，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命运”，何诎在那个时候现身，向谷教授自证身份。谷教授非常在意何诎，而唐益是唯一能与何诎沟通的人，谷教授不得不竭尽全力地保护他，而不是将他视作单纯的研究材料。
谷教授可比余生稳定得多，虽然没有强大的武力和显赫的官位，但是谷教授一人之力撑住夏国的超凡研究，其地位不比余生低，完全拥有保护唐益的能力。
总而言之，这次从谷教授的实验室回来，唐益的心态放松了很多，不再将自己视为来到陌生地方的新生超凡，而是进入学校学习的学生。
学生嘛，上课分神很正常，唐益这样想着。
当然，这只是唐益给自己找的借口，多数学生愿意认真听，说明这些信息有听取的必要，唐益的心不在焉，更多是因为某些人
唐益稍稍偏头。
某些人。
苏小蘋面孔转向窗外，似乎有些出神，而夏楠莺正在认真听王自华的讲述。
唐益想了想，给夏楠莺发去一条消息。
“前天没有按约定出现，对不起。”
收到消息，夏楠莺拿起手机看了眼，直接反面放下，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唐益再次发去消息：“我本想给你发个消息，但是我的手机突然被收走，之后再也没有机会碰到手机。”
夏楠莺手机静音，现在看不到消息，但是唐益还在继续发着。
夏楠莺早晚会点开他的消息，信息数量能表现他道歉的诚意，尽管很多信息只是换词表达重复的意思，但那不重要，数量才是最关键的。
就在唐益输入文字的时候，手机上弹出一条通知，显示收到一条来自符野的信息。
“能见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