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祠堂里,银松森林的右小腿已经肿的像一个胀气的猪大肠,她趴在蒲团上动,丝毫不能动弹。
她一开始还在哭嚎,咬着牙哭的撕心裂肺。
哭到长辈们都离开了,父亲也离开了,祠堂门口被一堆家仆看守,她才醒悟过来,父亲所说的跪着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这是真的要罚自己啊!
也没说跪多长时间,更没有送自己去医院的意思!
她已经哭到精疲力尽,现在多动一下都是累的。
但是腿是真的钻心疼 !
她索性躺在了祠堂里,将肿胀的小腿紧紧的贴在冰凉的瓷砖地上,以来减轻腿部火辣入骨的痛感。
她脸上满是泪痕,睁着双眼,眼泪就那么不自觉的涌了出来。
天杀的啊!
银松森林此刻痛苦到恨不得自杀。
她从未有过如此钻心入骨之痛,还有浓浓的悔恨感。
活了十六年,她才明白,自己在父亲眼里,根本什么都不算!无论是家规,你还是在银松全面前,谁都比不上,谁都能压自己一头!
只需要一个计划,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父亲压根就不会细查,也根本不会相信自己,他只会拿狠厉的手段来维护家主的威严。
自己好死不死,偏偏在这个节点,直直的撞在父亲的枪口上。
这究竟应该是说倒霉呢,还是倒霉呢!
银松森林就这么半死不活的躺着,感受着时光的流逝,看着日夜拉锯,不知不觉中躺到了半夜。
她吸了吸鼻子,悲哀的想着,自己这下怕是真的要变成残疾了。
半夜,祠堂的窗户被推开,一个人麻溜的翻身进来,急切的喊了一声:
“大小姐!”
是泉颂忧,他带了水和食物,还有云南白药。
他简直是要急死了,跪倒在银松森林面前,满脸的辛酸:
“大小姐,不是我不想进来。这下午到晚上,都有人在门口看守,我只能等那些守卫回去休息,才能溜进来!”
银松森林躺在地上,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对方,她是真的累了,累到一句话都不想说。
泉颂优看着大小姐的惨样,内心纠痛无比。
他将水和食物递到对方嘴边,焦急道:
“大小姐,你吃一点啊!”
“我想洗脸……”
银松森林最起码哭嚎了三个小时,满脸的泪痕,她此刻只觉得整张脸都是黏巴的。
泉颂忧赶紧打开一包湿纸巾,小心翼翼擦拭对方的脸:
“大小姐,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特么不是废话吗!
“腿疼……”
银松森林咬着吸管,汲取几口甘露,哑声道。
泉颂忧闻言,连忙去查看大小姐的右小腿。
白皙的皮肤上爬满了青紫的淤痕,肿的很厉害,比左小腿整整粗了一圈,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他看着,内心就像被蝎子蛰了一样,无比心疼却又无法做些什么,只能道:
“大小姐,你这……应该只是伤了皮肉,没有伤到筋骨。我给你喷一点云南白药,忍一忍,等过了两天消肿了,我再给你冰敷。”
“两天?你是要我死在这里啊……”
银松森林双眼张大,有气无力的呻吟。
泉颂优看着大小姐这副遭罪的模样,难受直低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揉在一起,捆成了一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
他想了想,选择转移话题:
“大小姐,你受的伤还算轻的。那重的结实的几棍子,全打在了大少爷身上了。我没有去查看,但是听说大少爷还没走回去就吐血了……”
“然后呢。”
“然后就被紧急送往医院了。”
“………”
银松森林抿起嘴巴,心里一酸,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哥哥替她抗了几棍子而感动的哭泣,是因为自己还跪在这冰冷的祠堂里,而银松流火,已经躺在温暖的医院里远离了家族的纷争!
