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各方表礼立下规矩,出门游历……

谢燕还似乎是上清门讳莫如深, 却又人人都绕开的一个人物,以阮慈所见,便是秋真人门下的陈均, 对她也一样十分倾慕,当日谢燕还若是将他也拉入局中, 陈均固然再无结婴之望, 但也或许便和王盼盼他们一般,甘情愿地为谢燕还卖命。仔细想来,这也足为奇,谢燕还背后有两大洞天真人背书,掌门一脉的支持者自然也对她另眼相看,否则陈均光是亲近谢燕还这一点, 便很难从师门得到扶持,成就元婴。

如此一来,王真人在谢燕还叛门之后的尴尬处境是可以想见的, 虽为楚真人门下, 但他诛杀弟子,和谢燕还割席,却又并未有另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支持,只看膝下弟子寥寥,便知道论楚真人如何两面下注, 终究是重谢轻王。也知王真人是如何在门内势力中周旋博弈,最终占据灵『穴』, 点化洞天。想来在他道途之中,亦是不少奇遇,背后或许也有少道祖弈棋的影子。

虎仆只是金丹修为,对其中隐秘自然一无所知, 但他倒忌讳谈起谢燕还,道,“这自然是见的,王谢两家素来联络有亲,在门中也互相照拂。谢孽很得楚真人喜爱,时常在金枰玉真天闭关修,凡有出关,都会来寻主君说话。元婴之后可以拟化分神,更是时常来访。”

“谢孽和主君血脉相连,长相本就有几分相似,修为进境也是你追我赶,即使双方并无比较之意,但说来也巧,几乎总是同时破境,谢孽破境时总是异象满天,惹人注目,而主君破境却几乎没有什么动静,因此外人总是称许谢孽为上清门最出众的弟子,反倒是将主君得略小了些。”

虎仆将往事款款谈起,云淡风轻的话声之中,知蕴含了多少风波浪涌的往事传奇。“他们两人分头出门历练,总是拔得头筹,倘若联手,更是将太微门、青灵门两大宗门都压在脚底。此前听小姐说起,太微门种十六总是被纯阳演正天徐小姐压了一头,而福满子又被种十六压制。哼,种十六至少还想和徐小姐相争,而当日上清王谢双璧,唯独的对手就只有彼此,旁人不论是资质、禀赋还是福缘,都远非对手,根本就兴不起比较的思,想到的未有攀附结交而已。”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话虽如此,以我来,主君和谢孽之间却是情意深厚,绝无丝毫比较的念头。谢孽便好似悬空大日,堂堂皇皇,汲取天下景仰,她自己也十分受用。而主君本就好虚名,最好时刻隐于幕后,谢孽也曾说,‘我二人互为表里,光影辉映,岂非将天下大势明暗,全都占据’?”

虎仆说到此处,也浮现出『迷』惘之『色』,喃喃道,“知为何,我觉得她这话隐隐切合了大道至理,似乎非得如此阴阳相合,才能掌握全部局势,倘若只有明,没有暗,那也是不成的。数千年过去了,每当修行遇阻时,我便常常想起这句话来。”

阮慈笑道,“这自然是大道至理,天地间任何法则都是相生相克,有了时序严格递嬗,有因必有果,有前必有后的实数,便有那混沌一团,甚么都可以打商量,随心所欲的虚数。谢姐姐占定了纯阳刚猛之道,便需要阴柔莫测的恩师弥补,若是他们两人同同德,的确可以将气势场占据得严丝合缝,我猜他们若是联手对敌,必定是攻无克,甚至可以越境挑战高辈修士。”

虎仆忙点头称是,又谢过阮慈指点,阮慈想到王谢两人诗酒唱和的往,底禁泛起一丝酸意,明知王真人在遇到她以前自有数千年修道,知有多少故事潜藏,细究也是无用,却仍是不禁问道,“那恩师是怎样回答的?”

