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风云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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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知州、通判并无明确职务分工。

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听断等事的裁决,必须知州、通判签议联署,方能下发执行。

知州有训诫、督导部属的权利,通判则可刺举部属操守、职事修废等不虞不当之处。

史上,直到哲宗赵煦登基,才结束这种地方官僚无首长的混乱状况,明确知州为帅臣、其将下公事不许通判同管。

但那是七十年之后的事。

如今,满朝文武百官都等着看泉州笑话。

钱昆乃吴越王钱倧长子、翰林学士钱易胞兄,出身高贵,淳化二年登进士科,仕十五载,步步艰辛,年逾五十。

刘纬呢?

起于微末,以神童试入仕。

年仅二十一,却已为官十二载,一度咬的向敏中不能回朝,连累贺契丹正旦副使李余懿闲置将近一年,却能独善其身。

换谁做通判都是摆设!

除非把知州换了!

通判是什么?

是祖制!

赵匡胤为惩五代藩镇之弊,收武夫军权,以文人统之。

但文人治理地方,一样有坐大嫌疑,遂于府、州、郡、军置通判分知州权柄。

纵观大宋十八路,县村之外,从无一言堂。

文武百官不仅想看笑话,还想以泉州为故事。

如果赵恒对钱昆的委屈视而不见,大可援引为通判一职惯例……aosu.org 流星小说网

近在咫尺的陈靖、任晓也为钱昆捏了一把汗。

其实,钱昆已经有心理准备,让干什么干什么,不让干就歇着,特意新纳一房小妾,免得闲出毛病来。

但刘纬在接风宴上却当着陈靖、任晓、诸曹官、幕职官、势家大族的面表态:“泉州百废待兴,不可能因循守旧,阵痛在所难免,还望诸位海涵。请钱通判署理州事,我的重心会放在市舶司新置上。”

次日清晨。

泉州城东二十余里外的临江里后渚港接踵摩肩,到处都是喜形于色的欢声笑语,不断有海商、蕃客感叹“不虚此行”。

陈靖之所以选择后渚港作为出海船只待检地,是因为后渚港距泉州湾三十里,船只长时间滞留不影响湾口进出,虽处于半开发状态,却是上佳避风锚地。

刘纬天没亮就出了泉州城,拉着陈靖、任晓和林宪杰在内的泉州下辖晋江、清溪等七县知县乘船莅临后渚港,对陈靖的选址眼光赞不绝口。

后渚港的剧变也令陈靖、泉州士绅大吃一惊,等待出海的三十七艘大小海船均已完成通检,并已出具官券、公凭,只差扬帆起航。

然而,海运倚仗季风,春夏之交多向南,秋冬之际多向北,也有熟悉水文的舵手抢风行船,以“之”字抵达目的地。

泉州市舶司开埠时间恰到好处。

福建海商不走寻常路,专走登州、莱州、高丽、新罗这条北线,甚至假冒高丽人与契丹贸易,或者东渡日本,多是六七月启程。

可是,北上贸易并不合法,包括日本在内,与宋均无官方往来,处罚措施相当严厉。

“不请公据而擅乘船自海道入界河及往高丽、新罗、登州、莱州界者徒二年、五百里编管,往北界者加二等、配一千里。许人告捕,给船物半价充赏,其余在船人虽非船物主,并杖八十。不请公据而未行者,徒一年,邻州编管,赏减擅行之半,保人并减犯人三等。”

所以,福建路海商多在从事违法贸易,无须出海官券(相当于自首),无须点检违禁货物,无须抽解、博买,并带动两浙海商效仿行事,逼得坐拥金山的明州市舶司两立一废、苟延残喘……

有宋一代,商人出海往外蕃贸易者,必须先诣市舶司请给官券,违者没其货物。

纲首户籍所在不一定与市舶司港口同处一地,请给官券其实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短则一月,长则一年。

