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我不认识顾晚风……”……

为了避免引起强烈震动,导致湖心冰层持续开裂,司徒朝暮的每一步落脚都相当缓慢谨慎,真真正正的履踩薄冰。

她的内心也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着镇定自若勇气可嘉。

越往湖中央迈进,她的呼吸节奏就越谨小慎微,心跳也越快越重。

模糊的白色冰层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湖渊,墨绿色的湖水中隐约显露着湖底神像的漆黑轮廓,如同一尊尊神秘莫测的冰冷的庞然大物,稍一抬眸就能将行走于它们头顶的渺小人类拉扯入渊。

司徒朝暮的脑海中总是会不受控地产生联想:万一我真的掉下去了,该怎么办?会不会逐渐沉底?会不会被这些巨型石像压倒?会不会也变成一具伫立在深渊的冰冷死物?

越联想越恐惧,发自内心的胆战心惊。

司徒朝暮却又不得不竭尽全力地保持冷静,因为她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平添焦虑的。

小心翼翼地朝着湖中央迈进同时她还在信誓旦旦地安抚周唯月和毛三:“你们俩别害怕,我马上就到了,还带了绳子,肯定能把你们俩拉过来!”

周唯月和毛三一直手牵着手,害怕得一动也不敢动,如同两尊被连接到一起的冰雕一般,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司徒朝暮。

司徒朝暮无计可施,只好绕着已经产生裂纹的冰层外沿绕了个圈,来到了周唯月和毛三的正面,踩在相对来说比较结实的冰面上,极力地朝前探身,一边朝着毛三扔绳子一边说:“毛三儿,你现在趴下,手脚全部张开,身体趴在冰面上,然后拉住这根绳子,我把你拉过来。”

毛三儿却没有照做,紧紧地拉着周唯月的手:“我不能把她自己丢在这里,我们是好朋友!”

周唯月也在用一种焦急又害怕的眼神去乞求司徒朝暮,千万别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司徒朝暮立即斩钉截铁地向他们保证:“我绝对不会把你们任何一个人丢在这里,但是我现在只有一根绳子,不能同时拉两个人,所以只能一个一个地把你们拉过来。”

毛三终于松开了周唯月的手,却说:“那你先拉她吧,不要管我,我可以自己回去!”说完就要作势朝前走。

冰层咔嚓作响,司徒朝暮惊恐万分,厉声吼道:“你别乱动!不然等会儿冰裂了我们三个都会掉下去!”

毛三脚步一僵,惊慌失措地定在了原地。

司徒朝暮做了一组深呼吸,拼尽全力地使自己保持心平气和:“毛三,你听我的,先慢慢趴下,然后拉住绳子,等我先把你拉到安全地带之后,一定会再回来救周唯月。”

毛三困惑又不安地问:“为什么不能先拉她呢?她是女孩子呀,不能把她自己丢在这里,这里很危险。”

司徒朝暮耐心解释道:“因为你年龄小,体重轻,先拉你会更安全一些。”说完,司徒朝暮又坚决认真地向周唯月承诺了一句,“我一定会回来救你。”

周唯月忐忑地抿了抿唇,显然还是很害怕,但最终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又对着毛三说,“没关系的,你先走吧,司徒肯定会回来救我的。”

毛三又拧着眉毛犹豫了一会儿,才终于决定乖乖地听从司徒朝暮的话,小心缓慢地蹲下了身体,一点点地趴在了冰面上,然后伸长了手臂,牢牢抓住了衣服绳子的一端。

司徒朝暮抓紧了绳子的另外一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开始缓而阔地朝后退步,每一步都十分的小心谨慎,直至将毛三拉至安全地带,她才松了手,却没忘记叮嘱毛三:“你慢慢站起来,行动不要太急太快,轻轻地慢慢地朝岸边走,等你上了岸之后我再去找周唯月。”

“嗯!”毛三乖巧地点了点头,听从司徒朝暮的要求,手轻脚轻地从湖面上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朝着岸边走了过去。

