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离别的歌

一夜无眠。早上起来,老王帮云崖收拾好细软,便来到赵纯熙住的庭院外候着。

过了好大一会,赵纯熙才走出房间,于是一群人便开拔上路。其间碎叶城的人都知道了云崖要随郡主进京的事。

道路两侧站满了送行的人,有让云崖在路上小心的老人,有让云崖早点回来给他介绍媳妇的大妈,有叫嚷着让云崖带吃食回来的孩童……

赵纯熙看着听着,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及至出城,云崖随着郡主的护卫们一起翻身上马,城头突然响起了碎叶城的军歌,军汉们用破锣嗓子嘶吼着:

碎叶,碎叶,你是老子们的城。

狂风,狂风,这是老子们的家。

大刀,大刀,一刀砍下敌酋的头。

老子们是大汉的兵,老子们守着大汉的边。

砍敌杀贼如砍柴,有敌一起杀,有贼一起砍。

烈日,烈日,你是老子们的天。

暴雪,暴雪,这是老子们的地。

骁骑,骁骑,一骑踏破贼寇的窝。

老子们是边境的一群狼,老子们是边境的活阎罗。

刀口舔血如家常,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

马鸣风萧萧,云崖挥手告别,然后再没回头,只是嘴里始终在跟着唱,直到再也听不到碎叶城的声音。

碎叶城头老王看着马队离去的方向,站立了很久很久。

队伍中间的马车内,赵纯熙对着小翠和嬷嬷道:“这个云崖还真是有趣的紧。”

小翠依然不知道云崖到底哪里有趣。沉思了一会问道:“小姐,我们这么离开,碎叶城不会出事吧?”

赵纯熙平淡的说道:“不会,只要我们离开,他们就再没理由打碎叶城的主意。”

又行一段,赵纯熙收到了从碎叶城方向传来的鹰信,信上说碎叶城外的人马已经散去。

“云公子,郡主有请!”有护卫过来通知云崖。

云崖驱马来到赵纯熙的马车旁,赵纯熙打开车窗,云崖在马上行了一礼:“小民云崖见过郡主。”

赵纯熙粗豪的说道:“云兄,不是说好的不再多礼吗?我倒是真心希望云兄叫我兄台。”

云崖本来就对皇室贵胄没多少敬畏之心,现在也没闲心客套,便顺接道:“那我还是称赵小姐吧!”

车内的小翠心道你昨天不知道郡主也就罢了,今天知道了,一升斗小民也非郡主的熟识,郡主称呼你为云兄,你竟然也还敢受着,真是个棒槌,难道郡主说的有趣指的就是这个?

赵纯熙不置可否,“云兄,你们适才唱的歌,我听的热血沸腾,这才是我大汉男儿应有的气概!”赵纯熙兴奋的说道。

“这是碎叶城的军汉们乱凑出来的歌,让赵小姐见笑了。”

突然前方又有鹰信传来。赵纯熙看完,便打开地形图,开口问云崖道:“云兄,按照我们行进的速度,还要多久能进入蓝关古道?”

云崖稍微计算了一下便给出了一个答案。

赵纯熙听完,便传令让队伍放缓一下行进速度。

云崖在心里沉思,其实他们本来就行进的不太快,不知赵纯熙是什么用意。

“云兄,你能不能教我唱刚刚那首歌?”赵纯熙的问话声打破了云崖的沉思。

云崖面现为难,那首歌只适合男儿来唱,连碎叶城的大妈们都觉得有些粗鲁,不知道她一位郡主为什么想学。

云崖很是怀疑如果自己教会郡主唱这个,郡主张口“老子,老子”的,乐安王和皇帝知道了定会砍了自己。

车内的小翠听到赵纯熙这么说也吓了一跳,小翠不敢阻止郡主,便只好瞪了云崖一眼,以示警告。

“这首歌只适合我们这些粗汉唱,小姐唱来不太合适。”

赵纯熙面露不悦,云崖不等赵纯熙说什么,便接着说道:“赵小姐,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唱另外一首歌。”