这现实的巨大落差让她哭泣。
她心里知道,哥哥不会那么好心替自己挡枪的。
父亲暴怒之后,一定会迁怒于他。
现在的情况变成了,他替自己挡罚进入医院,既能有时间养病,又可以躲过父亲的怒火。
只有自己,拖着一条残废的腿,趴在这冰冷的祠堂里面。
想到这里,银松森林哭的更厉害了,哀嚎着:
“我的命好苦,我怎么这么惨啊………”
“大小姐,你别哭啊!你……你忍着点……”
大小姐哭的让泉颂优猝不及防,他只能笨嘴拙舌的安慰着,拆开一包纸巾,慌张的擦着她脸上的泪珠:
“你是腿疼了吗?还是饿的?我……我带了很多吃的,还带了碘伏和纱布……我……”
银松森林哭的不能自已,但由于之前体力消耗太大,才哭了一会儿,就开始梗咽,就像是一口气喘不上来,要窒息的那种感觉。
她猛的闭紧嘴巴,才把一口气提了上去。
“呜呜呜………”
她只能小声抽泣着,心中既酸涩又愤怒。
在银松森林的印象里,父亲虽然很庄严,但对她都是偏爱的,可是这一次,哪里有偏爱的影子?根本就是恨不得打死自己嘛!
往日的种种亲情,根本都是镜花水月,只是在父亲能容忍的基础上,假装偏爱自己,只要自己越矩一分,都只有冰冷的铁棍相待。
这不叫偏爱,这叫规矩大于亲情,这虚假的人类呀!
泉颂优不知道应该说啥,就只能跪在旁边陪着大小姐,顺带看着时间,他必须得赶在家仆回来之前溜走。
银松森林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寂静的祠堂里,只有蜡烛燃烧的声音,还有清淡的香火味。
祠堂里的蒲团被排成一排,银松森林枕着泉颂优的膝盖躺在蒲团上,受伤的腿放在地上,就那么躺着,满目的绝望:
“如果我爸明天不松口,我是不是得在这里再躺一天?”
“…………”
泉颂优没办法回答,他是真的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也不敢去劝,如果老爷因此迁怒到了自己身上,自己也被罚了,那谁来照顾大小姐呢?
这凄苦风雨的祠堂里,只有大小姐一人,还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放她出去,自己如果被关起来了,大小姐这腿不得烂掉!
不行,绝对不行!
哪怕是每天偷偷摸摸的过来,也好过大小姐一个人在这里煎熬。
最起码能送点食物和水,不至于让大小姐饿死!
门口白纱晃动,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银松全。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睡衣,上面印着鹅黄色的月亮,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祠堂里,出现在银松森林面前,把还在遐思二人吓得够呛。
“姐姐,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银松全小声的道着歉,一双眸子含着泪水,站的地方离她不远不近,就那么凄惨哀怨的看着她,整个人显得特别无助。
银松森林简直是无语了,用尽最后的力气开口:
“被打的人是我,你过来哭什么?哭丧吗!你他妈是来嘲笑我的吗!”
银松全不肯说话,只是摇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流淌。
银松森林真的是无言以对,这是在干什么?这他妈的又是演哪一出!
连累姐姐被罚,满怀愧疚的弟弟半夜跑过来安慰吗!
这是什么狗屎的亲情啊!
银松森林现在特别无力,从身体到心理上的无力,中午才从医院出来,下午就被打了一顿关进祠堂,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只顾着鬼哭狼嚎了,力气都被耗尽了,内心空荡荡的,一切情绪都被挖空,连愤恨他人都难以做到。
“是你吗?这件事是你安排的吗?”
银松森林只问了这一个问题,她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无法确定银松全是被利用,只能问这个当事人。
银松全摇着头,满脸悲苦:
“不是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行吧,我相信你了……”
银松森林疼的直抽抽,同时也叹了一口气,我不相信也不行啊,我这都成了半残废状态了,还能怎么滴?我还能报复谁!
“你走吧,别在我面前哭丧了,我看你心烦………”
银松森林觉得,银松全是有话想和自己说,但是她不想和这个人交流了,只想安安稳稳的睡一觉,熬到父亲放过自己的那一天:
“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我现在也听不进任何话……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