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露天烤鱼
“就这么烤啊？”正是下午饭点，暮色四合，游子龙坐在个小马扎上，面对着两个没有炭的烤架，扭头看看旁边的文静，又扭头看看旁边的沈让。文静有点纳闷，“不然还能怎么烤？”
她坐在另一个小马扎上，穿着白大衣。严格来说，白大衣是很脏的东西，接触患者、接触实验试剂和粉末，是不应该穿着到处跑的。他们几个人坐在医院的广场上烤鱼，也是无奈之举，反正这鱼烤了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实验的。只是游子龙的异能实在靠不住，众人不敢让他在实验室里烤鱼，加上沈让非要出席，只好选在医院楼下了。
沈让看着几个不同的烤炉，打心眼里觉得这个实验不怎么严谨。
“当然是用点调料，烧烤酱豆瓣酱孜然盐巴——”小火龙耸了耸鼻子，这鱼烤出来是真的香，虽说没有处理内脏和腥线，估计不会好吃，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往那个方向遐想。如果沈让身体好一点，索性也别管什么朝城了，去无人区建个房子，自己种菜自己烤鱼，遇到野兽就开荤，遇到丧尸就爆头，开车出去卖菜卖吃的，换点枪支弹药回来，多简单快乐的生活啊！
沈让横了他一眼，“打住。”
小火龙哂哂然闭嘴。
沈让有点心疼自家小龙崽，顿了两秒，张口小声说，“改明儿咱们自己烤鱼吃。”
这画面属实有些诡异，游子龙对着俩没有炭的烤架，烤架无端生火，是他的异能，控制在不同的温度。另外还有一个烤架，文静守着，烧的寻常炭火，上头放了两条鱼，一条是沈让在用异能特殊处理，另一条自然就是外头打捞回来没有经过任何异能洗礼的。沈让精神不错，坐在轮椅里头比两人都高出一截来，低头看着游子龙玩儿火。如今天气回暖，他虽然病着，却也没有穿得太厚，只是普通的纯棉运动服，长袖长裤，因为坐在烤鱼炉边上，入夜也未觉得冷，倒是一双眼睛映着零星火光，分外明亮，煞是好看。
“让让累不累啊？”
游子龙和文静两人都不支持沈让动用异能，说对照组烤两条没处理的鱼就够了，可沈让一再坚持说净化一条死鱼，实在算不上消耗，他们也就只能由着他了。沈让摇摇头，大约前一晚上睡得好，白天也没怎么折腾，他兴致不错，和游子龙解释，“B级异能进化后，可以达到B转A，但从没有A级转S是说法，是因为S级异能与A级异能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炎溯曾经这么和我说过。”
“我原本并没有这种感觉，只觉得我比A级的人能坚持更久，强度更强。”
生命异能的光点被掩在炭火之下，收束在那一条鱼的鱼腹之内，而光点的连线并不出自他的掌心，倒像是那条鱼凭空自己产生的。沈让并没有很专心，他往日处理耕地都是按亩来算，还得保证处理杂质时不弄死植株，此时处理一条死鱼，的确很轻松。这是他醒来之后第一回用异能，也是异能进化后第一次用异能，于他自身而言，也是不同的体验。
“可事实上，S级和A级的区别应该是‘主动’。A级的异能者，像你，要可以主动探查，感受到空气中不同位置或者物体的温度，从而操控它。像风宁，可以主动去感受空气流动，进而用异能干涉。而我……”沈让斟酌着措辞，“这次醒来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并不是主动感知的，而是它们会主动来找我，我只要准许或者拒绝，就可以与它们达成共鸣。”
只是向导能力受损，否则他的感知范围和控制能力还能进一步增加。他没提这一茬，目光落回了属于他的那一条烤鱼，扭头看文静，“翻个面，要烤糊了。”
文静不知在想什么，猛地回神，还在回想沈让那句话，游子龙已经伸手去抓着竹签给烤鱼翻好面了。他一脸谄媚地抬起脸对着自家长官咧嘴笑，像是干了什么功绩讨夸的大狗。沈让模模糊糊看不大清，错过了游子龙的表情，全然未知地扭过头去，看文静，“怎么了？”
“你异能恢复得蛮快。”
文静没头没尾地评价了一句，她在人世二十几年，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研究病毒和异能，可她自己偏偏是个普通人，沈让所说的什么感受空气流动，什么主动，她全都理解不了。早年许多基地都发生过□□，基地的政策如果不向异能者倾斜，这些身怀绝技的人会直接强抢，而基地如果太过压榨普通人，普通人却也觉得不公，纵然是特大基地如北舟城，也一样有一些地下的人体改造组织，誓要证明普通人也可强过异能者。