赵纯熙面色稍霁,“那云兄就先唱来听听。”

云崖清了清喉咙,轻柔的低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云崖的声音平淡悠远,空灵中又透着一股苍凉。

赵纯熙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子,也从未想过曲子还可以这么唱,曲调新奇婉转似细泉般流淌,如清风般拂过。

车内的小翠也听的呆住了,就连平常一脸严肃冷漠的嬷嬷都露出异样的表情。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赵纯熙缓过神来,仔细的品味歌词,她也没想到只是一些简单的词组合的长短句,竟然能营造出这么深远不凡的意境。

小翠听到此时已如痴如醉,嬷嬷也从开始的异样变的无比动容,仿佛被触动了内心深处某根柔软的弦。

一曲终了,云崖想起远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朋友,不知道他们是否过的还好,他们是否还会想起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们……不知不觉便泪盈双睛。

赵纯熙从曲子编织的意境中抽离后难抑激动之情,刚准备开口叫好,发现了云崖情绪的异常,便止住不言。

赵纯熙疑惑的看着云崖,心道这还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家伙,只不过才刚离开碎叶城难道就这么怀念难舍吗?

少顷,云崖从对远方亲朋的怀念中清醒过来,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便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转头看见赵纯熙用充满玩味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云崖更觉得尴尬了。还好赵纯熙打破了沉默。

“云兄,聚散本是寻常事,相信云兄很快就能再回碎叶城。”

云崖知道赵纯熙误会了,但也没做解释。赵纯熙接着说道:“刚刚云兄唱的曲子真可谓是仙乐神曲,不知是何人所作?”

“这是云崖小时候听一路过碎叶城的老汉所唱,至于老汉现在人在何处我也不知。”云崖总不能说这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曲子,只好虚构了一老汉。

草莽多才俊,赵纯熙也没有怀疑,只是遗憾的说道:“像这种音律奇才,缘悭一面实在可惜。”

“不过今日先是听到了碎叶城豪迈的军歌,接着又听到了云兄唱的仙乐已足慰平生了,多谢云兄!”

“赵小姐客气,我只不过是转唱罢了。”

又行了一段,赵纯熙下令大队休息。

云崖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总觉得赵纯熙在有意的拖慢行程。

蓝关虽然叫关但却不是一道关,而是一条古道,它是从西北进入内地的重要通道。

此时在古道旁边,本来应该人迹罕至的一处密林里却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说道:“地藏说那件东西就算我们不能抢得,也必须得毁去,决不能让赵纯熙把它带进京,两位应该清楚,蓝关古道可以说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另一个灰衣人道:“地藏也说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露出行踪,所以事情还得你和你手下的死士来办。”

“为了大道,死又何妨,只是希望在我们力有不逮的时候,两位不要袖手旁观。”黑衣人愤愤的说道。

“笑话,你不会告诉我你手下的一群死士修行者,对付不了几个护卫吧!”灰衣人语带讥讽。

“现在这事有点怪!”一直没有说话的青衣人突然开口说道:“赵纯熙按说早都应该进入了蓝关古道,可她好像故意放慢了速度,地藏说赵纯熙长于算计,我们还是得小心为妙。”

灰衣人沉思了一会后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附近没有大军调动的痕迹,除了我等也没其他高手,任她奸如鬼,如果天黑前不过蓝关古道,就只能露宿荒野,那就更方便我等行动了。”

“只怕迟则生变,现在我们应该把设伏地点改到蓝关古道外。”青衣人建议道。

“说的轻巧,蓝关之外并无好的设伏地点,如果硬冲,只靠我手下的死士很难办到。”黑衣人没好气的说道。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如果冲不下来,我会出手。”青衣人犹豫片刻后道。

灰衣人有些意外:“虽然现在汉国无人知道隐藏着你我这样的修行者,但如果我们出手,总会露出痕迹,你我为大道而死没有什么,但若牵连…咳…就万死莫赎了。”

“那东西不能进京!”青衣人显然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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