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喧客高楼一夕倾·4

孟乾坤和南飞雁是在场唯二的大乘境高手,他二人在大厅上方半空中打得难舍难分,众宾客又俱中了毒,无力去帮孟乾坤捉拿南飞雁,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实力最弱的年轻苗子一个接一个死于剧毒。

“这调鼎师定然也是南飞雁同伙!先拿下他,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解药。”领头那人说着便举剑向盛宴袭来,一些伤势较轻的人也响应号召举起武器。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盛宴推开何峻,避开几招攻势,一边逃一边解释道,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散修调鼎师,跟这里所有人都无冤无仇。”

“别信他,先逮住了再说。”领头那人不依不饶。

盛宴遭围堵慌不择路,绕着整个大厅边缘逃了几乎一圈,又回到刚才的位置,他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然围攻的这几人中了毒,但人家好歹起码都是元婴境以上的,他若是真把人给得罪死了,等这些人解了毒还是会找他算账。

他一急中生智,伸手指向劫持着孟华章的陈嬷道:“肯定是那老巫婆干的,她是第一个取爆米花的!应该是那时候她趁机下的毒。”aosu.org 流星小说网

那几人一看陈嬷,均想道,的确如同这小调鼎师所解释,比起这小调鼎师,已暴露南飞雁同伙身份的陈嬷下毒的可能性更大,几人停下来对视,索性默契地调转矛头攻向陈嬷:“老巫婆,快将解药交出来。”

“你们的毒无解。”陈嬷见状也不辩解,顺势一手提起孟华章的发髻,一手毒指插向孟华章脖颈血管,准备先解决了孟华章再说。

“爹——爹——!”一直哭哭啼啼的孟华章半点儿不像是个修真者,被刺痛后只会不停尖叫哭闹,让人怒其不争。

孟乾坤听见孟华章的尖叫,立即兜头甩出一枪,直接便把陈嬷那条手臂给废掉,但他这一分心的便又给了南飞雁时机,南飞雁袖间毒藤倏地伸长,再次将孟乾坤桎梏住。

南飞雁飘到孟乾坤身后,在他耳畔道:“你看,他们的毒都发作了,都死得好惨呐,你为什么坚持要开这场宴会呢,嗯?”

底下的场景的确称得上是一句人间炼狱,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来宾中不少修为浅薄的少年少女,都像之前那孟山一样,痛苦嘶吼着化为了一滩滩血水,还有修为稍高一些的更惨,他们与死亡的抗争更漫长,仰躺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感觉身体腐烂成血沫,连惨叫都叫不出声。

旁边许多修为更高的亦或是吃的酒菜较少的幸运者,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朋以这样痛苦的方式死去,更可怕的是自己也即将要面临这样的死亡,许多人眼里泛起绝望。

“你拖延时间,只为了让我看这个?”孟乾坤道。

“对啊,好好看着,等他们的亲朋再来找你对峙,这回你又要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呢?”南飞雁在孟乾坤耳畔道,

“这回啊,你就和我一样咯,我们当一对臭名昭著的过街老鼠,一起亡命江湖,好不好玩?”

孟乾坤猩红的眼珠不停转动,脸色越来越凝重,眼见陈嬷无惧生死甩开那几个中毒的人,再度攻向孟华章,孟乾坤立刻朝孟华章大吼道:“华章!你给我起来,你没中毒!”

底下众宾客,无论是正痛苦等死的,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等待救援的,亦或是那几个追着陈嬷讨解药的,听见孟乾坤这一声吼后,俱是心头生出愤怒,甚至恨意。

而孟华章听见这话,像是被打了一鞭子吃痛的老懒驴,终于被刺激有所反应,她迅速运功召出宝剑,反身朝陈嬷丹田刺去,陈嬷躲避不及,就这么扎实被孟华章的剑刺穿了。

“陈嬷!”南飞雁眉头一皱,闪身过去踹开孟华章。

孟华章被踹了一脚后刚好滚到她儿子的襁褓旁边,她连忙抱起那只剩微弱呼吸的婴儿,给孩子输入灵力。

南飞雁也急扶起陈嬷问道:“陈嬷,你怎么样,还好吧?”