闻铃他们三人也都为毛三捏了把冷汗,直到毛三的一双小脚踏上结实的地面,三人才稍事舒了口气,但是胸膛内的那颗心脏却迟迟不能落地,因为司徒朝暮和周唯月还没回来。

确认毛三已经平安无事之后,司徒朝暮迅速收回了衣服绳子,卷在小臂上,再度朝着湖心迈进,然而就在她即将接近裂纹范围的边沿时,突然听到了一声清脆明亮的咔嚓声,如同玉盘碎裂。

司徒朝暮心头一惊,神色大变,下意识地看向了周唯月,然而周唯月却始终神不改色,紧张害怕又满含期待地望着她,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刚才的那一声“咔嚓”一样。

司徒朝暮不确定到底是因为自己紧张过度出现了幻听还是说只有自己听到了那一声威慑力十足的“咔嚓”,但是她的第六感却在警钟大作,越来越强烈地提醒着她巨大的危机即将来临。

与此同时,她的脊背也在发凉,浑身冷汗直发,如同有一条细滑冰冷的蛇顺着脊椎的中缝爬上了她的后背。

万籁俱寂,忽有风起,雪山巍峨,湖面极其平静,细微的咔嚓声却接连不断,和繁密的雨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司徒朝暮的眼前忽然又浮现出了十岁那年夏天的那一场暴雨。

时间要是能重演,她一定不会那么顽劣地组织大家出门淋雨。

然而万事不能重来,只能用尽余生去弥补过错。

虽九死其犹未悔。

冰层爆裂的前一秒钟,司徒朝暮不知从何而来了一股蛮力,朝着周唯月冲去的同时奋力伸出了双臂,一下子便将她远远推了出去。

下一秒,周遭冰层尽数断裂,周唯月跌坐在了冰窟窿的边沿,司徒朝暮如同被一口吞噬了一般,眨眼间便没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

宋熙临听到那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之后便立即骑着赤海赶了过来。

岸边一片混乱,小小的毛三已经被吓傻了,闻铃在崩溃的尖叫哭喊,厅响死抱着裴星铭不撒手。

裴星铭在厅响的怀中疯狂挣扎,面目狰狞,双眼赤红。

厅响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去控制裴星铭,大吼着说:“冰面已经碎了,周唯月还没回来,你冲过去就完了,说不定还没等你冲过去冰窟窿就扩大了,周唯月也会掉下去!”

裴星铭根本不能保持理智,撕心裂肺地吼道:“我妹掉下去了!我妹掉下去了!”

厅响也是悲痛万分,但是现在身边所有人都处于崩溃的混乱中,他不得不硬逼着自己保持冷静:“只能先让周唯月离冰窟窿远点,咱们才能过去救人,不然……”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道修长又急遽的身影从他们身边冲了出去。

是宋熙临。

厅响的第一反应是气急败坏,因为周唯月就在冰窟窿的边沿坐着,冰层随时可能断裂,更别提有人在冰层上风驰电掣的跑了,随便一脚都有可能引起大面积的冰崩——这也是他竭力阻拦着裴星铭往湖面上冲的重要原因——一旦冰崩,任何人都自身难保,更别提救人了,更何况还要一次性救两个。

然而宋熙临的步伐却比厅响想象中的要敏捷轻盈许多。

也是在这时厅响才意识到,让宋熙临去救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是练家子,向来是步履无声,身手也不是一般的矫捷。

仿若是一道迅疾的长风,宋熙临几乎是在眨眼间就跑到了湖心的冰窟窿处,然而他却丝毫没有理会更好去救援的周唯月,直接纵身一跃跳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水中的光线要比外界要阴暗许多。

