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纪尘不知为何,在怒火点燃真火的刹那,忽有种心如澄镜的通透之感。
第六感变得清晰无比,将方圆十米内的空间,尽收‘眼底’。
世界变成了水墨线条般的景象,任何一点细节,都清晰可见。
这时,他的影子仿佛不正常的扭曲了一下。
就是这一丁点的未卜先知,让结果变得截然不同。
一轮大日,在纪尘身后升起。
黑剑收势不及,剑尖被大日吞噬。
操控剑身的黑影一惊,连忙抽剑,然而剑尖却已化为铁水,滴答落下。
黑影不明白为什么无往不利的暗杀剑会折戟而归。
但身为刺客的他,深知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道理。
黑色的玄力形成一个圆球,将林天赐包在里面,火球跳动了几下,火越来越小,直至熄灭,最后露出里面焦炭一般的林天赐。
这时,林天赐已经完全发不出声了,只有喉咙里嘶嘶的痛吟,证明他还活着。
“阻隔空气?”
纪尘瞳孔一震,这种处理方式,怎么这么像是现代人……
就在他愣神的当口,黑影带着林天赐撞破窗户,飞速逃遁。
“等等!”
纪尘满了半拍,追出来时,夜沉如水,早就没了两人的踪影。
那黑影比林天赐要强得多,也有着凌空境的修为,又擅长藏匿之法,追回来的可能性很低。
“可恶!”
纪尘暗骂了一句,放心不下蒋鸳鸳,只能选择放弃,重新回到了小作坊里。
作坊经连大战,早就变得残破不堪。
融化的冰晶化作水滴,不断从房梁上滴落。
纪尘折返回来时,伙计们正七手八脚的想去搀扶蒋鸳鸳。
“小姐,你还好吧?”
“嘶,好冰,小心,不能用手摸!”
“老天保佑,小姐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纪尘见他们被冻得直打哆嗦,赶忙上前将蒋鸳鸳抱起,“我来吧。”
蒋鸳鸳一头白发,妖冶而绝美,浑身上下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极寒。
还好纪尘修炼的是大日星辰诀,不然还真受不了。
“小姐师父,哦不,大人,这里不能待了,城中还有几处老爷留下的后手,要不去他们那儿吧。”
年纪稍大的伙计,上前请示。
纪尘想了想,摇头道:“不用这么麻烦,去蒋府吧。”
“这,蒋府早就被查封了,我们能去吗?”
“能,今天起,他们不会来找麻烦了,至少在尘埃落定之前,那里都是安全的。”
“好吧。”
耳畔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小作坊二十来口人,死伤过半,活下来的几乎也个个带伤。
“老爹,老妈,是我没用,是我废物,连替你们报仇都做不到,可恶!”
一名少年,跪在老板的尸体前,一下一下的抽着自己的耳光。
旁边的同伴连忙拉扯:“嘎子,嘎子,别这样!”
被叫作嘎子的少年,激动的挣开搂抱,忽然看到门口纪尘的背影,眸子一亮,快步跑到纪尘面前,倒头便拜。
“大人,仙师,求你收我为徒,不,不收也行,教我本事,我给你做牛做马,只要让我报仇,这条命都能给你!”
嘎子拼命用头去撞青石板的地面,鲜血从额头上流下,却完全不知疼痛般,继续磕头。
纪尘星眉微皱,他从这个少年眼里,看到了滔天的仇恨。
这样的人,是不适合成为玄者的。
太容易被仇恨吞噬,走上歧途。
“我不收,你走吧。”
他绝情的抬腿要走。
少年猛地扑住他的一条腿,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不收我,我跟死没有区别!老爹就是这么被人杀了的,你要走,就杀了我再走吧!”
他状若疯魔,执念之深,连纪尘都为之动容。
就在纪尘想要用巧劲挣脱之时,怀里的蒋鸳鸳忽然恢复了少许神智,檀口微张,一股寒气从嘴中吐出。
她应该是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但纪尘从嘴型看得出她在说什么,她不是在求自己收下少年,而是在说:“救救他。”
纪尘沉默了,记忆回溯。
他仿佛从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三师兄的影子。
青山宗的人,天南海北,善恶无类。
三师兄就曾是一名带着仇恨的狂徒。
师父好心收留了他,可三师兄常年被仇恨嗜咬,时常发狂,难以自控。
青山宗上上下下,都吃了不少苦头。
师父见这不是办法,于是,趁着一次三师兄发狂,他把三师兄和自己,一同锁在了铁塔里。
铁塔里如野兽般的怒吼,持续了七天七夜。
等到风雨停歇时。
三师兄的哭声从塔里传来。
打开门一看,一众师兄弟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师父浑身是伤,三师兄却只有拳头破了点皮。
当时的师父,境界远在三师兄之上。
但他不是想靠武力去镇压三师兄,而是任由三师兄在自己身上发泄。
师父的慈爱,终于让三师兄内心的悔恨战胜了仇怨,痛哭流涕,诚心忏悔。
从此放下了仇恨,一心向善。
纪尘记得事后,自己曾问过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师父只是淡淡的说:“不过是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三师兄的身影,逐渐和眼前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师父啊师父,在接任青山宗的那一刻起,我终于也走上了和您一样的道路吗?
力所能及的事情……
既相见,何不救?
纪尘终于张口,“你叫什么?”
少年抬起头,满脸血污,却毫不在意,“无名无姓,我爹娘都在战乱里死了,是老爹救了我,大家都叫我嘎子。”
因为感恩,所以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仇恨吗?
纪尘轻轻叹息,“今日起,你就是青山宗的杂役弟子,道号忘仇,我不会教你任何东西,能学到什么,全凭自己。”
少年面上流露狂喜之色,连声称谢,爬起身,跟在了纪尘的身后。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音响起。
【收徒成功】
角色:忘仇(嘎子)
境界:凡
根骨:二品
命数:破军星命,破而后立
纪尘脚步一顿,苦笑摇头,都说了是杂役,咋还算是收徒呢,真是邪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