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的事，赶紧走。”
喻净对左二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差，反倒是裴重苍出乎他意料的和蔼，说:“我们随口谈论，如果你觉得冒犯，抱歉。”喻净瞪大了眼睛回瞪裴重苍，以前他俩虽说不是同仇敌忾，但也是一个鼻孔出气，怎么现在他变这么多？
“你他妈的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气过。”喻净忍不住骂他。
裴重苍无视他的抱怨，见左二一步一步走过来也没什么动作，还轻松地问道:“你来很久了？还是一直在，只是我们都没发现。”
左二在离两人一步远站定，这回没有像上次一样老老实实的有什么说什么，他说:“不算久，听到了一些内容，比如人命之类的。”
“既然你知道我们没有特意说你爸，就赶紧滚吧。”喻净依旧很不气。
左二选择了无视他，对裴重苍说道:“你刚才说，你身上有电话那头人要的东西，和上次在花园里动手伤你的人是一拨的吗？”
什么，还有人动手伤过你？我怎么又不知道？喻净瞪着裴重苍。
“是，本来约了周六见面谈，但出了点意外没谈成，就只好电话聊。”裴重苍也暂时无视了喻净，毕竟事情太多，一桩桩一件件解释起来很麻烦，“正好，你带手机了吗？虽然你现在是住校生，但你成绩那么好，带手机老师也不会说啥吧。”
喻净打了下裴重苍，“你疯了，用左二的手机？”
裴重苍“哦”了声，也是，左二是盛怿的儿子，虽然喻卿可能不会存左二的手机号，但万一他闲得慌跑去查呢，一查是左二，好小子居然拿老师儿子威胁我，看我不给你使点绊子！
一阵胡乱想完，裴重苍便听见左二问他:“所以是真的有人要害你的命？”
喻净冷冷道:“是你又能怎么样，我还就告诉你，现在就是你爸要他的命！你能怎么办，回家求你爹不要这么做吗？”
当然不能，口说无凭，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人是在发疯。左二这才看向喻净，说:“我有我的办法，但是没必要告诉你吧。”
左二也不总是老好人软柿子嘛。裴重苍单手捂嘴，微微低头，以免被这两人看到自己偷笑。喻卿的话他相信，十三中没有安插进来的仿真人，那么面前这个左二就是真实的左二，既然大家都是真人，那么他也就对左二减去了些敌意。
何况自己手上还有金字咒呢，和左二搞好关系，然后忽悠他去拜时落崖为师，就算到时候自己已经没什么事情要问的，也可以赚点人情回来。一个活了九百岁的人欠自己人情，他已经开始幻想要拿这人情来干点什么大事比较好了。
喻净果然更生气了，开始人身攻击:“你个就会读书的死呆子能知道什么，别以为你们家就你一个，你的地位就有多高，你妈家的家产又不是你妈的，不定给谁继承呢，至于你爸，公务员又不能世袭，你要想靠着你爸的关系往上爬，老子反手就是一个举报你信不信！”
左二也被激起了一点愤怒的情绪，但没有表露太多，他说:“我不需要靠任何人往上爬，你们家两个孩子所以你不受宠，我能理解，但你因此把气撒到我身上，这我不理解。”
裴重苍别过脸去，憋笑憋得都快扭曲了，万万没想到，这两个货居然还有吵架的一天。要不怎么说有钱还是好呢，喻净能把左二查个底掉，左二自然也能把喻净的老巢摸得一清二楚。
“你当然不理解了，学霸除了学习还会啥，连个球都打不好，还想揣摩人心呢，说白了你就是个学傻！”
“至少我做好了一件事，你呢？”
“那是我没学！但凡我早点学，还有你在这儿说话的份吗？”
“一月十四号当着全校念检讨，距离高考五个月，现在还剩下三个月，这两个月内你做出射呢么成绩了吗？距离出高考成绩三个月半，不过不用等到出成绩，一出考场我就会同步将答案整理出来，考一门对一门的分数，等到最后一门考完也就知道总成绩了。希望你到时候的全市排名配得上你现在的嘴脸。”
嚯，“嘴脸”这种词都用上了，看来喻净是个威力不小的小炸弹啊，居然能引燃以淡定沉稳著称的左二，裴重苍估计要不是从小教养好，左二这会儿肯定已经满口“文明用语”了。
“呵，别说得你跟屁股背了气球似的，牛逼上了天，你出答案？你出的就一定是对的啊，凭啥以你的答案为准，你又不是出题教师。”
“看来你以前考试都是不管成绩的，还不知道我们这一届，每次考试都是我给标准答案的吗。”
哦豁，这一局是喻净输了，因为他确实不知道有这么回事，这是个只管应付考试和上课，不管考了几分上了什么课的混子。裴重苍甚至有些蠢蠢欲动，想录下这两人吵架的珍惜画面，等毕业了恐怕就再难看见了。
喻净喉咙被口水一卡，咳了几下，自己锤自己胸口缓过劲来，刚吵架的士气一下就散了。也正是这一下子，他忽然想到，自己其实不是个爱吵架的人啊，无论是面对喻畅喻卿，还是面对楚江段见仪，他都从来没有过想要吵架的兴致，为啥偏偏跟左二吵起来了呢？