湖水冰冷刺骨,道道水流滑过身体仿若小刀在切割皮肉。

但最绝望最煎熬的莫过于缺氧的窒息感。

掉进水里的那一瞬间,司徒朝暮的口鼻和双耳就被湖水灌满了,耳膜充斥着咕嘟咕嘟的灌水声。

她本能地去呼吸,却根本吸不到新鲜空气,只吸到了满腔的冰冷湖水,被水呛到的窒息感接踵而至,痛苦地咳嗽两声,咳出了一串串气泡,肺部的窒息感越发强烈,再呼吸,再被灌水,再被呛到再咳……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如同酷刑一般一刻不停地折磨着她。

时间也开始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钟都无比煎熬,还不如一刀给个痛快。

司徒朝暮也不是没有挣扎过,强烈的求生欲驱使着她不断挣扎,但始终无果。

她被漫无天际的水包裹了。

水柔而轻,摸得着却抓不住,她空有一腔力气却无处使,只能无助地任由自己的身体不断下沉。

越接近湖底,光线越昏暗,唯有最上方的那一圈冰窟散发着明亮的光,诱人却遥不可及。

突然之间,水底出现了一座座有着人体轮廓的庞然大物,彻底遮挡了从上方传来的光线。

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司徒朝暮的内心深处突然迸发出了一股剧烈的恐惧感,令她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她被一尊尊冰冷的石像包围了。

它们身形高大,充斥着震慑力和压迫感。

它们有鼻有眼,却眉目无情,全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唇角挂着一抹阴森诡异的微笑。

司徒朝暮惊惧万分,眼眶一热,再度开始剧烈挣扎了起来。

她不想死,更不想孤单地死在这种不见天日的阴暗之地。

然而她越是挣扎,身体就下沉的越快。

伴随着体力的耗尽,她的大脑也开始晕眩,视线逐渐模糊,眼前阵阵发黑。

眼眶的发热感却一直持续着,但只有司徒朝暮自己知道自己其实一直在哭,眼泪一流出眼眶就跟冰冷的湖水融为了一体,那些神像是看不到的。它们也都不悲悯。

焦灼和悲痛的感觉如同熊熊烈火一般充斥着胸膛,司徒朝暮很想放声大叫,想歇斯底里地高呼求救,但是水封了她的口鼻,令她有口难言,不能发出一个字,只能在内心声嘶力竭地呐喊,救救我,快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

但死亡好像已经成了定局。

没有人来救她。

她在痛苦和煎熬中度过了一秒又一秒,身体越沉越低,意识越来越模糊,但潜意识深处却一直清醒地不断发出质问:就这样死了么?我的这一生才刚刚开始呀,就这么结束了?

后悔么?不太后悔,最起码她救了周唯月,她成功赎罪了,再也不用承受内心的审判了。

但也是真的不甘心。

她还没有谈过恋爱,没有读过大学,没有拿到驾照,没有体验过当成年人的感觉。

更难过的是,以后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爸爸妈妈收到她死亡噩耗的那一刻,一定会肝肠寸断吧?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他们的往后余生可能都会在悲痛中度过……

遗憾真的好多啊。

她不甘心极了。

但是再不甘心又能够怎样呢?

司徒朝暮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痛苦又无助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一条有力的手臂突然环住了她的腰,抱紧她的同时迅速带着她朝着上方游。

司徒朝暮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倒不是因为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而是因为她不敢相信真的会有人来救她,她觉得这一定是自己临死前出现的幻觉。

让她确定这一切都不是幻觉的是周围的光线。

虽然一直闭着眼睛,但她还是清楚地感知到了由黑到亮的变化——她真的被人从那片神像堆里带了出来!