虎仆张口欲言,面上却又闪过一丝困『惑』,他回想了一会,歉然笑道,“非是老仆有意隐瞒,或者是年岁大了,竟记不起当日主君是如何回答的了。只记得主君……”

他大概是要述说王真人的态度,但说到此处,却连王真人的态度都已忘却,虎仆显然有些安起来,阮慈却是心中一动,宽慰虎仆道,“莫要担,若是恩师愿你讲,会直接给暗示的。记不清,那便是真记不清了。”

虎仆大『惑』解,奇道,“但这……这是为何?”

阮慈大有深意地道,“或许是因为过去本也就在混沌两可之中吧。”

两人便搁下此言,提起,虎仆想要说些谢燕还叛门前后的事儿,也谈出甚么所以然来,毕竟这种事一定做得隐秘,万无可能大张旗鼓。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发生得很突然,只是有一天被告知这帮人破门而去。数十年后,王真人出关清理门户,自然也是孤身出门,会携带仆僮随行,故此连小道消息也是欠奉。他只是一只虎妖,虽然颇有城府,但资质却不足够,和王盼盼相处这么久,也没有辨认出她的根脚来。

阮慈已知此事非得时间灵物不可,也并不失望,转而和虎仆商议此后捉月崖诸事,虎仆早已是成竹在胸,从容道,“凡是门内得用弟子,俱有羽翼景从,此前栗姬、何僮等人,在望月城留下数万血脉,小姐可从中挑选些合眼缘的好苗子,请真人赐下功法修行,若是懒怠走动,便由老仆代劳。这些功法必于高深,足够修到金丹便可,望月城中依附诸姓血脉居住的外姓,也可发下令牌,每五十年准予挑选数十弟子,在望月城别府修行,这些羽翼中择选天赋人、秉『性』沉稳之辈,教晓规矩之后,到捉月崖服役。如此一来,传承有序、选拔有法,便是到了元婴境界,也虞无人差遣。”

“慈小姐历年来外出办差,门内多有赏赐,灵玉、外『药』、法器已是储藏丰裕,足够这些低辈弟子使用,还有多余可以接济外门管事,又或是外宗羽翼,小姐进境极快,这些外物已在眼中,但有些朋友难免有龙游浅水之日,些许赠予,换来善缘,将来慈小姐若有所求,吩咐下去自然殷勤奔走,又要比托请那些与小姐旗鼓相当的天才弟子更便宜些。这些弟子固然见多识广,但也多是桀骜随意,一来一往,等消息送到时,机会往往失之交臂。倒是这些办事的干员要好用得多。”

他说得都是老成之言,阮慈也是连连点头,笑道,“一事烦二主,我暂无在实数中收徒之意,捉月崖诸事,从此就请虎仆为我留了。”

说着,便将早备好的一盒玉牌递,将其中一面母牌注入己身灵炁,虎仆也当仁让,在母牌中滴落一滴精血,满盒玉牌都微微一亮,此后这些玉牌便是捉月崖门下的信物,自然可以各分用途,或是再繁衍出其余令牌。总不会想从前那般随意,阮慈修为精进如此,也要逐步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了。

既然令牌已铸,便有些章程要立了下来,虎仆随阮慈到捉月崖盘点库房,又将门内下的月俸梳理清楚,量入为出,以此来确定门下仆僮数目,又问起阮慈结交的诸位道友,度其亲疏、身份预备表礼,阮慈道,“我结交的朋友个个都比我有钱,容姐是最富裕的,她有多少也经花,我这里要为她预备一份。幼文、沈七,手中人命不知多少,杀人夺宝,他们的身家焉能少了去了?至于小苏,那是个大流氓,他光是画画儿便知挣了多少。”

说来说去,倒是李平彦恐怕最是缺钱,虎仆因道,“那老仆便为李郎君预备得实惠些,其余人却也可怠慢,多少总要有些表示。此外仆记得,慈小姐还有个族兄在忘忧寺修行……”

