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迟到的记忆

来到香山南精神卫生中心的第二天。

陈冬阳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尽管不情愿被关在这里,但换个角度想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新手保护期呢。

如果让他直接面对舆论漩涡,他反倒不知该怎么应对。

你们就当我是疯了吧!

哼唧唧,午睡时间到。

梦,妙不可言。

短短的两个小时,陈冬阳仿佛走过了半生。

在白日梦里,他以第三人视角,旁观了“陈冬阳”的一生。

八岁前,在孤儿院里度过。

八岁那年,被一对夫妇领养。

那对夫妇待他如亲生的儿子一样,陈冬阳渐渐变得开朗。

世事无常。

十五岁那年,这对夫妇工作的单位起了火灾,双双丧生于仓库之中。

少年又成了孤儿。

遭受巨大精神打击的他,又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尤其是变得不爱和外界的人交流沟通。

或许,从那时起,他就有了精神疾病的苗头。

因为整天除了上课,就是自言自语,神神叨叨,并且还把他的一些言语记录在了本子上。

填志愿那天,班主任随口说了句:“这年头,作者和诗人不大好养活自己,要不你当编剧去吧,挺适合你的。”

少年眼前一亮,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个世界,是编剧中心制的。

影视世界的上帝,是编剧。

既然荧屏外的世界这么痛苦,那就创造一个快乐的世界吧!

他如愿以偿地考入了松江戏剧学院,在学校里度过了短暂而愉快的四年。

可惜的是,他的专业能力中规中矩。

而且编剧这行当太卷了,投出去的剧本个个石沉大海。

偶然的一天,校园秋招的时候,一个自称星探的人找到了他,说有一档青年偶像选秀节目,想邀请他参加。

刚刚通过初选的他,半信半疑地报了名。

结果还真有这么一个选秀节目,只可惜不能两全,校园歌手和这个明日星星只能二选一。

他果断选了这档节目。

为此,他还错过了毕业作品的准备机会。

这,是他恶梦的开始。

因为这个节目早就内定好了冠军,本就是一个为了给旗下练习生出道准备的阶梯罢了,而其他人,终究只是陪衬。

看到这里,陈冬阳自己骂“自己”,涉世未深,也骂这些资本没有底线!

原时空的明日の子,都不敢这样玩,而是机智地选择顺势而为,根据实时市场反馈,遴选合适的人才。

好家伙,这个翻版的明日星星,为了确保这五个嫡子能出道,还使出了各种招数。

比如:导师PUA,变相打击实力较好的选手,包括但不限于言语DISS,错误引导……

还有的直接让控音台的搞小动作,让实力忽高忽低的选手舞台上翻车,抓不住伴奏音准和节奏。

为了不吃相太难看,某些友商塞进来的练习生,会给他们一个较为公平的出境机会,但出道是不可能的。

一个组合里的成员,合同不在一个公司上的话,很不方便。

而陈冬阳一个素人,如何脱颖而出排名第六的呢?

因为他确实帅!

更主要的原因是,六到十名本质上一样。

而且为了保证决赛阶段结果的稳定和质量,陈冬阳可以说是被捧到第六的位置,七八九十,无一不是小公司的练习生。

傻乎乎的陈冬阳,还真以为他棋差一招、稍逊一筹。

直到节目导演的助理找到他,想签他的时候,才告诉了他这个真相。

“陈冬阳”心灰意冷,想回归本行当编剧。

助理一听,问道:“你有什么作品吗,我看看?”

于是他掏出了那份还未来得及注册版权的《有情人》,助理拿走原稿后,杳无音讯。

回到校园,没有准备毕业作品的陈冬阳被延期毕业,各种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无意间还看到了新闻上《有情人》开机的事情。

气得他大闹拍摄现场,争吵过程中不幸伤到脑部,晕倒后没多久陈冬阳醒来又自顾自地离开了。

当天他人还是正常的。

但闹事的第二天,“陈冬阳”就疯疯癫癫地“自我解脱”,跑到大马路牙子上蛙泳。

“我是小蝌蚪!”

“我是小青蛙!”

“哈哈哈,呱呱呱!”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前因后果,很多剧组的人都略知一二。

但是没有人帮“陈冬阳”出头,想帮他出头的,又没有证据。

来到精神卫生中心后第一个晚上,“陈冬阳”就把自己给弄没了。

洗手池接满水,头扎下去,就没了。

难怪陈冬阳当初醒来后老是有一种想吐的不适感。

前尘往事播放结束后,已是下午两点。

陈冬阳浑身湿透了。

胸口有点沉。

因为盖了两层被子。

郭德庄坐在旁边的床位上傻笑:“哥哥,我看你浑身发抖,怕你冷,把我的被子都给你了。”

“……”

“哥哥,你会弹吉他吗?”

“嗯?”

郭德庄指着靠墙放着的琴箱:“刚才护士姐姐来了,说有人给你送琴嘞。”

正是上午沐晨曦带过来的那把琴。

陈冬阳不禁揉了揉头,好像上午就露馅了。

因为这把琴的故事,他也是下午才知道的。

“哥哥,你会弹吉他吗?”郭德庄这表情,陈冬阳见过,就在昨晚。

“你都这样说了,我能不会弹吗?”

“那你弹给我听听呗!”

“马上要集合了,不好吧。”

“不嘛,不嘛,我现在就要!”

五十多岁的郭德庄,撒起娇来,跟李逵卖萌一样,暴击!

“就一首哈。”

说实话,陈冬阳也确实想弹琴了。

音乐的意义,就在于表达和传递情绪。

他现在看完了“自己”的一生,很想高歌一曲,以慰藉不知是否远去的那个自己。

坐在床上,面对撒满阳光的那方,陈冬阳想着弹那一首。

郭德庄很捧场,席地而坐,满怀期待。

此时此景,陈冬阳忽然想到了一首歌。

“汪老师,对不住了,我又要薅你了。”

“像个孩子,送给大家。”

“当我站在大桥上面……”

尽管听众只有郭德庄,但陈冬阳仿佛找到了当年表演livehouse的感觉。

他唱得很认真,不是因为郭德庄。

而是唱给那个美丽世界的孤儿,唱给自己。

门外,本是过来喊人的护士听着听着,莫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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