脑袋里猛然炸开了一道绚烂的烟花,瞬间炸醒了司徒朝暮,同时也炸醒了她的求生欲,四肢百骸的力量也神奇地回来了一些。

难以置信地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司徒朝暮就用双手环住了宋熙临的脖子,死死地抱着他不撒手。

被宋熙临带着冲出水面的那一刻,司徒朝暮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如获新生。

她的意识还没回归,身体就已经做出了最基本的生理反应:呼吸。

大口大口地呼吸。

氧气重新灌输入肺的那一刻,司徒朝暮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如同在顷刻间卸掉了千钧重物。

然而紧随其后地就是咳嗽,剧烈地咳嗽,同时还伴随着不可自控的晕眩和疯狂的呕吐,吐出来的全是刚才被迫灌进嘴里的湖水。

身体上的不适与痛苦又重新勾起了司徒朝暮心中的惊惧和委屈,眼泪情不自禁地就流了出来……自己刚才差点儿就死了,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司徒朝暮一边难受地咳嗽着,一边抱着宋熙临的脖子呜呜地哭,难过极了,纤瘦的身体不断颤抖着。

宋熙临很想要去安抚她,但现在并不是安慰人的时候。他一手抱着司徒朝暮的腰,一手攀着冰层,同时朝着岸边的方向张望。

周唯月已经安全上了岸,裴星铭站在了湖岸与冰窟窿之间的冰层上,手里握着一根麻绳,绳子的一端绑着重物,是顾与堤刚才递给宋熙临的那个装着保温饭盒的白色亚麻袋。

绳子的另外一端系在了陈舞歌的那匹红马的马鞍上。

麻绳也是陈舞歌随身携带的。

方才从那片野树林里面绕出来之后,陈舞歌憋了一肚子的火,快马加鞭地赶往湖边,本是想来找宋熙临算账,谁知却撞见了有人落水遇险,于是她赶忙将装在鞍袋里面的麻绳拿了出来,和大家一起想办法救人。

这次裴星铭说什么也不让其他人代劳,自己踩上了湖面。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裴星铭没敢距离冰窟窿太近,不然真有可能引起冰崩,所以他只走了一半的距离就站定了,先将系好了重物的麻绳抛给了周唯月,等把周唯月拉上岸之后,他又重新走回了冰层上,焦灼地等待着宋熙临和司徒朝暮。

两人的脑袋从冰窟窿中间的水面上冒出来的那一刻,裴星铭长长舒了一口气,如获大赦,立即高抬手臂,奋力一抛,精准无误地将系着绳子的白色亚麻带抛到了宋熙临的面前。

宋熙临却没有去抓那根麻绳,而是把司徒朝暮往上抱了一下:“抓好绳子。”

司徒朝暮却只松开了一只手去抓绳子,另外一条胳膊还挂在宋熙临的脖子上,然而宋熙临却用手掌的虎口托住了她的腋窝,用力往上一举,一下子就将她的身体举到了冰层上。

司徒朝暮一愣,紧忙回头去看他,刚想要开口,却被喉咙里残存的水卡住了话语,再度开始剧烈咳嗽。

宋熙临知道她想要说什么,面不改色,言简意赅地说了句:“我死不了。”

依旧是一副眉清目冷的嘴脸。

简直比湖水还要冰冷。

我现在需要的是温情……司徒朝暮突然好委屈,眼圈猛然一红,眼泪又开始哗啦啦地流,边咳嗽边哭,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宋熙临无措一怔,慌乱间,薄唇开开合合,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又重新说了一遍刚才那句话:“我死不了。”

只不过这一次,语气温柔多了。

但是,正常人谁会用“我死不了”这种简单粗白的字眼安慰人?不都是用“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的”这种听起来就温和的很话么?

司徒朝暮原本挺无语的,但转念一想,宋熙临这人最大的特点不就是纯粹直白么?别人说“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可能只是为了安慰人,不成定局,但是宋熙临说“我死不了”,就一定死不了。

司徒朝暮忽然间真的放了心,原本还想着回宋熙临一句什么,但现在实在是说不出话,只得作罢,迅速用双手拉住了麻绳,用力地扯了一下。

裴星铭立即开始把司徒朝暮往自己身边拉,同时自己也在不断地往后退。

等到司徒朝暮被拉到岸边之后,裴星铭又重新回到了结冰的湖面上,准备继续去拉宋熙临。

司徒朝暮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闻铃他们几个立即凑了过去,焦急又担忧地查看她的情况。