陈嬷摇摇头,拂去了南飞雁输入灵力的手,叹息了一句:“少爷,你可真傻啊……”

叹完,陈嬷便断了气,由于孟华章那一剑刺穿她丹田,金丹也跟着碎裂,没能聚成魂魄。

南飞雁抬起晦涩不明的眼睛,瞪着半空中的孟乾坤,孟乾坤挣脱开藤蔓,亦是看着南飞雁,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哀嚎声中对视片刻后,南飞雁率先放下陈嬷尸体,袭向孟乾坤,孟乾坤迎身而上。

那两人在半空中打得难舍难分,屋顶和周遭支撑再坚固也难免被波及碎裂,那些碎屑随着灵力波动胡乱横飞,这让下面不少人来不及避开,又被砸中,伤上加伤。

场面无比惨烈,盛宴也顾不得别的,他往住所跑去,心头自我安慰道,这后头的房屋结构层层叠叠的用料多保护阵法也多,应该比大厅结实,盛霖肯定没事。

跑出几步后盛宴无意瞥见何峻无力地斜躺在那里,眼看就要被上方一截断木砸中,他赶忙冲过去将那截断木踢开,背起何峻一齐跑到比较安全的地方。

盛宴找了一间似乎是客房的房间,将何峻放床上,问道:“这里应该安全了,你怎样?现在感觉还好吗?”

何峻咧嘴一笑:“咳、还好,死不了。”

盛宴作势要走,见何峻望着他,便道:“你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我先去找我弟弟,我们一会儿汇合。”

说完盛宴便拔腿向住处跑,跑到一半便看见盛霖正站在走廊里,背上还捆着包袱。

“霖霖仔!”盛宴冲过去,将盛霖好生检查一番,见盛霖不哭不闹,以为孩子吓到了,

“不怕啊,哥哥回来了。”

“哥哥,我没事的。”盛霖窝在盛宴怀里,主动拍拍盛宴的肩膀,

“你呢?你有伤到哪里吗?”

“没有,我好得很。”盛宴抱起盛霖往之前那间客房走去,

“我们走。”

盛宴折返去与何峻汇合,他答应了何峻会回去,而且之前何峻之前帮他说话他才避免了嫌疑,他不能放着人家不管。

好在何峻依旧安稳地躺在床上,并没有化作一滩血水,盛宴将盛霖放下后赶忙坐到床边,手搭在何峻心口,朝何峻输入灵气,助其抵御毒气。

盛霖见状,不动声色地站过去,问道:“哥哥,这是谁啊?”

何峻仰头侧目打量了一番盛霖,朝盛宴问道:“这就是你弟弟啊?”

“是啊。”盛宴点头,

“霖霖仔,这是何峻,你该称呼他何峻哥哥,何峻哥哥刚才帮过哥哥的忙。”

“哦,何峻哥哥。”盛霖本能很讨厌这人,虽说盛霖结交的所有朋友他都不怎么喜欢,但这人格外讨厌。

何峻道:“你弟弟跟你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啊。”

盛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关注这些?赶紧运功抗毒啊,你师门呢?你有跟师门发联络信号什么的吗?”

“我觉得我这毒,好像能化解掉。”何峻说着便坐了起来,轻轻拂去盛宴输入灵力的手,

“你实力低微,还是自己留点儿力气保命吧。”

“能化解掉?真的?”盛宴瞧着对方确实脸色好了些许,也便抽回手。

“嗯,大概是因为我吃的东西少吧。”何峻笑道,

“我就尝了你做的爆米花。”

“那也不少了,整整一大盆呢。”盛宴道,

“总之你先好好休息,但愿孟堡主能讨来解药。”

“嗯,但愿吧。”说完何峻便盘腿坐定,运功疗伤。

盛宴让盛霖到房间另一侧的躺椅上闭目养神,自己独守在屋门口观察外面的动静。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外面碰碰打斗声,以及时不时传来的尖叫哀嚎,盛宴看着盛霖闭目安睡在那里,一直紧张的心逐渐安静下来。

人一旦冷静下来,思考问题似乎也明快许多,他观察着何峻的脸色确实越来越好转,不像是即将化成血水的样子,又回想起刚才在大厅发生的一幕幕,只吃了爆米花的婴儿的啼哭声,孟山特意的问话还有死前那句“原来爆米花也有毒”,还有刚才生龙活虎追他讨解药的那几个人……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我有一个猜想,不一定对。”盛宴咽了咽嗓子,自言自语道,

“毒药其实有两种。”

“什么意思?”何峻睁开眼。

“你吃了那么一大盘爆米花,中毒了却还没死。”盛宴道,

“这就已经可以证明,爆米花里的毒是不至人死亡的普通毒药了啊。”

何峻苦笑,叹息道:“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功力深厚呢。”

“在桌很多人都比你功力深厚吧。”盛宴摇头道,

“他们很多都只尝了一□□米花而已,最后却死得那么惨。”