阮慈中也在想着阮谦,此时比之前又多了一分牵挂,是在阮谦宗门上,因忖道,“南鄞洲是佛门,无垢宗也是佛门,佛门在当今世道似乎很有几分危险,而且忘忧寺和无垢宗关系颇为密切,也知那思『潮』有没有辗转影响到忘忧寺,倘若他们被卷入太微门征伐之中,那便大事妙了,思『潮』征伐,一向是斩草除根。谦哥此时倘若没有结丹,倒还好些,小和尚受的影响也要小些。”

但转念一想,阮谦此时也八百多岁,他昔日元气有所亏损,寿元会太长,如今也已过半,若是还没结丹,那结丹机会也太大了。

一思及此,阮慈便不禁感应起阮谦来,但两人距离过于遥远,神念蔓延中,又感到中州处一片混『乱』,原来那一处正是太微门和无垢宗的战场。上清门和忘忧寺正在战场两侧,她便是动用九霄同佩,也很难在如此混『乱』的气机中感应到阮谦近况。

“倒也该预备一些,谦哥在忘忧寺太受重视,”阮慈计量片刻,又道,“但要去忘忧寺,便要从中州,那处现在哪里是寻常金丹可以走得了的?更不说筑基修士了,正好我如今无事,便由我走一趟也好。”她自然是不能让阮谦被牵扯到思『潮』争斗之中去。

阮慈道途,和旁人不同,她身怀宝剑,灵炁自然汇入,对灵玉需求大,法器也有众人相赠,那征伐至宝随身携带,也只需要一些有妙用的小玩意儿而已,连外『药』都毋需采买,历年所得几乎全都送入库中,还有各处洞天在她结丹之后送来的赏赐。如今虽不说身家巨富,但在金丹期中也用为资财发愁,按虎仆计算,蓄养这么一脉仆僮大有富余,要培养出金丹修士,至少尚需千年,这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等候了,这期间倘若有什么非金丹修士不可的差事,便只能由虎仆和王盼盼亲自出面。

如此将诸事都安排停当,阮慈忽又想起一人来,对虎仆道,“我还有个好朋友,也是我的道侣,便是玄魄门的少主瞿昙越,他是元婴大修,对财货所需多,但昔日对我十分厚待,我也能忘恩负义,总要全了这番因果才好,也要为他备一份礼,我之后出门去寻谦哥时,若是遇到他,便正好送去。”

虎仆动声『色』,满口答应,道,“必定精心准备一份厚礼,坠了紫虚天的名头。”

阮慈笑道,“必了,若送得厚了,他还要高兴呢。他赠我那些,是要我助他成就洞天,而是数倍还他财物,只准备得别致些便足够了。我们家底虽已比从前厚些,但也能『乱』花。”

说到这里,禁轻轻一吐舌头,“哎哟,我怎么和恩师一个样儿了?”

又想道,“我情难已开,他应该有所感应,应该不至于避而见了罢。我喜欢上了恩师,而且如今来,未必是情淡的结局,也知他会会拈酸吃醋了。”

瞿昙越倘若陪她去南鄞洲,又或者早一些出面见她,也知在情种反噬之下,两人会有什么经历,又会对南鄞洲大局有什么影响,无论如何,机会一旦错,便不来,此时阮慈一缕情思紧缚王真人,对瞿昙越已是云淡风轻,随意一想,便抛诸脑后,数日后将虎仆备好的几份表礼装好,便去紫虚天寻王真人话别,欲要出门游历一段时日,去九国寻沈七他们,一探黄泉瘴气,回来休整一番,便去忘忧寺寻阮谦。

这一去,却又是耽搁了数十日,王真人这金丹化身,本就特为她所设,阮慈又已被王雀儿教晓了许多,抽空稍一钻研典籍,更已成大家,此时情之所至,无所为,王真人虽有些为难,但也强不她,只得从了,紫虚天内鸟语花香,说不出的风流缱绻,温柔乡里哪知岁月之长,直到虎仆将给瞿昙越、阮谦的表礼都已备好,阮慈方才依依舍,从紫虚天飞出,往山门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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