司徒朝暮已经不咳嗽了,也不再继续呕吐了,只是虚弱无力,浑身的力量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耗尽了,连一只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她还很冷,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发丝不断滴水,寒风一吹,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脸色青白。

她身上还只穿着卫衣和保暖秋裤。闻铃他们几人的身上也是。

他们的外套和裤子却都找不回来了,早就沉在了湖底,周唯月和毛三除外。

闻铃让周唯月把她的羽绒服脱了,披在了司徒朝暮身上,然后厅响把司徒朝暮从地上背了起来。

他本是准备直接背着司徒朝暮回宋熙临家,谁知陈舞歌在这时突然冲着厅响喊了声:“让她上我的马,我送她回去。”

但是她的马上还系着麻绳。

厅响和闻铃下意识地朝着湖面看了过去,看到裴星铭已经开始往回走了,没再用麻绳拉人,因为宋熙临自己走了回来。

厅响不再迟疑,立即背着司徒朝暮朝着陈舞歌走了过去,与陈舞歌合力将司徒朝暮抱上了那匹红马。

陈舞歌解开了系在马鞍上的麻绳,一手握缰绳,一手扬鞭,风驰电掣地带着司徒朝暮赶往宋熙临的家。

野树林里面的那条路其实是一条近道小路,但是陈舞歌担心自己再迷路,就放弃了抄近道的想法,老老实实地顺着平坦的山路骑行,时不时地低头看一看司徒朝暮的后脑勺。

陈舞歌身高一米七五,坐在马鞍上能比司徒朝暮高出大半个头,所以陈舞歌满心都是好奇和疑惑:这个家伙,远看不高大,近看更小巧,平时都是怎么跟顾晚风相处的啊?一直仰着脑袋给他说话么?亲他的时候是不是还要踮脚尖啊?

司徒朝暮的骨头架子还很小,足足比陈舞歌小出一大圈,从而导致陈舞歌总是觉得自己怀中好像坐了一个小孩子。

差不多十分钟后,陈舞歌将司徒朝暮送回了家,将司徒朝暮抱下马鞍的时候,陈舞歌才发现她的身体很柔软,皮肤还洁白细腻,不禁在内心感慨了一句:怪不得人家都说中原女人细皮嫩肉呢。

顾晚风就是一头野狼,野狼就是馋嫩肉。

于是乎,陈舞歌突然就释然了,终于接受了顾晚风喜欢小矮子而不喜欢自己的事实……他应该也是真的喜欢这个小矮子,不然不会那么奋不顾身地跳进冰窟窿里。

听闻屋外的响动后,顾与堤立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继而大步流星地朝着两人走了过去,焦急又慌张地问:“这是怎么了?”

陈舞歌紧紧抱着虚弱无力的司徒朝暮:“我也不知道,我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掉水里了。”

顾与堤连声催促道:“快快快,快跟阿姨进屋把湿衣服脱了。”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接司徒朝暮,然而却被陈舞歌拦了下来。

陈舞歌知道宋熙临她妈身体不好,干不得重活儿,直接说了不用,然后一个弯腰就把司徒朝暮从地上横抱了起来,阔步跟在顾与堤身后。

司徒朝暮除了小的时候被她妈横抱着哄睡觉之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横抱,感觉特别奇妙,而且吧,从她这个角度看去,陈舞歌的面部轮廓相当英气,竟然还有点儿帅。

顾与堤直接领着两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陈舞歌放下司徒朝暮后就离开了,刚骑着自己的马跑出小院大门,就遇到了骑着赤海赶来的宋熙临。

他来的很快,显然是抄近道回来的。

宋熙临见到陈舞歌之后,立即停下了马,很认真地看着她,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多谢。”

陈舞歌不屑地哼了一声:“用不着你谢,以后我也不会再来找你了,关心你的小矮子去吧!”说完,抬手就是一鞭,抽在了红马的屁股上,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陈舞歌肯定能找到比顾晚风更酷更帅的男人!