何峻感叹道:“哎,这么说来,酒菜里边放的就是那至人尸骨无存的剧毒了?还好我一口没吃。”

“也不是,我想和你一样只吃爆米花却一口菜都不吃的人应该很少吧?”盛宴顿了顿,继续摇头道,

“全场一百来桌,每桌坐有十来个宾客,没兴趣尝我那爆米花的反而才是多数。”

“他们都只吃了酒菜,却依旧能运功强压着毒性,之前不是还有几个有空追着我讨解药的。”

何峻挺身:“你的意思是,只有吃了菜又吃了爆米花的,才会中那化成血水的剧毒?”

“大概吧,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想。”盛宴点头。

“孟山死前那句话,让我挺在意的……感觉里面还有很多别的隐情……”

盛宴说着,便拿出纸笔出来,写下“孟山”二字分析起来:“孟山的目的,是毒死孟乾坤然后继承孟家堡,这一点是已经确认无误的,没错吧?”

“所以说,孟山断然不可能会想把宾客们都毒死,那样无论他以后有什么理由解释搪塞,孟家堡都还是会得罪各个门派。”

何峻点头道:“你这么推断,确实没错。”

“那么……如果我是孟山,我便一定会准备两种毒,一种直接杀死孟乾坤,一种用于威慑众宾客。”盛宴继续一边在纸上涂涂画画,一边分析道,

“但是我没有毒,所以我得去找那什么毒王南飞雁合作。”

盛宴又在纸上写下“南”一字:“这个南飞雁……他的目的,他自己不是说了嘛,他想让孟乾坤死,或者生不如死。”

何峻不禁道:“他就是个纯疯子,毫无理智可言的纯疯子!你分析他的想法有什么用?”

盛宴接着写写画画,不带任何情绪道:“无论如何,就目前南飞雁的所作所为来看吧,他其实并没那么想杀孟乾坤,他更想亲手杀掉孟乾坤的女儿和孙儿,然后大张旗鼓在众人面前宣露他和孟山曾经是密不可分的恋人关系。”

“恋、恋人……”何峻听至此处不由脸一红,随即他感觉侧榻上的盛宴的弟弟正在盯过来,赶忙正了正神色,

“那然后呢?”

盛宴埋着头,并未看见刚才何峻和盛霖的动作,他接着道:“然后南飞雁和孟山的根本目的不一样啊,孟山被南飞雁套路了。”

“孟家少爷的奶妈不也是南飞雁的人嘛,她是第一个上来领我的爆米花的,可能便是那时候她在锅里下了毒。”

“南飞雁的意图很明显,他想让孟乾坤生不如死啊,就是让孟乾坤在意的东西全都消失,女儿、孙儿、忠诚的管家,还有便是孟家堡的声望和名誉,所以到场的宾客们……死得越多越好。”

何峻被盛宴的推理震撼得差点儿找不到声音:“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哥哥你说的一定是对的。”盛霖一双眼睛紧盯着盛宴,只觉得盛宴眉头微蹙专注的模样特别好看。

“不不,这里很矛盾,非常矛盾,孟乾坤究竟有没有预见呢?”盛宴看着纸上“孟乾坤”三字,越分析越来劲,

“假设他如同自己所解释那样,对预见此劫的关键都看得不真切,那么他肯定不会提前知晓自己将被下毒啊!”

“可是他偏偏又没有中毒!哎,关键信息缺失啊……”

何峻武断判断道:“他肯定就是一早便知晓一切,只装作不知,因为那样才可以顺利铲除叛徒孟山和南飞雁。”

盛宴想反驳,这时外边大厅处却传来轰然一声巨响,紧接着传来各种怒骂声讨声,看来是孟乾坤和南飞雁的决斗终于有了结果,是孟乾坤战胜。

他赶紧背起盛霖,和何峻往大厅赶去。

此时不知不觉天已晨曦微光,孟家堡的大厅被大得稀碎,大柱墙体歪倒的歪倒断裂的断裂,地板没一块完好七拱八翘裸露出底下的泥土,桌椅板凳和装饰物破掉脏掉七零八落的散在各处,加上还有一些不完整的尸体,场面简直惨不忍睹。

孟家堡的家仆侍卫们也听到声音,从躲藏的犄角旮旯里钻出来默默收拾残局。

南飞雁被打落在一大坑里,苟延残喘地喘着气,孟乾坤将枪头架在他脖子上,正逼问着他要解药,众人围绕着他们,群情激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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