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姑娘给朱元璋解释说：“我问你，如果我把这田拿到别处去抵押，拿到当铺去抵押，你猜猜可以能抵押多少钱？”
朱元璋思考了一下。“一亩田在市场里售价一两左右，当铺惯常喜欢把价格压低一半以上。”
“那你去当铺抵押只可能给你一两银子左右吧。”
赵姑娘说：“是，就一两银子左右。”
“而且还可能是死当，不是活当，就是这田我永远也拿不回来了。”
“这田立刻就会被当铺的人收走。”
“但是，黄大人不一样。我现在把田地抵押给了黄大人的钱庄，我照样还能在我的田上种田，今年秋天我就可能可以赎回来。”
“我可以拿黄大人给我的五两银子缴纳今年的税赋，也可以去购买优质的种子和农具。”
“你说，黄大人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
朱元璋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原来如此。算是这个小子还有那么一小点的良心。”
“只是拿了你的田骨，没有拿了你的田皮。”
田骨和田皮是明清时期发展出来的金融术语。
田骨就是田地的所有权，而田皮就是田地的使用权。
朱元璋用自己的方式理解，就是朱梓的钱庄拿走了赵姑娘家田地的田骨，但是依然让赵姑娘一家使用田地。
朱元璋说：“可这还不是利用高利贷来夺取你家的田。”
“如果你总是还不了钱，他不就会把你家田地取走？”
“闺女，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求告无门了啊。老爷子我小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况，你这种情况就算是到时候去求县令，县令老爷都没办法为你做主。”
“只因为奸商偷奸耍滑，钻了规则的漏洞。”
赵姑娘颇有为感到头疼，这个老爷子好固执啊。
赵姑娘无奈地苦笑起来。“老爷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认定黄大人就是坏人。”
“而且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们是有契子的。契子上写着，如果我在一年内还不了本钱……”
朱元璋集中精力了起来，看吧，果然是无商不奸。
他知道商人最喜欢在契子上做手脚，欺骗没有文化的人。
只要你一年内还不了钱，到时候他们的态度就会大变。
赵姑娘接着说：“只要我一年内还不了本钱，黄大人就会派遣专业的团队过来给我评估为什么我的田地产量会亏欠，会提供专业的农业指导和提供优质种子，甚至指导我们更换农作物种类。”
“当然，我们也要支付这些团队指导费用。”
“但是，我们总归能在黄大人的帮助下，实现农作物的扭亏为盈。”
“最后，成功赎回我们的田地。”
朱元璋懵逼。
专业指导？
更换农作物？
这些每一个对于他来说，都是特别地陌生。
不是说，这些商人会喜欢逼人卖家具、卖棺材本、卖孩子、卖妻子来还钱吗？
为什么他儿子朱梓的钱庄，在人家还不起钱的时候，反而会加大投入，继续往还不起钱的人追加投入成本？
天下万万没有刮骨割肉给别人填脓疮的道理啊。
否则你这生意怎么做大？
与大家对朱元璋的认知不同，其实朱元璋非常熟悉商业税、商业的那套事情。
因为以前朱元璋在洪都的时候，不是收不上来农业税吗？
那怎么办呢，打仗要钱，军队要发粮食啊，否则给给你打仗呢。
朱元璋就在洪都的每一条运河路口都设置官船拦住每一个过路的商船，每船都要收十分之一的税收。
所以，朱元璋觉得自己对商人是了如指掌，那些所谓商人的低买高卖，他都了如指掌，再了解不过了。
正因为了解，人家一代帝王才会轻视商人。
以朱元璋的性格，他是断断不会去轻视自己不了解的东西的。
他不是这么自大的人！
朱元璋看向自家儿子，自家儿子混账是一回事，放高利贷是一回事，但是他也看不惯自己的傻儿子在那里割肉给别人填脓疮啊。
在他看来，既然这些产业都是朱梓的，那和都是他朱家的也没啥区别。
朱元璋下意识地用教训的口吻说：“哼，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要来欺负乡里乡亲啊。”
“你这放高利贷的都做不成，反而变成了给人家送钱的了。”
虽然知道不对，但是朱元璋觉得这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其实他也是很有生意天赋的人，否则也不会有全天下这么大的家业。
以小博大，正是生意人的天性啊。
朱元璋恨铁不成钢地说：“人家都亏钱了，你怎么还往里面送钱。”
“这不是耗子钻进古书堆，越搞越亏嘛！”
“诶，你怎么做的生意啊，你这不对劲啊。”
朱梓感到无语。
觉得我放高利贷不对的是你，现在又担心我亏钱了。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老爷子性格很矛盾，估计做事情也非常矛盾。
不过，这老爷子有一股子做大事的气魄。
他颇有种，我可以负了天下人，但是天下人不可以负我的感觉。
朱梓耐下心解释说：“其实这样做不但不会亏钱，我还能赚钱。”
“老爷子，我是不会赚快钱的，我是放长线的。”
“我给这些人提供的专业团队，并非是为他们一个人服务，而是为一群人，这样就能分摊成本。”
“而且，他们还不起钱，那田地就要抵押给我了，那些就是我的产业。”
“所以，找人帮助他们扭亏为盈，也是在帮助我的产业扭亏为盈。”
其实这是现代银行的套路。
如果你赚不到钱，现代银行会出专家评估你的工厂，花钱找咨询公司帮你分析企业的缺陷，帮助你尽快盈利，然后好还钱给银行。
这是很高级的现代金融思想。
因为这代表了，商人不再只是掠夺者，反而是为大家实现共同富裕的领先人。
朱梓继续说：“在一般人眼里，只有让人尽快把钱还过来，才能赚钱。”
“其实不是的。”
“好好经营产业，我觉得更加重要。”
“而且更加赚钱。”
“如果我逼迫赵姑娘一家卖儿卖女，那不仅赵姑娘一家毁了，其实我多半也收不回我的钱。那样都是祸害。”
“相反，如果我帮助赵姑娘一家赚到钱，他们就有钱还给我，我才是真的赚到了。”
朱元璋脸色露出疑惑。“好，就算你这个可行。”
“但那是建立在赵姑娘一家是老实人，会辛勤工作的前提下。”
“可如果你遇到的是无赖呢？”
“那他们就是只想骗咱家的钱，怎么办？这不就是亏本了吗？”
朱梓笑了一下，这老爷子好敏锐的思维啊。
一下子就问到了问题的关键点。
看来这老爷子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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