宋熙临盯着陈舞歌渐行渐远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突然喊了声:“陈舞歌,我没喜欢过你,但也不讨厌你,谢谢你不把我当怪胎。”

都是在一个小村子里出生的人,他和陈舞歌几乎从小到大都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因为他留长发,因为他性格冷,所以把他当成怪胎对待的人有很多,唯独陈舞歌把他当成正常人,真心当朋友对待。

他欣赏她的大大方方与光明磊落,也拿她当朋友,只是对她提不起男女之情罢了。

陈舞歌什么都懂,也拿得起放得下,始终没有回头,面朝广阔的碧蓝天空,背对着宋熙临挥了挥手,潇洒回道:“明白,有缘再会!”

万物起落不过是一句有缘再会。

宋熙临也干脆利落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迅速骑着马往家赶,然而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司徒朝暮。她正在冲热水澡。

等司徒朝暮差不多洗完澡了,裴星铭他们几个也都回来了。

几个人加起来都凑不够一身完整的衣服,又由于旅途时间短,还是冬天,所以他们还都没带换洗的外衣外裤,只带了贴身的内衣内裤。

所有人都被冻得瑟瑟发抖。

顾与堤立即把自己的厚衣服拿了出来给司徒朝暮和闻铃穿。然而司徒朝暮的身材实在是太小巧了,穿着顾与堤的皮袄跟披着龙袍一样宽大。毛三见状一言不发地跑回了自己家里一趟,把他妈生前留下来的小棉袄给司徒朝暮拿了过来,穿上去刚刚好。

宋熙临领着裴星铭和厅响去了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让他们俩自己挑着试。

等大家全都穿好衣服之后,顾与堤也把姜汤熬好了,一人盛了一大碗,让他们趁热喝,发汗驱寒,免得发烧感冒。

所有人都尤其担心司徒朝暮会生病,所以一下子让她喝了两碗。

然而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司徒朝暮的体温就徒然增高了,头晕脑胀,两颊绯红,浑身无力,再拿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一。

顾与堤赶紧把家里的常备药翻了出来给她吃。

吃完药之后没过多久司徒朝暮就睡着了,还是在顾与堤的卧室睡的。

她刚睡着的时候,顾与堤一直守在床边,拿着浸了凉水的湿毛巾,时不时地给司徒朝暮擦擦额头和手心。

但司徒朝暮这一场觉睡得并不好,断断续续迷迷糊糊,整颗脑袋都被烧糊涂了,几次睁开眼睛,有时看到床边坐着的人是宋熙临他妈,有时是裴星铭和周唯月,有时是闻铃和厅响,有时是宋熙临。

还有些时候,连她自己都弄不清床边人到底是谁。

头还很痛,强烈的疼痛感顺着骨头缝往外冒,仿若正在经历着一场无麻开颅手术。

身体还在不断发热,浑身大汗淋漓,像是刚刚从水中被捞出来。

中间还有一次,司徒朝暮又睁开了眼睛,难受地呻//吟了两声,委屈又无助地朝着床边看了过去,然而那个人却是背光而坐的,窗外的夕阳明艳绚烂,他的身体轮廓俊逸挺拔,面颊却模糊不清。

他的手中拿着一条白色的湿毛巾,正低着头给她擦手心,动作轻缓又温柔。

司徒朝暮的双唇发干欲裂,嗓子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很想喝水,开口说得却是:“你是谁呀?”

话音落后,她感觉到正在擦拭着她手心的毛巾猛然停顿了下来,那人也没有立即开口,仿若正在迟疑不决的犹豫着什么。

沉默许久后,那个人终于开了口,郑重而又认真地对她说:“我是顾晚风。”

顾晚风?

顾晚风是谁呀?

“我不认识顾晚风……”司徒朝暮的脑袋已经容不得她再去思考任何事情了,连一声喝水的要求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呢喃着说完这句话后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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