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谁是傻子

郑皇后的态度是谦和的,傅清宁甚至能品出些许谦卑的意思来。

她从来也不是那种趾高气昂又嚣张跋扈的性子,自然做不来那样的事。

倘或郑皇后高高在上,是以一种全然倨傲的姿态来与她说这些话,她必定是理都不会理,连看也不肯多看一眼的。

郑皇后说的很对。

她跟郑皇后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当得起当不起。

她肯见个礼,那是她有规矩,也给足了郑皇后面子。

今儿宫道上碰见了,她就算拂袖而去,连个招呼都不打,郑皇后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偏偏郑皇后态度和软,一口一个有事相求,又说自己当不起她的礼。

反倒弄得傅清宁没了办法。

扬手不打笑脸的人,何况是郑皇后这样,从头到尾都只是被拖累的可怜人呢?

哪怕傅清宁自问她在不是什么心善圣人,也没有如今就冷着脸子拒绝人的道理。

于是她抿唇应下:“那娘娘是要在此处把话说了,还是我有幸,能到娘娘的披香殿去坐一坐呢?”

披香殿历来为中宫皇后居所。

从前章太后住在这里时候,虞锦瑶经常来披香殿玩儿。

后来郑皇后进了宫,章太后是不太愿意叫人挪动披香殿内的东西的。

于是她索性叫人重新做了一块儿匾额,另换了宫室,仍旧称作披香殿,而她自己做皇后时候所居的披香殿,就原封不动的保留了下来。

至于后人再如何处置,章太后是管不着,也不会管的。

反正如今她还在,就这么做了决定,不许人住进去。

傅清宁其实自从进殿之后就打量了殿内的陈设布局。

章太后的披香殿她也去过。

因为那里有同她阿娘有关的东西,章太后亲自带着她进去看过,与她讲着阿娘幼时是如何在披香殿中嬉笑玩闹。

郑皇后的披香殿,从布局上来说,与那处并不大一样。

格局要小些,也没那么亮堂。

屋中陈设之物虽然也都名贵,但真要跟章太后的披香殿比起来,天壤之别。

归根结底,是宫里的人就这样。

拜高踩低,做惯了的。

章太后昔年盛宠,又得先帝敬重,谁敢去轻慢她?

郑皇后便不一样了。

她徒有个中宫皇后的名号,实则是什么话也说不上。

内府当差的那些,大面儿上支应过去,敷衍着,也就这么着了。

反正连章太后都不会过问,那些奴才又怎么肯真的尽心尽力呢?

傅清宁深吸了口气。

底下的小宫娥奉茶上来。

郑皇后浅笑道:“我这里的,跟太后宫里的自是没法比,说不得连郡主府上的都不如,郡主凑合着用些。”

其实那还不至于。

最多是披香殿这边拿不到贡茶而已。

但还不至于有奴才真敢拿了陈茶来糊弄。

傅清宁浅抿一小口,好半晌,才把茶盏放回到手边的四方小案上,然后问郑皇后:“娘娘说有事要同我说的,我还没想明白,我与娘娘素昧平生,实在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娘娘来托付于我,而我这样的人,又能帮衬娘娘什么呢?”

郑皇后一直都没有碰自己手边的那只茶盏。

她目不转睛盯着傅清宁看了很久,忽而笑了,又一低头,眼眸往下垂着:“郡主能帮别人的地方有很多。因你是明仪郡主,太后那样宠爱你。

这样的福分,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

是郡主太过于自谦了,才会觉得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

傅清宁皱了皱眉头,就没有再接郑皇后这话茬。

既然是有求于人,自然不好弯弯绕绕的兜圈子。

郑皇后从前本来也是个很爽利的人。

于是她只是顿了须臾而已,清了清嗓子:“我这事儿也不算什么难办的,只是我人微言轻,在太后那里开不了这个口。

自从我嫁到京城之后,跟家里面就断了往来联系。

原本我是中宫皇后,写两封家书送回荥阳去,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出了这么多的事,也不必我来说,郡主心里就明白的。

我如今只是想写封家书,送回家去,给父亲母亲问个安好,也叫他们知道我在宫里一切都好。

仅此而已。”

她说道情真之时,眼眶微微红了些,连声音里都带着哽咽。

后来还是勉强稳着,定了定心绪:“主要是我不知道怎么去跟太后说,太后日理万机,也未必肯听我这些没用的话。

我思来想去,若是有郡主帮忙开口,太后大概无有不依的。

我只是想写封家书,与家人说上两句话而已。

家书内容太后自可查看的,也不会有什么……”

郑皇后骤然收了声。

勾结外戚,这些话也不必挂在嘴上说。

傅清宁是明白人,当然听得懂。

其实这真不算什么。

哪怕是她自己到含章殿去说,章太后也未必就真的不依她。

她要写的只是一封家书,家书上没什么不可告人的话,那有什么不敢去跟太后说的呢?

傅清宁眯了眯眼,盯着她看了许久:“皇后娘娘在宫中数月,太后可曾有过苛责慢待吗?”

郑皇后眉心一跳,猛地惊了一下:“自然是没有的,郡主何出此言?”

傅清宁唇角往上:“既然从来没有过,娘娘是正经八百册封的中宫皇后,只是写一封家书,这信中还没有见不得人的话要说,大可以当着太后的面儿写下来,再封好了,送回荥阳去,又有什么不好到太后跟前去回禀的呢?

太后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荥阳郑氏门风清贵,是先帝亲口赞的,自然是无比看重娘娘母族。

就连如今太后料理朝中事,也从未苛责郑氏,甚至重用你们郑氏族中姻亲。

凡此种种,皇后娘娘您不会不知道吧?”

郑皇后面色倏尔就沉了下来:“郡主在太后面前是敢无话不说的,却未见得我们也敢。若是真的像郡主所说这样简单,我又何至于要上赶着来求郡主相帮呢?”

可那些问题,她还不是一个都没有正面回答吗?

傅清宁脸上的笑意渐次冷了下来。

人心可怖。

这世上还真有人总拿别人当傻子看啊?

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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