左二也趁这会儿理智回笼，开始反思自己明明本来不是个爱吵架的人，虽然以前打球总被十六班气到头昏，裴重苍也老是给他甩脸子，但他都没想过要吵架，气一下就平静接受了。为啥偏偏跟喻净吵起来了呢？
这两人都没想通，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保留对对方的敌意，忽然冷视对方，半句废话都不想再多说了。
喻净带着气对裴重苍喊了声“走”，便绕过左二，不料裴重苍并没有跟上来，正要发火听见他说:“我得回寝室。”
“这会儿了还回个屁的寝室，门都关了！”
“爬上去就行了。”这条奇径是黎桦发现的，之前马恪急匆匆说要出校那会儿本来就想说，如果门关了就走那儿，但是马恪的体重不一定允许这种操作，所以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提出。
“你他娘的穿着拖鞋还爬个屁！摔不死你！”
裴重苍无所谓地笑着，他确实无所谓，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是摔死还是怎么着还重要吗？喻净看看他又看看同样纹丝不动的左二，就知道裴重苍说要自己回寝室的话是敷衍自己的，于是忿忿地大步离开了。
喻净噔噔噔下楼的声音传来，裴重苍终于还是忍不住笑着对左二说道:“我还以为你天生话少呢，没想到这会儿话挺多的嘛。”
拿他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嘴，左二摇摇头，说:“我大概是昏头了。”
能让左二昏头，看来喻净还是不可小觑的啊。裴重苍难得面对他轻松一回，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们刚才说的话你不用在意，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觉得有被冒犯到，那我道歉。但我们肯定是没有恶意的，只不过自然而然谈到了那里而已。”
“我知道，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是那样小心眼的人。”
裴重苍笑笑，小心眼这种事，除非是地主这样的处处睚眦必较，否则一般人都只在关心的地方小心眼。比方说室长看着大大咧咧，平时同吃同住同出游，实际上对钱这个东西看得很重，能不多花的地方绝对不多花。
而有的人平时什么话都说得，也什么话都听得，但就是不能接受他人背后议论自己的亲人，即便只是观随意地提到。谁知道左二是不是这样的人呢，整个十三中，没有第二个蔡勤了。
当然刚才他们也不算是观评价，喻净说的“为了钱”是他个人的臆想猜测，听在旁人耳中不算什么，人们惯爱偏听阴谋论，但如果听的人是当事人的亲人，那就会怎么听都是污蔑。
“对了，那天晚上——那个女生，”裴重苍斟酌了一下用词，左二应该是不知道仿真人的事，那么在他眼里那就只是个行为怪异满嘴胡话的女生，“你是不是把她发射到树干上的东西给取走了？我回来再看就没有了。”
左二拉开羽绒服拉链，从内包里摸出一个纸包来，这是一张草稿纸，上面还有他演算的笔迹，果然是学霸的节俭行为。纸包打开，里面是两根整体呈菱形的无色透明晶体，两头又尖又长，乍一看像冰晶之类的物品，轻触却并没有冰冷的感觉。
“pvc制品，加了群青颜料遮盖它原本的淡黄色，只是相对透亮，你看这里，是不是泛着淡蓝？”
裴重苍看了一眼，确实，但是转念一想，不对啊这语气，“哥们，你给人上课上多了吧。”怎么搞得好像他是来上课的学生似的。
左二一顿，重新包好，说:“如果那女生真跟我爸有关系，我不会坐视不理。”
左二同学的正义感还真是从来不缺席啊。裴重苍把手揣回衣服兜，说:“没事，我早就看淡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裴重苍想到了网上后续的一系列“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就是没什么意思”、“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那你想要怎么个意思”的废话对答，不过左二当然不是那样人，他只是沉默了一下，说:“告诉我真相，或许我可以帮你。”
裴重苍却也沉默了，心道，虽然你学习好，又正好是盛怿的儿子，但并不代表你就能帮上我什么。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是没有发言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