曾经的南A区也一样，因为几方势力鼎力，盘根错节，才会乱成一锅粥。
沈让看了她一眼，他视线模糊，像是蒙了一层深浅不一的雾，散瞳检查之后愈发明显。这一眼也不知看清什么没有，只是眼神一如既往地凌厉，文静似有所感，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目光也没有躲闪，略微笑了一下。
“北舟城第四军区这次来的大夫你见了吗？叫江起云。”
沈让双手手肘撑在轮椅的扶手处，这轮椅虽然轮子宽，可为了支撑他的身体，坐垫和靠背都很窄，相当专业，笨是去年沈让刚受伤时，文静手眼通天，专门经商队在北舟城定制的，如今看来又宽了，沈让坐不太稳。他撑着身体，想要把自己往上撑着带起来调整一下姿势，却只是东倒西歪地晃了晃，他身上没感觉，锁骨下的一片发麻虚软，双臂也木然无力，动作慢而笨拙。
游子龙赶忙站起来伸手扶，他那烤鱼下头凭空燃烧的火焰一下子熄灭了，沈让倒也没挣，由着小火龙解开他胸前束缚带。游子龙半蹲着，把沈让扶着倾身向前靠在自己肩头，伸手在他后背后腰理了理衣服，又沿着肌肉揉按几下，随后用双膝抵着沈让的腿，一手搂着他后腰，一手抬着他臀下，把人稍稍从防压疮的记忆棉坐垫上抱起来，缓了十多秒，才把人重新放回去。ぷ99.
游子龙摸过沈让的后腰，确保他在轮椅上各处坐得没问题，重新蹲下摆弄他穿着加绒袜子和拖鞋的腿脚，一边捏一边活动，抬起头问，“江起云怎么了？”
“你的鱼要凉了。”沈让被他一通折腾，也就是久病磨平了性子，否则在大庭广众之下按摩活动换姿势，一准是要发火的。游子龙嘿嘿一笑，也算见好就收，倒回去接着控温点火烤鱼，还不忘翻个面。
“我还没来得及见。”文静接上话。她和沈让的相处模式其实很有些意思，文静不像谢允老墨那些武人头脑简单，她废话不多，就事论事，很有些科研人员的沉稳，两人极少闲聊，看起来生疏，却偏偏她又是沈让极为信任的人。所以相处起来，往往话少，只言片语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情况严重的时候就打哑谜似的。
他俩是互相明白了，游子龙可没听明白两人到底在想什么，“为啥要见啊？”
沈让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儿解释起，他琢磨了一下，估摸出来游子龙是从哪儿开始没跟上他们思路的。文静那一句异能恢复得快，一半是担心朝城的资源供应，希望沈让能早日恢复，否则朝城有朝一日也会走上其他基地的老路，另一方面，仍是她关心的生命系异能的实验，每个人有不同的方法自救救世，这是她的路，她得往前走。
“你知道为什么炎佐会答应江起云过来？”
沈让没有正面回答游子龙的问题，微微偏头看着自家不长心眼的小哨兵，游子龙一歪头，理直气壮，“因为你俩认识啊！”沈让哭笑不得摇头，“我俩认识，是他肯过来的原因，不是炎家愿意他过来的原因。”
“他是搞人体改造的，无论是康复治疗还是异能实验都有所涉猎，又和北舟城军方其他势力没有过多牵扯，非要算起来，他关系最紧密的就是炎家，不会出卖我们，走漏什么风声。所以才合适。”他分析给游子龙听，“我的身体一旦好转，他就得和文静对接，继续之前的和北舟城合作的实验了。”
“如果你的异能也能有新的能力——”
沈让没有往下说。
输血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异能者的异能通过血液供给能量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从没有高阶给低阶输血后给人赋予新的能力这样的先例，沈让不知道这是否与自己的生命系异能有关，他只晓得，如果此事一但被证明可以复制，人类的命运将被改写。并不仅限于朝城，生命系异能者有望成为世间的疫苗自不必说，异能者可能通过这种手段进一步变强，甚至普通人也有可能拥有异能。
“是我一直不批准朝城科研部以任何形式做人体实验。”
这会儿烤鱼被烤得金黄酥脆外焦里嫩，喷香萦绕在落霞褪尽之后的夜色之中，映着半灰的天空炊烟腾升，医院楼下广场人烟寥寥，楼栋里不时传来嘈杂人声，既宁静又喧嚣。沈让仰起脸叹了口气。这偌大人间，却总教他不知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