需要在两地来回奔波,如实向本州上报船只、艄工、杂事、水手及所载货物种类数量,并以势家三人作保。由所在州府核验之后,再赴市舶司薄抄留底、请给官券。市舶司给券、给杖、给印才算承认纲首出海权利,并赋予纲首在海上国家行使主权的重任。

船只出海、回国必须是同一市舶司。

出港之前,由市舶司差官别勘。

回港之后,上缴杖印、官券、公凭,由市舶司抽解、博买。

所余货物若向他州贩卖,必须向市舶司陈状,由市舶司勘验诣实,给予公凭。

……

种种不便,早在泉州市舶司成立之前,就有了应对之策,全盘照抄广州、明州、杭州市舶司勘发的官券、公凭,再行文三地市舶司取其底薄。

于是,泉州市舶司打破唐设舶司以来的通检记录,轰轰烈烈的开埠,并承诺三年通检无误者,随到随检。

但这些并非陈靖、任晓等人骇然原因,后渚港一夜之间多出来的十块的木牌才是,

似有夺人心魄的魔力,导致码头水泄不通,海商、蕃客望眼欲穿。

衙役鸣锣开道。

陈靖、任晓勉强挤到第一块木牌前,那白纸黑字似乎已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再以教书育人为理念:

“凡商贾经泉州市舶司往外蕃兴贩,令具入船物货名数、所诣去处、申所在州,艄工、水手每百人可携枪十、弓十、矢二百……”

“通检之外,官吏不得登临、拘占舶船,不得稍带钱物,不得下番买卖……”

“今起,舶客西来,以米压舱者,其米免抽解、博买,可在指定榷商处易等值铜钱……”

“今起,抽解、博买之余,许舶客就地发买,许民就市贸易……”

任晓半边身子都僵硬了,不管不顾的强拉刘纬摆脱一群广州海商纠缠,“刘学士这是在做什么?每一条都与国法背离,朝令夕改,不如不立!”

刘纬揖道:“请任转运使海涵,我来泉州就是为犯错而来!否则哪有脸送陈公赴越州上任?论资历、论才干、论威望,我哪一点适合提举市舶司?胜在年轻,不怕蹉跎。把该犯的错、不该犯的错全都试一遍,去芜存菁也好,惩前毖后也罢,至少继任者不会重蹈覆辙,不枉泉州父老出城迎我一场。”

任晓目瞪口呆,却也触类旁通。

宋初,知州提举当地所设市舶司,通判副之。

刘纬的泉州这一任若是圆满,拜参知政事不是不可能,但二十四五的一国执政,不是儿戏吗?

陈靖已经离任,说话不太方便,逮着李余懿迂回:“钤辖与刘学士同甘苦、共患难,为什么不劝劝?海商不宜持械,此例一开,市舶司前行、后行恐怕得疲于奔命。”

李余懿气不打一处来,“某不是没劝,就差跪下了!任守忠急的两夜没合眼,已遣马递急奏,估计没用,随他去吧。”

陈靖轻叹:“别的暂且不论,私许海商军器犯了忌讳,早点悬崖勒马吧。”

李余懿支支吾吾:“应该没这么严重,陛下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陈靖偏偏想问个清楚:“怎么说?”

李余懿道:“他和施护大师、传世大师献过一幅四海升平图,有广南西路,无交州,可能是想拿水手当弓手用。”

陈靖微微一愣,似乎释然,又像是松了口气。

广州、明州、杭州海商再次蜂拥而上,将刘纬等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说着衷肠,为市舶司官吏居船办公而深感歉意,并畅想商会未来运作前景。

刘纬用心敷衍,只为泉州市舶司辖下无人独大。

黄昏。

泉州城,张灯结彩。

以林、徐、李、王、四大海商为首的泉州士绅宴请新任知州刘纬、通判钱昆、钤辖李余懿、监门官任守忠、越州知州陈靖、福州知州任晓、晋江等七县知县、市舶司胥吏、六十以上耆老、蕃客共一千九百九十九人,宴两千席,倾城而动。

与此同时,远在三千里外的赵恒愁眉不展,家事国事压的他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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