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芦中烈火
细柳湾生活艰苦，只有每日劳作才能勉强混个衣食周全，过了大年初一之后，汉子们就开始上工干活了。
男女老幼齐上阵，涌到沼泽当中收割芦苇。
细柳湾一带既不属于南方也不属于北方，真正的冰冻期只有短短二十几天。一旦天气转暖，那层冻住沼泽的冰层就会融化，整个沼泽地就会变成一望无际的大泥潭。若是不能在这段时间里收获足够多的芦苇作为原材料，将会严重影响一整年的收入。
虽然才刚刚到正月初八，冰层已经有了消融的迹象，有些冻的比较薄的地方已经站不住了。稍不留神就会踏破冰层陷冰冷的烂泥当中，好在这层烂泥并不算深，只要淹没到胸口以下，除了沾一身臭泥冻的瑟瑟发抖之外，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危险。
虽然大伙已经干的非常卖力气了，但瘸着一条腿的九叔还是在不住的催促着：“都他娘的甩开膀子，争取今天再割两垛芦苇。今天的天气比往年暖和，道渠压根儿就没有封冻，一直都在哗哗的流淌，我估计很快芦苇地的冰层很快就要消融了。要是不能收割更多的芦苇，这一年大家都得喝西北风。”
嗖嗖的冷风当中，细柳湾的汉子们干的热火朝天，一个个几乎全都甩脱了厚厚的冬装，仅仅穿着对襟的开衫小褂子，挥舞着镰刀，在“唰唰”的声响中放倒一片又一片茂密的芦苇。
林飞身上的红伤已经开始愈合，只是那条手臂还不打着夹板。虽然不能象其他的汉子那样甩开膀子割芦苇，却可以打打下手做点力所能及的轻松活。
“林家大兄弟，象我这样，轻轻的砸，把苇子砸扁就行，千万别砸断了。”一个面色黝黑的大嫂在给林飞传授砸苇的经验，只可惜林飞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活，笨手笨脚的，效率还比不上那些婆娘们。
“哈哈，林家大兄弟是富贵人，想必从来都没有干过粗活。还是算了吧，你去分拣苇子吧。”
在一片哄笑声中，知道自己不行的林飞只能和孩子们一起做着分拣芦苇的工作。
直到现在，林飞才第一次弄懂“芦席”和“苇席”的区别：长六尺三寸，宽五尺四寸的扁平光席，也就是最常见的那种，叫做芦席，一般都铺在土炕或者是建房铺瓦之前使用。宽度超过七尺，长度超过九尺的柱形圆席，叫做苇席。可以用来遮盖粮食、干草等大宗货物，起到防潮防水的作用。
很显然，后者才是细柳湾最重要的“产品”，编织出来就可以卖给过往的商船，虽然利润微薄却销路广阔，只要能够生产出来根本就不愁卖……
将高低不一的芦苇分拣出来，按照长度堆放，这就是林飞的工作。
按说林飞的体格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而且力气也足够，以往练武的时候，一练就是几个时辰也不觉得累。但干活和练武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好不容易坚持到黄昏时分，已经累的腰酸背痛……
连几岁的娃娃都在坚持干活，林飞虽然一条膀子不能用，好歹也是一条汉子，咬着牙坚持着，最多偶尔挺直一下腰身喘口气。
当林飞再次挺腰之时，遥遥看到远处的一团黑烟，忍不住的问道：“那是什么？”
九叔起身看了看，顿时气急败坏的大骂起来：“把他个直娘贼，我日他先人的，有人在放火。”
“快，别愣着了，赶紧割出防火带，要是慢了，所有的苇子都得被烧光！”
远方的黑烟越来越浓，显然是起了大火，这是细柳湾的人们最担心的事情。
干枯的芦苇极其易燃，哪怕只是遇到个小小的火星，也能迅速蔓延一发不可收拾。这密密麻麻的芦苇荡看似广袤无垠，但是只要一把大火就能烧成白地。
若是芦苇荡被烧了，细柳湾的生计就会出现非常严重的问题。
汉子们知道事情严重，不顾一切的往前钻，挥舞着锋利的镰刀尽可能的放倒芦苇，希望可以在大火蔓延过来之前割出一片放火带。
火势远比想象中更快，转眼之间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腾起的火光。
刚刚割出一片广阔的防火带，原以为可以松口气了，却惊讶的发现又起了几处火苗子。
细柳湾穷苦贫瘠，根本就不担心山贼盗匪，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引起山贼的注意，所以也不必担心什么。但一个“火”字却是最让人揪心的，大火一旦起来，细柳湾最重要的生路就断了。
九叔急的高声叫骂：“是哪个天杀的王八蛋在放火？而且一烧就是好几处，这挨千刀的玩意儿，这是在要咱们的命啊！”
“大家先尽快把割倒的苇子收集起来运回去，我过去看看。”
“从烟火的位置上看，起火点至少有十几个之多，而且相聚遥远，分明就是有人在故意纵火。”林飞很仔细的观察着远处的黑烟和火苗：“我估计是一大群人在放火，不管他们要做什么，必然是不怀好意，咱们得有所准备。”
“这火很猛，看来是救不得了。我先过去看看，林兄弟组织大家撤退。”忧心忡忡的看着越来越红艳的火光，小声的叮嘱林飞：“这么大规模的纵火，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林兄弟小心些。”
细柳湾虽然人多，老幼妇孺几乎有一半，剩下的另一般虽然是体格雄壮的汉子，却不会武功不懂搏杀之术，一旦有意外发生，只剩下了一条手臂的林飞必须担负起保护众人的责任。
“楚大哥去吧，就算是我只剩下一条臂膀，也能抵挡几下。”
楚南天看着林飞点了点头，飞快的冲进芦苇荡中。
“火势凶猛，很快就会烧到这里来，大家尽快收拾一下，马上撤回去。”林飞高声的呼喊着：“大家尽量凑到一起来，别走散了……”
众人踩着随时都有可能破裂的薄冰，在茂密的芦苇荡中穿行，白色的芦花和挂在芦苇上的霜花纷纷掉落，钻进脖子里冰冰凉凉的。
烟火熏燎的味道越来越浓，随风飘荡过来的烟尘中夹杂着无数火星，钻进鼻腔引起阵阵咳嗽。
因为呼吸了太多的烟尘，肺部好像被堵住了一样，胸中又塞又闷。
突然之间，几声凄厉的惨叫从远方出来，在广阔的芦苇荡中反复回响。
那绝望的惨叫分明就是濒死之时的最后一声呼喊。
众人的心猛然收紧，忍不住的替楚南天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